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林张口结舌，吓到失语。


    船王随意地坐在他病床前的椅子上。


    那是刚才蒋贝珠坐过的位置。


    船王什么都没说，令助理播放一条视频给周则林看，是他事故的视频回放。


    恐怖的经历让周则林不敢回忆，更遑论再让他观看，对他来说是极度残忍的事情。


    止疼针的药效在流逝，手臂神经一跳一跳的疼，疼地他头脑混沌。


    可是船王不说停，他就不敢停。


    只能一遍一遍的看，看到麻木。


    他的大脑极度混沌，忽然一道闪电劈开了这些混沌。


    周则林注意到视频中一个细节。


    他表白后，蒋贝珠有些慌张的抬头看向监控，似乎在忌惮。


    他当时不懂，以为她是怕其他人听到或者看到。


    而现在，视频居然出现在船王手中。


    他恍然，全明白了。


    疼痛和恐惧的汗水濡湿了额发，周则林蠕动着苍白干裂的嘴唇：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蒋小姐是您的……”


    周则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们的关系，船王绯闻不断，又是出了名的不婚主义，蒋小姐是已婚身份，情人和女朋友似乎都不合适。


    两个毫不搭边的人，产生关系让他糊涂。可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说情人亵渎了蒋小姐，说是女朋友，船王又没公开承认过。


    那天，蒋小姐在机器后发出的奇怪声响。


    让周则林窥探到，蒋小姐在暗处藏了一个男人。


    可他万万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是船王。


    知道是船王一切也就有迹可循了。


    她办公室的奇怪味道。


    船王突袭似的奇怪视察，视察时候在蒋贝珠办公室停留的三小时。


    船王临走时的暧昧拉扯。


    蒋小姐避之不及的手……


    赖永钦满意，周则林还不算笨。


    与聪明人谈条件，能省他不少时间：“周则林，收起你的心思，看在你救了她的份上，这次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只要你够聪明，我还可以给你一条出路。”


    “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伤害蒋小姐的事我不能做。”周则林知道自己不能与船王抗衡。


    可没来来由的，他就想起蒋贝珠看向监控那一刻，眼神中的慌乱。


    让他忍不住怀疑。


    蒋贝珠和船王在一起真的是自愿的吗？


    真的能幸福吗？


    船王为什么要严密的监控蒋小姐的一举一动。


    她们的身份未免差的也太远了，或者说船王的身份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碾压级别的。


    要是幸福蒋小姐为什么不敢公开。


    金奎一直暗中针对蒋氏绳厂和蒋小姐，背地里小动作不断。


    一个金奎对船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为什么船王要眼睁睁看她为难。


    却不为蒋小姐出手解决，反而要把金奎招募到冠珠任职。


    这一切都说明她们的关系不寻常，至少绝对不是普通情侣关系。


    船王的压迫力不是常人能应对，他沉默足以让周则林畏惧地流汗。


    周则林慌乱的解释：“我不会再对蒋小姐抱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只是不能伤害她。”


    赖永钦轻蔑一笑：“她是我的女人，我会保护好她。”


    “有这个闲工夫担心她，你不如考虑考虑自己。”


    “医生可能顾忌你的心情还没对你说，你的手废了，再也没办法从事技术工作。”


    “你后半生是准备在绳厂任个闲职苟延残喘，还是另走出一条前程大道，自己好好考虑清楚。也多想想你母亲。”


    周则林看着病床前空荡荡的椅子，仿佛刚才见船王都是一场梦。


    他答应了船王的条件。


    他已经没资格拒绝了，不是吗。


    蒋贝珠万万没料到，她只是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就风云突变，几个答应竞聘技术主管的资深技术员，先后找到她说要退出竞争。


    临近下班时分，手中资料仅剩下最后一份。


    她仔细翻阅着这最后一份资料。


    资料显示，此人名叫张万学，是一位资深技术工人。由于年岁已高，他的思想略显保守，处事不够灵活变通。


    本不是最好选择，但是现在她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可就在蒋贝珠找张万学谈话的时候，张万学也吞吐着透露了自己身体不好，也要退出竞争。


    张万学的退出让蒋贝珠确定了，一定是出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蒋贝珠上前一步，拦住要溜走的张万学：“张叔，您在绳厂已经工作十五年了，您不想做技术主管我不逼您，可是您总得对我说句实话吧，就算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


    张万学尴尬的一笑本想继续编谎，看着蒋贝珠的眼睛与蒋明翰太像了，想起老东家不由得心软了。


    他犹豫片刻，左右看看没人，才说：“蒋小姐是有消息说冠珠高科技绳厂不光生产高科技系泊绳，还要补充我们绳厂这类普绳设备。”


    “占领普通系泊绳市场，你说我们厂子就算再有实力，怎么与船王旗下的产业竞争……”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如果消息无误这对蒋氏来说是灭顶之灾。


    蒋贝珠第一念就觉得是赖永钦做的，他是在逼她做选择。


    但她还是想最后确定下：“是谁传出的消息？”


    “消息应该是确切的，有个一线工人的女儿在皇冠项目部，她看到了冠珠递上去的项目申请单。”张万学到底也没说是谁传出的消息。


    谁都知道冠珠现在是金奎的天下。


    如果蒋氏倒闭，他们都得攀上金奎才能进入冠珠。


    短短半天，已经有不少人在暗自联系金奎，这时候谁也不敢再帮蒋贝珠。


    好一招釜底抽薪。


    蒋贝珠气极反笑，脸颊上竟透出几分罕见的冷艳。


    她点点头，眼眸闪动笑容灿若星辰，声音是如常的温和：“谢谢您，张叔。”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蒋贝珠明白成为一个合格的经理人，不是做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最重要的反而是选择平台。


    因为无论你是小企业、大企业都抗不过资本的力量。


    可金字塔尖上的位置都是极其有限的，向上走就需要学历、能力、人脉、机遇。


    学历她没有，能力应该也就是普普通通。


    现在有现成的人脉和机遇摆在她面前，只需要她点点头。甘心做个听话的禁脔就好。


    昨天不听话可以关她两周、今天不听话可以随时监控她、拦截她家赖以为生的生意、明天不听话她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她也看透了，代价在逐渐增大。


    下一步就是危及她的父母了。


    船王的掌控欲不容小看，所以这次的雷霆之怒她必须承受，趁着她还能承受得起。


    她的根本目的是保住蒋氏绳厂。


    她自认为没做错什么，可是又是她拖累了绳厂，致使这个灭顶之灾，金奎算计她，赖永钦也逼迫她，众矢之的处境，让她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或许只有她家退出，才能免去绳厂这场危机。


    断尾求生亦或者是割席断交，她在所不惜。


    没人愿意做技术主管她就暂时自学。


    也幸亏她性子喜欢事必躬亲，这时候还没能一下难住她，她彻夜啃技术的书，遇到问题就找人请教。


    暂时总算把生意进行下去了，不至于停工停产。


    蒋贝珠抽空去见了父母，要了他们的护照和自己的护照。


    前几年生意好的时候，她爸妈向往澳大利亚的田园生活，购买过澳大利亚的一处房产。


    蒋贝珠对妈妈说了准备和金奎离婚，至于原因她没细说。


    妈妈知道金奎出轨也没劝她，只说让她注意安全。


    蒋贝珠又说了皇冠寰宇新开的系泊绳厂准备开拓新项目，会与蒋氏的生意重叠，准备出让绳厂股份。


    为了不刺激爸爸加重病情，蒋贝珠让妈妈假借带爸爸出国治病的名义，避开是非之地。


    妈妈对此并无异议，但是还是担心蒋贝珠的安全。


    蒋贝珠再三保证，会尽快卖出绳厂股份去加拿大与她们汇合。


    妈妈这才擦着眼泪同意了。


    蒋贝珠悄然为他们购买了加拿大的机票，把他们送上了飞机。


    回程的路上找房产经济挂出雅林的801的房产出售。


    她又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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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律师做了转让房产和小岛的全权委托书留在802餐桌上。


    蒋贝珠隔天就带着几个有意购买绳厂的人，分批次参观绳厂。


    她算过卖股份的钱和买房的钱，够还赖永钦垫付的债务。


    她家要卖股份的事她没告诉泰荣叔，主要怕他泄露消息。


    她准备多承担一些债务，泰荣叔以后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也算是圆了泰荣叔和爸爸的多年情分。


    加上一次性补偿周则林的钱，剩余的钱为数不多，但是应该够父母养老了。


    不亏钱任何人。


    她还年轻，到了加拿大可以再另外找工作养活自己。


    事情居然出奇的顺利，当天就有一位中东国家的奥马尔先生敲定了购买蒋氏系泊绳厂的意向。


    不光如此，奥马尔先生还透露他想投资港城房产，蒋贝珠趁机推销自己雅林的房子，本也是随便说说，并没抱太大希望，毕竟雅林离绳厂太远实在不方便。


    可是这位中东的奥马尔先生居然对她的房子十分满意，看了之后立即拍板要购买。


    蒋贝珠很开心，今天能做好一切，明天她就可以离开。


    她为了表达尊重和谢意。


    特意约奥马尔在一家阿拉伯风格的餐厅见面签订合同。


    巨大的黄铜吊灯，镂空着无数精巧的几何图案，灯光顺着这些空隙投在四壁，如同万花筒，变幻迷离的光影如同亘古沙漠中的星辰亦或是阿拉伯文字的缠绕蜿蜒。


    奥马尔选了一处半开放式的“马鲁夫”坐席，雕花木屏风隔出一片相对私密的空间，坐席上堆满了各色绚丽无比的靠垫，宝石蓝、祖母绿、石榴红，跳色鲜艳地让人目眩。


    奥马尔在进入餐厅后，仿佛因为是他熟悉的环境，表现地十分放松主动，先一步席地坐在地毯上，蒋贝珠除鞋后坐在了奥马尔对面。


    远处的彩色马赛克喷泉，仿佛一小片绿洲。


    泉水叮咚配合着乌德琴的悠扬乐声。


    蒋贝珠不熟悉菜色，把点菜的决定权让给奥马尔。很快服务生端着巨大的铜盘一趟趟地为她们送上烤羊腿，陶罐的姆萨卡，薄荷茶……


    二人在餐厅相谈甚欢，奥马尔看蒋贝珠偏好甜食，说以后有机会想请蒋贝珠吃他们国家的一款叫拉丝的可纳法的甜品，味道比这家店更正宗。


    蒋贝珠因为对中东国家都不熟悉，也没问过他具体的国家，就是担心自己一问三不知露怯。


    听奥马尔热情介绍当地美食，蒋贝珠捧场的顺口一问：“还没请教您家乡是哪里？”


    “我来自亚硌巴。”奥马尔回答。


    蒋贝珠脑中没有这个地方，未等她再细问。


    奥马尔就兴致勃勃的又介绍起了他家乡的风貌、人文和历史。


    似乎迫切地希望蒋贝珠能喜欢上他的家乡。


    那态度，仿佛希望蒋贝珠对待亚硌巴能爱成第二故乡，才绝妙。


    蒋贝珠莫名其妙，饭菜也不太吃得惯。


    烤羊腿看起来不错，但是吃了两块后就腻了、卷饼对她来说偏干硬、酸奶居然是咸味……


    但是出于希望交易顺利，蒋贝珠还是一直保持礼貌倾听，适当的插几句话捧场。


    直到饭后二人，奥马尔与蒋贝珠喝着茶水签订了正式合同。


    蒋贝珠松了口气。


    奥马尔也很愉快，笑地十分爽朗。甚至未等过户就慷慨的付了全款。


    见所有事尘埃落定，蒋贝珠趁着奥马尔上卫生间的时候。


    她给周则林打去电话要他的银行账号，准备提前打补偿款给他。


    周则林意外之余问她原因。


    蒋贝珠感激周则林的救命之恩，稍作犹豫后还是把要卖股权出国的事情告诉了他。


    蒋贝珠还向周则林保证，已经对奥马尔说了他的事情，奥马尔也承诺等周则林痊愈会给他安排一份妥帖安稳的工作。


    周则林看着到账信息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船王赖永钦拨通了电话。


    他无论说不说也瞒不住。


    只是时间早一天和晚一天的区别，而晚一天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这几天他已经充分地领教船王的可怕。


    为自己居然还想与船王讨价还价的幼稚感到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