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尘世(四)

作品:《子语诡闻录

    尘世(四)


    宋停跟在苏却身后半步,两人一前一后,一路行去,颇不宁静。


    道旁闲聊的,挑担卖货的,临街商铺的伙计,目光都悄悄落在两人身上。


    瞧几眼,凑近了窃窃私语。


    再瞧几眼,又朝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


    苏却父母早逝,孑然一身,于几年前来到文城,凭借自己的拳脚本事,成了县衙里的小小捕头。


    虽唤苏大娘一声母亲,是因为承其养育栽培之恩,但二人并不同住。


    她自行置办了一处小院,除却公务缠身,平日鲜少与人往来。多是深居简出,行色匆匆。


    起初,对门的杜大娘还念她独居,时常寻些由头过来闲谈几句。然苏却性情清冷,杜大娘也渐渐歇了心思,如今碰面,至多不过点头之交。


    寻常百姓如有些纠纷琐事,也多偏爱寻资历老,脾气好的张贺处理。


    故而这般引人注目,十成十是冲着她身后的这位。


    可,如此关注下,并没人和宋停打招呼,反而好像唯恐避之不及。


    以前张贺总说,做人做到苏却这般独来独往油盐不进,需要点本事。


    苏却想,做人能做到像宋停这样,随时都能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甚至乐在其中的模样,恐怕需要更大的本事。


    进了院门,宋停倒像是回了自己家,毫不拘束。


    “苏大人,”他咂咂嘴,“你这院子瞧着不起眼,里头倒还挺宽敞。啧,比我那强多了,我那儿墙歪屋顶还漏,下雨天得拿盆接着。”


    说着,他踱到灶房门口,朝里望了望。


    “欸,苏大人,你平日里自己开火吗?我看你家伙什倒是齐全。我跟你说,别的我不敢夸口,包你有口福。”


    进了正屋,他的目光扫过屋内仅有一张木桌、一把椅子、一张硬板床。


    他倒是笑了,一字一顿地道:“我,可,不,打,地,铺。”


    苏却额角青筋微跳:“……你……”


    “我思前想后,既然苏大人两次救我性命,想是有缘。”宋停仿佛全然未察觉她的语气。


    “接下来,我打算正式搬进苏宅,成为捕头大人你的帮手,所以之后就要打扰苏大人一段时间了”


    苏却:“……”


    宋停继续道:“一来呢,端茶递水、洒扫庭院、洗衣做饭这些,没有我不会的;二来,你辛苦救回来的一条命,你总得看住了,总不能让我找着机会又去寻死,白白浪费了你的两番辛苦;这三来嘛……”


    “你想啊,我吃了你的饭,住了你的屋子,这嘴,自然就得管严实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得有数,对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


    苏却:“……”


    宋停又话锋一转,道:“当然了,苏大人千万别动气,更别想着是动手揍我一顿或是干脆把我了结算了。既然是你亲口要我来的,我也不打算走。毕竟我可是光明正大,跟着你走进这苏家大门的,街坊四邻那么多双眼睛瞧着看着。我要是今儿进来,伤了残了甚至没了出去,苏大人,这道理,你肯定比我懂……”


    苏却问道:“……你,说完了吗?”


    宋停长长舒了一口气:回道:“差不多了。”


    苏却冷冷道:“那就闭嘴。”


    宋停从善如流:“得嘞。”


    苏却:“……”


    她看向宋停。


    宋停:“……”


    他看回苏却。


    两人沉默了一瞬。


    苏却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终究是宋停肩膀微微垮下,叹了口气。


    “抱歉,我有我无法全盘托出的内情,你有你无法公之于众的理由,而且说穿了,我不过就是个走投无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被你拉回来的人而已。我确确实实,毫无恶意。”


    “可是……那天晚上,在河里,我本该死的。听说在水里虽然憋得难受,但只要熬过那一阵,就解脱了。为了避免有人救我,我特意挑了半夜,可当时我似乎听见耳边有人问了我一句话。”


    “问了什么?”苏却蹙眉道。


    宋停压低了声音,在苏却耳边问:“你,信不信鬼神?”


    苏却疑惑:“什么?”


    宋停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我当时迷迷糊糊,并没来得及开口。然后,我就被你第一次救起来了。”


    “那个时候,你们有十个人,被困在一座诡异的小城,要解决当地的一件冥婚。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你的身边正跟着赵、金、周,还有其他几个。”


    “桥洞里的醉汉,赵文安……他们都是死在那个小城的人。”他加重了语气,“而现在,他们真的死了。


    苏却未言,只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个话本,一切都如天方夜谭匪夷所思。


    见苏却仍是不信,宋停继续道:“苏却,你在那里曾经左肩受伤,而现在身体是否有异样?”


    苏却下意识地动了动左肩。


    僵硬的肩头此刻仿佛被他的话唤醒,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表情虽未显露,但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宋停的眼睛。


    “果然如此。”宋停见状,语气愈发笃定,“苏却,我觉得,我们怕是……撞鬼了。或者说,经历了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那个地方,那些事……恐怕并不是梦。”


    见苏却仍紧抿着唇不言语,他语速加快:“不然你要怎么解释这一切?赵文安和那醉汉的死?你肩上这来历不明的伤?最怪的是,你竟然对那段经历毫无印象,你怎么可能完全不记得?”


    “你之前说,”苏却终于开口,将话题拉回起点,“周远至杀人,是为何?”


    宋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们三人,在文城谁人不知?自从十几年前赵政寅当了文城县令,金家和周家就跟着鸡犬升天。文城的钱财、权力,几乎都攥在这三家手里。周远至此人,表面温良,实则最是虚伪阴险,他们周家全家都是这个做派。”


    他继续道:“在那地方,能用阳寿做交易。他们三人不仅暗中谋划,甚至行窃明抢,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确实是周远至动了手,把赵文安给……杀了。”


    苏却依旧沉默。


    宋停此人本身疑点颇多暂且不论,他所说的这些,也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然而,他对于文城金、周、赵三家关系的剖析,却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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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文城人,很多事也不能大张旗鼓地问。


    所以她以前一直将目光局限于过往的线索,辗转多地,历时多年,却忘了许多阴谋,往往要事后回溯,方能窥见藏于暗处之人得意忘形的模样。


    他们如今的显赫,与十二年前那场变故之间,是否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苏却觉得,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先确认一些事情。


    于是,她写了一张告假的条子,送到了张贺家中,请张娘子代为转交。


    张娘子见到她,依旧是满脸关切,听闻她说自己身体不适,又塞了许多丸散膏丹给她。


    回到家中时,只见宋停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一床半旧不新的被褥,正铺在她床前的地板上,跪在那儿仔细地捋平边角,又拍了拍,试了试软硬。


    见苏却回来,他抬起头,难得露出一个算得上稳重的笑容。


    苏却冷冷瞥了他一眼,未置一词。


    心下却也存了几分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的念头。


    毕竟他这般千方百计要留下,总有所图。


    县令给出的三日之期,转眼便过。


    一大早,宋停就找苏却讨了些铜钱,出了门。回来时手里提了不少时蔬鲜肉,甚至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他在灶房里捣鼓了大半日,竟真的摆出一桌像模像样的饭菜来。


    四菜一汤,热气腾腾。


    他将碗筷摆好,搓着手:“既是收留了我,我也不能白吃白住,总得知晓主家的口味喜好。你尝尝,若是咸了淡了,明日我再改进。”


    苏却看着满桌菜肴,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拿起筷子,挑了几样看起来无害的菜蔬和一小块鱼肉,浅尝了几口,味道竟出乎意料地不错。


    小五来找苏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头儿,你身子好些了吗?”小五探头进来,先是满脸惊疑,小心地指了指在灶屋打扫整理的宋停,对着苏却挤眉弄眼,“他他他怎么在这?”。


    “嗯。”苏却应了一声,但没继续回答。


    “赵公子那案子,张头儿已经处置了。”小五垂头丧气道,“顶事儿的那家伙也是个不中用的,没扛住几下折腾,就……就没气儿了。可大老爷还是不解气,觉得我们办事不力,除了张头儿,我们几个都吃了挂落,挨了罚。”


    苏却只点了点头。


    “头儿,你就一点不憋屈吗?”小五哭丧着脸,声音里带上了委屈,“你知道我被罚去哪儿了吗?我得天天早起去衙门的灶房帮工,担水劈柴,烟熏火燎的,足足一个月啊!还有你,你知道你被罚去哪儿了吗?”


    “去哪?”苏却问,声音平静。


    “是籍库!”小五几乎是喊出来的,“说从明日开始清扫。那里头,积年的老卷宗是堆积如山,听说好久没人好好打理了,耗子都在里面做了窝。而且……无令不得出!这跟把头儿你关进大狱有啥区别?”


    苏却闻言,面上却无半分波澜。


    即便没有这处罚,她也正思忖着,该如何寻个由头,去那里待上一段时日。


    籍库。


    那正是她,平日无事时,最常偷偷独自一人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