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从没见过他,但姜妧的心中无比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少年。


    姜妧攥紧了袖中的荷包,紧张得指尖几乎要嵌入布料。


    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蜷缩在角落小笼子里的少年身上,少年似乎感受到了这专注的视线,转过头来,沾满污垢的乱发下,一双眼睛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刺向姜妧的方向。


    那眼神,让姜妧心头一震。


    像极了在陷阱里奄奄一息,却仍死死盯着猎人,喉咙里滚动着威胁低吼的狼崽子。那眼神冰冷又警惕,充满了不屈的野性和深入骨髓的戒备,即使伤痕累累,虚弱不堪,也绝不肯轻易示弱。


    他的脸上布满污痕和细小的伤口,嘴唇干裂,瘦削的身体裹在破烂不堪的布片里,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青紫和鞭痕,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微微蜷着。


    他的眼睛死死地钉在姜妧身上。


    “哈哈哈!好!”


    鬼头七大笑,他刚刚以不错的价格卖掉了两个健壮的奴隶,心情正是大好,忽然注意到了笼子里那个少年的目光,顺着少年直勾勾的目光看去,他立刻发现了站在人群前排两个身形窈窕的女子。


    虽看不清面容,但举止间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意味,在黑市这种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鬼头七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瞬间在心中盘算开来。


    这各少年是他最头疼的“货”,骨头硬得出奇,打了几顿狠的,饿了好几天,还是找机会就想跑,眼神里的那股狠劲儿根本驯不服。


    而且,前两天找人看过,这小子身中剧毒,脉象紊乱,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本来都打算找个地方处理掉省心,没想到这小畜生临死前还能给他招来了肥羊?


    他脸上横肉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实则更显狰狞的笑容,难得地收敛了些外放的戾气,提着鞭子,晃着膀子朝姜妧这边走近几步,粗糙的手指指向笼子里的少年,声音刻意放低了些,带着诱哄:“这位……夫人?还是姑娘?眼光真是顶顶好!是看上这小子了?嘿嘿,别看他现在蔫吧,这可是个好东西!”


    他唾沫横飞地开始“夸赞”:“瞧瞧这眼神,多亮!多凶!有劲儿!买回去当个看家护院的狗,再合适不过了!年轻,骨头硬,耐打耐摔!稍微给口水给口饭,养两天,保准活蹦乱跳,比那些软脚虾强百倍!”他刻意忽略了少年腿上明显的伤和苍白如纸的脸色。


    “鬼头七!你他娘的良心让狗吃了?”


    旁边一个戴着斗笠的汉子看不下去了,指着笼子里的少年喝道,“这小子被你打得只剩一口气了,腿都瘸了!还有他那脸色,跟死人差不多了!你糊弄谁呢?这位姑娘,可别上当,他这分明是快断气的货,买回去就是个麻烦!”


    “就是!买个奴隶图个使唤长久,这眼看着就不行了,买回去作甚?晦气!”有人附和道。


    “要买也看看那边几个壮实的,回去还能干点力气活。”旁边也有人好心劝姜妧。


    鬼头七被当众拆穿,脸上有些挂不住,凶相一闪而过,随即又强挤出笑容,对着姜妧道:“别听他们瞎咧咧,不懂行!这小子就是饿的冻的,看着吓人,底子好着呢!年轻就是本钱!夫人小姐要是真看上眼,我鬼头七看在您识货的份上,便宜!五十两……不,三十两!您直接领走!”


    姜妧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少年,他的眼神依旧像受伤的狼崽一样死死盯着她,里面没有哀求,只有冰冷和戒备。


    “不必说了。”姜妧刻意被压低的声音透过面纱,清冷而平静,果断道:“就他吧。”


    她从荷包里面数出三十两银子,递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鬼头七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脸上的横肉笑得直颤,一把抢过银子,连声道:“爽快!姑娘真是爽快人!您等着,这就给您放出来!”


    他生怕姜妧反悔,赶紧示意旁边的喽啰开锁。


    人群中,两道隐在兜帽阴影下的目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沈南星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萧绝,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诧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啧啧,殿下,你这未来王妃……逛个黑市都能撞见,这缘分,真不是一般的深。”


    萧绝深邃的目光透过人群,落在正指挥丫鬟去搀扶少年的身影上。


    他眉头微蹙,心中同样疑惑重重。


    堂堂姜府嫡女,为何会出现在这龙蛇混杂的黑市?


    还……买了个奴隶?


    能来黑市买奴隶的,无非为了几种,回去当玩物亵弄,或是买来当仆人,还有就是买死士,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姜府仆役成群,显然不缺下人。


    以姜妧的身份性情,似乎也不像有那种特殊癖好的人。


    那么,难道是买死士?


    可是她买死士做什么?


    萧绝的目光扫过那少年狼崽子般不屈又凶狠的眼神,再联想到自己几次三番撞见姜妧陷入险境,心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或许是他疏漏了,她是在给自己找护卫。


    只是这少年,看着已是强弩之末。


    他微微侧首,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拨两个暗卫,暗中保护姜家大姑娘。”


    侍卫无声领命,悄然退出人群之中。


    沈南星侧目,勾了勾唇角。


    此刻,灵犀嘟着嘴一脸不情愿,费力地半扶半架住了那个几乎无法行走的少年。


    她实在不明白,姑娘费了那么大的劲,结果就是来黑市买奴隶的?


    还是个半死不活的……


    少年身体僵硬,似乎抗拒着陌生人的触碰,但虚弱让他无力挣脱,只能任由灵犀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低着头,乱发遮住了表情,但那双狼崽般的眼睛,在散乱的发丝后,又飞快地瞥了身旁的姜妧一眼,随即又迅速垂了下去。


    姜妧带着灵犀,几乎是半拖半抱着那个虚弱不堪的少年,艰难地走出了黑市那压抑的甬道。


    外面的空气终于清新了许多,但夜色更深,僻静的巷弄里只有她们三人踉跄的脚步声和少年压抑的喘息。


    少年的状态很不好,姜妧想快些将他带回去,但也知道此时他身体极为虚弱,连到走出这段路,也是在勉力支撑。


    不过今晚能顺利买下少年,姜妧心情不错。


    她并未察觉到就在她们身后不远的阴影里,有三个蒙着脸手持短刀的人正无声无息地跟着他们,他们眼神贪婪,如同盯上猎物的豺狼。


    黑市有黑市的规矩,既付了入口的买命钱,便也算得到了黑市主人的保护,没人敢在里面随意作乱,毕竟幕后的主人,他们得罪不起。


    但出了黑市,便是归官府管了。


    能混迹在这里的人,本就多是亡命之徒,官府?大可等被抓到了再说!


    两个明显不谙世事还出手阔绰的女子,带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累赘,于他们而言,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肥羊!


    不同于姜妧主仆二人的毫无察觉,少年在那三人靠近十数步时便已敏锐察觉。


    他身体猛地绷紧,低垂的眉眼在阴影中骤然爆射出锐利如刀的精光,残破的身体爆发出一种随时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凶狠气势!


    然而,他的搏命姿态刚刚摆出,动作却诡异地僵住了。


    几声细微的响动过后,身后那三人的气息就这么消失了。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姜妧察觉到少年的变化,以为是他的身子实在扛不住了,赶忙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见少年并不说话,于是便将荷包塞到灵犀手里,差灵犀去想法子弄辆马车来。


    少年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眼中的凶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


    他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两侧高墙的阴影和屋顶的轮廓,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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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手的人,动作干净利落,隐匿功夫更是登峰造极,绝非寻常护卫。


    他根本没能捕捉到对方的踪迹。


    他艰难地转动脖子,目光复杂地投向身旁戴着面纱的姜妧。


    她……究竟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在黑市深处,一座与周围低矮混乱建筑截然不同的高耸楼阁顶端。


    这里灯火通明,却奇异地不显喧嚣。


    顶楼的空间极为开阔,却因深沉的色调和厚重的材质显得格外压抑。


    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墨玉玄石,倒映着天花板上镶嵌着的散发着幽冷白光的硕大夜明珠。


    角落里,异兽铜炉正袅袅吐出淡青色的烟雾,带着一种冰冷而昂贵的异香,丝丝缕缕飘向临窗处由玄铁铸就的镂空栏杆,那栏杆纹饰繁复如荆棘缠绕,透着一股森然之气。


    栏杆之外是黑市如同蚁穴般昏暗混乱的街景。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静静站在镂空玄铁栏杆前,与这厚重而隐秘的气息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夜风吹拂起他未束的几缕墨发和宽大的衣袖,手腕处缠绕的白色纱布在深色栏杆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他微微俯身,目光穿透下方稀薄的雾气,落在那片被万机阁阴影笼罩昏暗的街市区域,那里正是黑市甬道的出口方向。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恭敬。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走近栏杆,他气质沉凝,半张面容隐一个金色面具之后,只显出线条分明的下颌。


    他正是万机阁京城分部的阁主,玄逸。


    玄逸在距离楚凌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


    “主子。”


    楚凌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下方,淡淡开口:“如何?”


    “果然不出主子所料,”玄逸垂首回禀,“姜大姑娘一出黑市,便被人盯上了。”


    楚凌扶着冰冷玄铁栏杆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缠着纱布的手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玄逸继续道:“不过,在我们的人准备出手料理之前,已有另一路人抢先一步解决了麻烦。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楚凌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冷气的笑意:“哦?是谁的人?”


    他微微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腕,目光落在纱布上,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战利品。


    “是定远王府的暗卫。”


    “呵……”楚凌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声,阴冷而玩味。


    他转动着受伤的手腕,看着那圈白色纱布,眼神幽深难测,“定远王萧绝?呵,没想到啊,连暗卫都派上了。看来这位姜大姑娘,在他心里的分量,还真是不轻呢。”


    他放下手腕,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混乱的黑暗:“她今天在黑市,买走的那个小玩意儿,什么来路?”


    “回主子,目前掌握的消息,只知道是鬼头七从南边流民里捡来的货。此子极其桀骜,多次试图逃跑,被鬼头七教训得不轻,而且似乎已是濒死之人。除此之外,尚未探明具体身份。”玄逸回答。


    楚凌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玄铁栏杆。


    一个身中剧毒,濒临死亡的奴隶?这个姜妧为何偏偏要买下这样一个人?


    “去查,”楚凌的声音不高,命令道:“仔细查,我要知道那个狼崽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身上那股劲儿,不像普通的流民。”


    他有预感,这个被姜妧带走的少年,或许会成为一个有趣的变数。


    “是,属下即刻去办。”玄逸躬身领命,身影无声地退入室内的阴影之中。


    楚凌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月白色的衣袂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手腕上的纱布如同一个苍白的烙印。


    萧绝的暗卫,姜妧的举动,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狼崽子……京城这潭水,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得多。


    他唇角的阴湿笑意,在沉香的冷冽气息中,缓缓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