“鬼市？”


    “今天是鬼门大开的最后一天，今天上鬼市的话，说不定能问问鬼差到底抓没抓邵恒。”


    “邵恒？是刚才那个小警察？你认识他？”楚衔玉惊讶地回头看向揽着她往前走的江栖渊。


    “别回头，往前走。”


    楚衔玉几乎是被江栖渊推着往前走，她的脑袋靠在江栖渊左胸膛的这个地方，可以听见江栖渊砰砰砰的心跳声。


    二人踏上公交车，车门关闭，江栖渊才把她放开。


    叮——叮——


    车辆响起红色警报。


    司机从驾驶座上走下来，手上拿着售票夹，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在楚衔玉面前。


    “买票。”


    他的脸色好像被水泡发过，涨得白白胖胖毫无血色。


    楚衔玉抿嘴，看向江栖渊：“清朝的？”


    江栖渊：“清朝没有公交车。”


    “咳咳！”


    带着清朝官帽，穿着二品大员补服的公交车司机摇了摇头上的小辫，胸前的锦鸡神气地昂首挺胸。


    “与时俱进，正二品编制，阴市摆渡使。您二位，买票？”


    楚衔玉摸了摸裤兜，出门没带钱，兜比脸干净。


    “可以手机支付吗？要不我下次再给？”


    司机一听要赊账，顿时变了脸色。白胖的面皮一下子憋了下去，眼眶凹陷变黑，唇边长出獠牙，哇地一声张开血盆大口，舌头伸得长长的，落到地上。


    哇，是僵尸。


    “你吓她做什么？”江栖渊黑脸，但是心情看上去不错。


    “烛...”司机这才发现后面的人是谁，吓得当场就要跪下，看了一眼江栖渊的眼色，硬生生憋住，脸色由黑变红，很滑稽，“大人”。


    “既然是大人的朋友，这一趟的票钱就免......”


    “他就不用买票了？”楚衔玉不服，“你们做鬼的也看人下菜碟？”


    “不不不不.....”正二品司机连连否认。


    “扫码吧，没带现金。”


    “好嘞。”司机从正二品补服里面掏出一个挂脖手机，苹果6s，“您扫这儿。”


    江栖渊给他转了一笔钱过去，看样子金额不少，司机喜笑颜开。


    他从售票夹里掏出两张金卡：“您二位收好，尊享贵宾vip金卡，从今儿起这车您二位想上就上，想去哪儿去哪儿，不再收您一份钱。”


    “你给了他多少啊？”楚衔玉凑近江栖渊耳边悄悄问。


    “一个他没法拒绝的数字。”


    “啧啧，”楚衔玉摇头，“败家爷们儿。”


    江栖渊没有反驳。


    “等等，鬼也能转账？你给他付的什么钱？”


    “论坛币。”


    楚衔玉还想接着问，江栖渊两指置于唇间：“嘘——”


    叮——叮——叮——


    车喇叭又响了几声，零零散散上来几个乘客。


    “车上的乘客请站稳扶好，车辆马上就要启动。下一站，鬼市。”


    叮——


    楚衔玉眩晕了一瞬，刚从耳鸣声中缓解出来，就听见江栖渊轻声跟她说：“到了。”


    公交车行驶到站牌停下，江州村，鬼市。


    地图上没有江洲村，记忆里只有江州郡。江栖渊先一步跳下公交车，将手递给她。


    楚衔玉站起来，眼前有些黑，她没有看清江栖渊的手，自己跳下了车。


    “走啦！”楚衔玉发现江栖渊没跟上来，回头催道，“还愣在那儿干嘛，我们上哪儿去找邵恒？”


    她在写有“江州村”这三个字的站牌下看了一会儿。


    夺舍的时间长了，魂主也会被原身的肌肉记忆和行为模式影响，她看到“江州村”这三个字，竟然还反应了一会儿。


    这是个不妙的兆头，她不能再拖了。


    楚衔玉回头看着向她走来的江栖渊，或者说......烛渊，对方总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心情不好。


    算算日子快到原身的头七了，这段日子是她偷来的。


    烛渊说到底，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你就这么想救他？”江栖渊问，“不是今天才见过一面？”


    这问话的架势颇有“今天我和他同时掉水里你救我还是救他”既视感，楚衔玉风中凌乱，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当人徒弟的，眼睛里只能有师父一个人吗？


    “你今天说话这么冲，不会喜欢我吧？”楚衔玉被江栖渊阴阳怪气了一整天，口不择言。


    江栖渊的嘴立刻就被堵住了，眼神不自然地看向了别处。


    楚衔玉问完这句话就满脸通红地跑了。


    江栖渊刚想长嘴，就只能看见楚衔玉的背影。


    。


    “呸，楚大宫主，你这是为老不尊，占用年轻小姑娘的□□口不择言，这是龌龊。”


    “已经死掉几千年的人就好好当一个死人！”


    楚衔玉碎碎念，连呸好几声。


    她忽然想到，江栖渊既然认识邵恒，又表现得好不着急，是不是他知道邵恒在哪儿？


    她又想到，原身“死”的那天也是在这个十字路口，她会不会也搭上了666路公交车，现在也在鬼市里？


    日理万机的楚大宫主动起了脑子。


    既然这样的话......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新店开业，前二十单免费！”


    “美女，进来看看？”


    楚衔玉冷不防被人塞了一张传单，真爱占卜屋，宣传单上的宣传语写着：月老都挡不住的超强爱情运势占卜，这小情侣的光芒也太刺眼了吧！（凭此单可免费获得一次占卜资格）


    楚衔玉呵呵笑了两声，沿街找不到垃圾桶，只好团吧团吧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江栖渊跟了上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这里太吵了，你往口袋里揣了什么？”


    原来是没听清啊，她还以为要来找她算账呢。


    “没什么，就是张纸，找不到垃圾桶。”楚衔玉说。


    江栖渊没深究。


    两个人像没事人一样在鬼市里逛。


    这里跟楚衔玉想象的不太一样，她印象中的鬼市应该是那种神秘诡谲，所有人都穿着黑斗篷、蒙面，做一些不能公开的地下交易，打听别人的姓名更是大忌的地方。


    可这里......


    “ready—go！！”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谁家的地下偶像？


    两个像小猫儿一样的女孩穿着丝绸质感的蓬蓬公主裙，满身的丝带蝴蝶结，打扮得像两块裱花小蛋糕，头上竖着两个毛茸茸的猫耳朵，身后两条长长的猫尾巴，脖子上还挂着小项圈，上面好像还刻着字。


    楚衔玉呼吸一滞，下意识抓紧了身边人的衣摆。


    太可爱了，想养。


    她走不动道了。


    “猫可爱还是蛇可爱？”身边人幽幽地来了一句。


    啊？楚衔玉嫌弃地看了一眼江栖渊。


    这两种生物，是怎么能在“可爱”这个维度上，放在一起比较的？


    受到嫌弃的江栖渊很受打击，一张俊脸又臭了。


    这张脸就没有不臭的时候，楚衔玉真的麻了，继续往前打探。


    她没发现，从666号公交车下来之后，江栖渊的长相已经跟她记忆中的很相似了，冷峻艳丽的气质也毫不遮掩。


    他的身边没有人敢靠近，但多的是人遮遮掩掩地悄悄打量。


    “妹砸，”有人好奇地靠了过来，悄悄指了指江栖渊，“他是谁，你男朋友？”


    察觉到对方的眼神看了过来，他立刻把手指缩了回去，假装没在看他。


    “不是”，楚衔玉说，“硬要说的话，我老板吧。”


    这个人脖子缩了缩，忽然觉得有点冷，“这样啊”，说着就打算离开。


    “等等！”楚衔玉叫住了他，“我第一次来，这里有啥特别的地方吗？”


    整座鬼市看起来很大，一眼望不到边，像集市、像步行街，什么都有，就这么找得找到猴年马月。


    “烂怂鬼市有啥可逛的，”他脱口而出，“这都是人鬼妖讨生活的地方，专门宰你这种单纯小姑娘。”


    忽然脖子一道凉意，他立马改口：“江州村鬼市，是上古神龙烛渊大人创建的迄今为止规模最大、最正规、最三界友好的集市，不管你是人是妖还是鬼，在这里通通一视同仁，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出身。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三界第一的优选鬼市，您看您还想了解什么？”


    乍听到烛渊的名字，楚衔玉愣了一下。


    强行压下不适，她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刚死的，或者死了没多久的，孤魂野鬼？”


    “有，多着呢。”


    这人是个黄鼠狼精，没一会儿黑圆的脸部毛发就露了出来。


    “在哪儿？”


    黄鼠狼精掰着指头数了数。


    “你问他不如问我，”江栖渊走了过来，“黄鼠狼也觉得可爱？”


    黄鼠狼精原本挺着胸膛，很神气的，听到这句话还想理论理论，但江栖渊看了他一眼，额间一闪而过一道金纹，黄鼠狼精差点跪了下去。


    他很激动，激动得变成了一条圆鼓鼓的长条黄鼠狼，窜一下跑了。


    “嗯？黄鼠狼也觉得可爱？”江栖渊又问一遍。


    “嗯，”楚衔玉心不在焉地点头。


    黄鼠狼精说，这座鬼市是烛渊创建的，可烛渊不是最讨厌这些的吗，他怎么会有这种耐心？楚衔玉不知为何，不敢抬头直视江栖渊的眼睛，她只好看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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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的集市，眼神放空。


    她死后，他经历了什么？


    江栖渊的眼睛一直盯着楚衔玉看，可从始至终对方都不肯看他一眼。


    他无声地，自嘲地笑了笑。


    “从这里找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他像个没事人一般，用惯常语气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找邵恒。”


    ......


    鬼市确实很大，不仅大，也很现代化，多的是一些超出楚衔玉认知的事情。


    她以为这里会很原始，还会保留一些古早的交易习惯，没想到都倒买倒卖上二手机了，支付也可以扫码。


    “他们到底在扫什么码？”楚衔玉好奇。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衔玉走进人最多的一家店，竟然是卖谷子的。看了一圈，围的人最多的是龙神谷。楚衔玉随手拿起一个画着白发烛渊的古风小人吧唧，小人张牙舞爪的，十分传神。


    太可爱了，想买。


    “你好，这个多少钱？”楚衔玉问。


    店员是一只蜜袋鼯，啪一下飞下来，扒在楚衔玉肩头上。


    “您好小姐，这是元官大人亲手制作的非卖品，我们家是不对外出售的，您再看看其他的呢？”


    “哦，不好意思，”楚衔玉这才发现展位上标了“非卖品，请勿触摸”字样，连忙将吧唧放了回去。


    肩膀上的蜜袋鼯被人抢行抓了下去，楚衔玉不用回头，就知道又是江栖渊。


    “对，蜜袋鼯也很可爱。”楚衔玉学会抢答了。


    店员蜜袋鼯开心得发出了猪叫，又凑了过来，被江栖渊抓起，一把扔了出去。蜜袋鼯张开滑翔翼飞了回来，尾巴一抖一抖地控诉，最终降落在了货架上，和其他的店员一样。


    楚衔玉：......幼稚。


    “你喜欢龙神烛渊？”江栖渊问。


    “听说过，据说曾经是九州大地最厉害的一位神祇。”


    “他不是，”江栖渊的语气突然变得失落，“她才是。”


    江栖渊指向一个地方，楚衔玉顺着看过去，那是店中最核心最中央的地方，摆放的全部都是关于楚华仙尊的东西，她的小人，她的剑，她的酒，她的徒弟、她的朋友......


    楚衔玉找了一圈，连轩辕邵都摆上了，唯独没有看到烛渊。


    难道是因为烛渊有单独的展位，所以没有跟她的放在一起？


    那倒也正常。


    楚衔玉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一下江栖渊。她拍了拍江栖渊的肩膀，“没事的，楚华仙尊死了，现在烛渊才是最厉害的。”


    江栖渊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衔玉。


    “小姐，你男朋友都快哭了，你要不要先带他出去逛逛？”又有一位高挑的店员走出来询问楚衔玉，楚衔玉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动物，可能是个人。


    楚衔玉还在目不转睛地欣赏烛渊的谷子，闻言往旁边看了看，才发现江栖渊已经不在这里了。


    “小姐？”店员提醒楚衔玉，“咱们家的产品在线上也有售的，要不您先关注一下我们店铺，回去慢慢挑？”


    “关注店铺？在哪里？”楚衔玉真的惊讶了。


    店员看出楚衔玉第一次来，拿出一个二维码，“您先扫这里。”


    楚衔玉跟着店员的指引，下载了一个名为“绿水”的软件。


    点开，是一个论坛。


    “鬼市所有相关的资讯都能在论坛里看到，我们家店铺叫这个名字，”店员拿起手机帮楚衔玉搜索了一下，顺手点了一个关注，“这边给您送一个优惠券，三界快递，首单免运费，您慢慢挑选。”


    楚衔玉叹为观止。


    江栖渊在店门口站着，气压低到路过的人都不敢进店，店里的人也不敢出去。无奈，店员只好又来请楚衔玉：“小姐，您男朋友还在门口等您，您看要不要下次再来？”


    楚衔玉：......好


    她走出店门：“男朋友，走吧？”


    江栖渊不知道是不是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被哄好了，脸竟然又不臭了，还在傻笑。楚衔玉回头，嘴角立刻归位，还装。


    回去之后她非得再查查，原身跟江栖渊到底是什么关系。扫兴的家伙，搞得她胸口也堵堵的。


    楚衔玉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不是说带她来救那个小警察吗？人在哪儿啊？怎么还逛起街来了？


    越想越气，好你个江栖渊，借机把妹来的吗？


    她什么时候教过师徒可以发展不正当关系的？


    呵，男人。


    楚衔玉气得差点甩出江栖渊一条街。


    “嘘—”楚衔玉的手腕忽然被抓住。


    江栖渊闪现到她身后，把她带到一个小路边摊旁边，借着人群遮掩。


    “就在这里。”他小声说，“这里有鬼差，别让他们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