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刘丽被电话吵醒，头昏脑胀的。拿起手机一看，男朋友打来的。


    眼睛还没完全恢复视物，接起：“咋了？”


    他：“还没起？”


    她：“没呢。”


    他：“快点起来，今天我们去寺庙上香拜佛。位置我现在发给你，9点到。”


    她：“能不能不去啊？”


    她没啥时间。


    她今天要上的是晚班，去门店的时间晚，真去寺庙的话，倒是不用请假。


    当然也不能请假，因为班都是提前排好的，不好随意请假。这又不算啥紧急重要的突发状况，不值得为这事请假。


    但她有一大串别的安排。


    等待着她去干的活，比别人吃一顿串串火锅的签子还多！


    她很忙的！


    何况她现在困得要死，她想再睡会。


    他：“我票都买好了。”


    她：“啊？”


    她：“能退吗？”


    应该能吧？


    他：“退倒是能退，但你就这么不想见我？我昨天可是做了好久的攻略，查百度，查抖音、查快手、查小红书，查美团，查点评，查公众号，查出版书，查各种OTA平台，问各种AI，饭都没怎么好好吃，找灵验的，香火旺的，怎么拜，拜什么比较好，熬很晚才睡。你却不想去，要退票，你知道这样多伤我心吗？”


    没想到他肯为约会花这么多心血。


    她还不想赴约。


    她很内疚！


    她：“我不是不想见你。”


    他：“那是什么？”


    她：“我今天忙。”


    他：“我知道你忙，你一直都比旁的姑娘活的辛苦，可你知道的，我也很忙。正因为我们两个都忙，上个月一共才见了3面，我真怕这样下去，感情忙没了。”


    她犹豫着。


    “我不想失去你。”他伤感的声音缓缓淌进她的耳中，她莫名的心随耳软。


    他不想失去她。


    他在乎她。


    世上有人在乎她，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


    美好的就像，大夏天在太阳下暴晒好几个小时，被紫外线晒伤严重，忽然来到凉爽的商场，琳琅满目！


    美好的就像，一个月没舍得吃一顿肉，参加体验金活动能提现15块，够买一块肉喽！


    她无比贪恋这种美好。


    她决定要去！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6:17。


    他约的9点。


    她：“9点是不是太早了，我现在困得快睁不开眼，去哪都是行尸走肉。”


    萎靡不振的状态玩不出啥乐趣。


    只会瞎耽误宝贵的钱和时间！


    她：“要不改成10点？”


    他：“可是。”


    他支支吾吾地可是着。


    不可是的时候，空气被拉来填充沉默。


    她有点忐忑：“不行吗？”


    他：“行。不过我已经出发了。没事，你去睡，大不了我多等你几个小时。今天外面是有点冷，我穿的挺厚，你记得出门也多穿点。”


    她感受着房间里的暖气，不，微暖气，想着外面的寒冷。


    他要在那样的严寒中苦等她好几个小时。


    她哪忍心？！


    她：“我尽量9点到。”


    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想着是不是能挤点时间，睡个回笼觉。于是拿他给的位置查了，去的话得多久。


    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百跳！


    50多公里！


    妈呀！


    她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可她已经答应了他了。


    他咋会选这么远的寺庙啊。


    难道是越远越灵？


    地图软件显示，纯公交有2个方案，一个3小时48分钟，一个3小时40分钟。


    单程基本要4个小时。


    她现在起床，11点才能到啊，咋可能9点到啊。


    她好后悔，刚才嘴怎么那么快，说什么尽量9点，尽量啥呀尽量，她应该劝他换个地。


    她点开了一个纯公交线路。


    第1趟65站。


    第2趟23站。


    要坐88站！


    人都要坐废了。


    她看着目标地址，愁肠不断地打结。


    好远好远好远啊！


    只能地铁+公交了。


    哎。


    单程最快得2小时30多分钟，其实也很长了，但是和纯公交比起来，显得没那么残忍恐怖了！


    她一直在抢时间。


    等电梯的时候，在看时间，算着哪个客梯先到。出了电梯，从单元楼拔腿狂奔到小区口。小区口就近找了辆共享单车一路狂蹬脚踏板。


    坐地铁的时候，感觉脑子里好像在战鼓在催。


    她要是有钱就好了。


    她想打车！


    打车能少挨冷，坐着舒服，还快。


    她小心翼翼点开了地图软件里那个尊贵的标签[打车]。


    打车的话，1小时就能到，是快。


    但价格……


    万言难尽！


    她的目光在极速、特惠这种字眼间跳转，又扫了一遍经济型，最少最少得80块。


    她舍不得。


    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章制度是，1年打车的次数<>


    她拿着手机，打开拼多多，点到视频那块，提示上滑1次可以领现金。


    她只要上滑1个视频就能得0.01元。


    0.01元当然很少。


    但她舍不得错过！


    她准备上滑，去领取那0.01元，毕竟这才是她的目的。可一不小心，看进去了。


    视频是截的《还珠格格》。紫薇在替恶毒皇后向皇上求情，为此还做了一首诗。


    她其实很少看这种短视频，但现在的她，对诗格外感兴趣。


    她想让文化熏陶下她！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


    紫薇说：


    “月移西楼更鼓罢。”


    “渔夫收网转回家。”


    “雨过天晴何需伞。”


    “……”


    这是啥求情诗？


    看不懂。


    还好有尔康这个文化人，给她这种没啥文化底蕴的观众解释。原来紫薇念的八句诗，说的是八个不打，‘月移西楼更鼓罢’说的是不打更，‘渔夫收网转回家’说的是不打渔，‘雨过天晴何需伞’说的是不打伞。


    ……


    她感觉还能再加上一句。


    刘丽骑行赴寺庙。


    代表不打车！


    想到这，突然笑了。


    被自己穷笑了！


    没才华的穷+没钱的穷。


    她真的好穷啊！


    她把手机装兜里，不再看手机了，坐一次地铁不容易，坐都坐了，她得专心享受！


    她千算万算，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到的时候已经9:17了！


    她不但迟到了，还迟到了挺长时间。


    她以前还没迟过这种到！


    她早就预感到会迟到，所以路上已经内疚了好多次了，可在抵达时，看见居然迟到了这么久，更内疚了。


    好难受啊。


    她焦灼地在人群中找他。


    没找到。


    给他打电话。


    没人接。


    她发了语音消息：「我到了」


    发过去了位置。


    他人呢？


    按说应该早就到了才对。


    过了会，他回了消息：「我去给你买早餐了。你起那么早，肯定来不及在家吃。等我会。我马上就到[鲜花]」


    她心里暖暖的。


    他好贴心。


    她确实是没吃早餐，好饿！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后，他递给她一个已经凉透了的豆沙馅包子：“你没等很久吧？”


    她习惯性地说：“没。”


    她：“就1个包子吗？”


    他：“不够吃？”


    她：“嗯。”


    完全不够！


    他：“我还想着你最近减肥呢，没敢多买。”


    她：？？？


    她165，不到90斤，减啥肥？


    她愁的是吃不饱啊！


    她：“我没说过要减肥。”


    他：“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减肥吗？”


    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贴心！


    还没谈之前，他总是叮嘱她多吃点，说她太瘦了，还给她转账加餐。


    现在居然会觉得她想减肥？


    他变了。


    进了寺庙，他让她买香，拜佛。她穷病又犯了：“能不能，只跪拜不烧香？”


    里面请香好贵啊！


    要50块！


    50块起码够她吃10天的饭！


    她舍不得。


    她看着旁的人，有拿香的，也有没拿的，感觉不买香也行诶。


    他：“拜佛不烧香，怎么能灵？你得让神仙看到你的诚意。”


    她悄悄指了指那些没拿香的，小声说：“按你说的，他们没拿香，就灵不了，岂不是全白拜了？”


    他：“那还用说。”


    她一向觉得他博学多识。


    但现在贫穷使得她开始怀疑，他说的对吗？


    他真的博学吗？


    真要听他的吗？


    真要信他的吗？


    她：“不烧香，就不灵，烧香，就灵。神佛这么小心眼吗，都成神仙了，还那么在乎这点香？”


    这不合理啊！


    要真这么小心眼，那她拜了也没用啊，谁知道又会在什么小地方惹小心眼的神佛不开心啊？


    他：“你不信我说的？”


    她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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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她的默认刺痛了他，他的语气中充斥着焦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我相信你没故意骗我，但这不是骗不骗的事呀。人和人的看法不一样很正常，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


    他：“你是不是舍不得花钱买香？”


    他：“早说，我给你买。”


    她连忙拉住他：“别呀，我不想花你的钱。”


    她不想花她的。


    也不想花他的。


    花她的钱买香，她舍不得。


    花他的钱买香，她会内疚，总想着还，变着法的还，还着还着比自己直接买花的还多。


    他：“那去门口买？门口的肯定比里面的便宜。”


    她：“我，”


    不想花钱！


    就算是买门口的，也得花掉她好多天的菜钱！


    她舍不得！


    贫穷使得这一刻的她大脑皮层极度活跃，挖空了心思去想这件事，给不买香找理由：“一般来说，香有很多种，有贵的，有便宜的，那你说，买贵的和便宜的一样灵吗？如果一样，为什么要买贵的？花这个冤枉钱图什么？如果不一样，是贵的灵还是便宜的灵？如果是便宜的灵，那不买岂不是最灵，因为不买，花费是0元，一定是最便宜的。如果是贵的灵，越有钱，越买得起贵的，就越灵，越能得到神佛庇佑，那有钱人会因为富，买到更贵的，得到更好的庇佑，从而更富。这众生还平等吗？”


    那还是心怀慈悲的神佛吗？


    她觉得神佛不看重这个！


    她被自己的道理说服了：“我觉得不买香肯定行。”


    她：“心诚则灵！”


    他不想再和她掰扯：“好吧。”


    她没买香。


    他买了香。


    走着走着才发现，有免费的香，叫结缘香，结缘这个词很好听诶，她在心里大大的哇了一下，正要拿，他阻止：“别拿，拿这种是给别人积功德。”


    她：“啊？”


    这什么神秘说辞？


    好奇怪！


    他拜佛，她在外面等着。他出来后，她再进去拜。


    他把所有的佛都拜了一遍。


    也让她把所有的佛都拜了一遍。


    她膝盖都拜软了。


    感觉他这个攻略做的也没那么棒，见佛就拜还要啥攻略。那不是确定去哪个寺庙后一个劲无脑拜就行吗？


    诶？她好像又挑剔了？


    她今天咋回事？


    都拜完，他问：“你身上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吧？”


    她：“没啊。”


    拜个佛能发生啥奇怪的？


    他问的好奇怪！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算奇怪的事吗？


    他：“没有就好。”


    往出走的时候，他又问了一遍：“这会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吧？”


    她：“没啊。”


    他欲言又止。


    她：“咋了？”


    他：“没撞见鬼吧？”


    她：“你撞见了？”


    它去找他了？？？


    正当她提心吊胆，想着它会不会对他做了啥过分的事，他说：“我是想看看拜佛驱鬼，到底灵不灵。既然你没再撞见鬼，说明还是挺灵的。”


    她直接变成黑人问号脸：？？？


    问：“今天来这，该不会主要是为了驱鬼？”


    他：“嗯。”


    她第一反应是：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驱什么鬼？


    她不想驱！


    那只鬼虽然……她瞬间想到了它一大串的缺点，顺便想到了好多年没用过的一个成语，罄竹难书，但是……她不大想得出优点。


    但是她就是不想驱除它。


    就是不想！


    她：“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这不怕你拖延，不肯配合着趁早解决鬼的事吗？”


    她慌了。


    慌着慌着，镇定下来了。


    她不管拜啥，求的都是财，求暴富富，求发发发，求财源滚滚来，求招财进宝，求当百万富翁！


    没求驱鬼吖。


    应该驱不了鬼吧？


    应该吧？


    可万一呢？


    走出寺门，她给了他转了52块。50块的寺庙门票钱+2块的豆沙包子钱。


    给完很是心疼钱！


    52块啊！


    好贵啊！


    可又不能不给，她不好意思让他掏这个钱，不给的话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以前这种消费，她都会给钱的。


    他一副不想要的样子：“你怎么总跟我这么客气？”无奈着收了钱：“真拿你没办法。”


    他俩各回各家。她等的公交已经来了，她在前门排队上车，上车后眼看着就要刷码了，她把伸出去还没对准扫描镜头的手机攥回手里，突然疯了一样逆着人群冲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