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池洺川戴着黑色拳套，活动了一下脖子。


    他看着对面那个跃跃欲试的儿子，眼神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准备好了？”


    “来吧爸！”戴着满身护具的池景烁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起手式，大声喊道。


    下一秒，他只觉得眼前一花。


    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袭来，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腹部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唔！”


    那力道算不上重，更像是惩戒性的轻击，但毫无防备的池景烁还是闷哼一声，整个人瞬间弓下了腰。


    “反应太慢。”池洺川收回拳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眼睛只会看前面，不会看对手的肩膀和脚步。破绽百出。”


    池景烁捂着肚子，花了半分钟才缓过劲。


    他抬头看着他爸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脸上写满了委屈：“爸！你偷袭！不讲武德！”


    “擂台上没有偷袭。”池洺川的声音冷了几分，“只有输赢。你这么容易就被打中，上了真正的赛场，早就被人抬下去了。”


    说着，他再次发起攻击。


    这次动作放慢了许多，不再追求速度，而是清晰地向池景烁展示着直拳、勾拳、摆拳的标准动作。


    池景烁不敢再大意，连忙集中精神，手忙脚乱地开始格挡闪避。


    一时间，擂台上只剩下拳套碰撞的声音，以及池洺川那冷静的指导声。


    “出拳不要犹豫，力量从腰部传导到手臂。”


    “防守的时候下巴收紧，保护好自己。”


    “脚步跟上，不要像个木桩站着不动。”


    池景烁被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汗水湿透了头发，整个人狼狈不堪，但眼睛却越来越亮。


    他爸……好强！


    这种强大和平时那副懒散的样子形成巨大反差，让池景烁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拜。


    擂台下，祁默一言不发地站在阴影中。


    他的手却在身侧慢慢收紧。


    如果他学得足够快，足够好，池洺川也会这样陪他练习吗？


    哪怕是被打得再惨，他也心甘情愿。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台下，仰望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池景烁被池洺川一记漂亮的摆拳逼得连连后退，整个人失去平衡，仰倒在擂台中央，大口喘着粗气。


    “起不来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宣布投降，“爸，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你懒了，你简直就是个魔鬼！”


    他浑身像被卡车碾过一样，没有一处不疼。特别是肚子和肋骨，火辣辣的，那身护具跟摆设似的，半点用都没有。


    池洺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摘下拳套扔在一边。


    他呼吸依旧平稳，连汗都没出多少，和地上那个快要虚脱的儿子形成鲜明对比。


    “体力太差。”他给出四个字的评价，然后朝池景烁伸出手，“起来。”


    池景烁看着他爸伸过来的手，哼哼唧唧地抱怨：“爸，你下手也太狠了，我严重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抓住那只手，借力从地上爬起来。


    刚一站稳，就顺势往池洺川身上一靠，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


    “不行了不行了，我需要补充能量……”他把下巴搁在池洺川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耍赖，“爸，抱抱……”


    池洺川嫌弃地想推开他，但看着他那副被榨干的惨样，最终还是没忍心。


    “行了，下去休息。”他拍拍儿子的背，语气里难得带上一丝温和。


    “嗯……”池景烁心满意足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然后才慢吞吞从他身上下来，一步三晃地走下擂台。


    池洺川也跟着走下擂台，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待在角落里的少年身上。


    祁默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对练已经结束。


    池洺川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朝他走了过去。


    “拳套，戴上。”他言简意赅地开口。


    祁默猛地回过神，抬头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池洺川没有重复，只是朝他伸出手。


    “到你了。”


    祁默怔住了。


    他……他让自己上台？他也要陪自己对打吗？


    这个念头瞬间划开了他脑中的混沌，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涌了上来。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戴好拳套，然后如同是朝圣一般地，登上了那个刚刚还让他感觉遥不可及的擂台。


    瘫在椅子上的池景烁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圆了。


    “我靠！真的假的？！”他一下子从椅子上坐直，脸上写满不可思议，“我爸……居然要二连战？！”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他爸这种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究极懒癌患者，居然会主动提出跟两个人对练？


    这简直比火星撞地球还让他震惊！


    这次擂台上的氛围，与刚才截然不同。


    池洺川并没有像对待儿子那样，开场就给个下马威。


    他只是站在祁默对面，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地打量着他，然后抬了抬下巴：“摆好姿势。”


    祁默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他努力回忆着教练教过的动作，双脚分开，身体微侧，双拳举在胸前护住下巴。


    但因为紧张，他的动作显得格外僵硬，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


    池洺川注视了他几秒，然后走了过来。


    他没有发起攻击，只是摘下拳套，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放松。”


    宽阔的手掌透过运动服传来微热，力道不重，却让祁默心口一滞。


    那股温度似乎比想象中更真切，让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肩膀不要耸着。”池洺川的手顺着他手臂滑下，握住他的手肘，轻轻往上抬了抬，“重心再低一点，不然下盘不稳。”


    而擂台下的池景烁，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瘫在椅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堪称“温情脉脉”的一幕。


    什么情况？


    刚才对我不是还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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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到了小默这里，就切换成温柔模式了？


    又是上手教，又是调整姿势，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懂了？”池洺川调整好祁默的姿势后，退后两步，重新与他对峙。


    “……嗯。”祁默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那就来吧。”池洺川举起拳头，“让我看看你学的怎么样。”


    祁默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清空。


    他死死盯着池洺川，眼神里重新燃起那股偏执的狠劲。


    他要证明自己！


    “喝！”


    伴随着一声低吼，祁默猛地踏前一步，一记迅猛的直拳朝着池洺川的面门袭去。


    这一拳，他用尽了全身力气。


    拳风凌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池洺川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他没有硬接，只是轻巧地一侧头，便躲过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拳。紧接着，他身体微微下沉，一记勾拳精准地击向祁默的腹部。


    但和对待池景烁不同的是，他在拳头即将触碰到对方身体的前一刻，骤然收了力。


    最终，那只戴着黑色拳套的拳头，只是轻轻地、几乎可以说是温柔地，点了一下祁默的腹肌。


    与其说是攻击，更像是一种提醒。


    “攻击的时候，不要忘了防守。”池洺川收回手，声音平淡地指出他的问题，“你的空门大开，我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让你瞬间倒下。”


    祁默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感受着腹部那转瞬即逝的触感，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拳套上的冰凉。


    那轻飘飘的一下，却比任何重击都让他感到震撼。


    他……在手下留情。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是“别人家的孩子”，池洺川不会像对待池景烁那样对他下狠手。这是一种客气，一种疏离。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为此感到无法抑制的窃喜。


    “再来。”池洺川的声音再次响起。


    祁默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他咬了咬牙，再次发起攻击。


    擂台下的池景烁，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麻木。


    他呆呆地看着擂台上那“你来我往”、“点到即止”的对练，感觉自己刚才那场被按在地上摩擦的父子局就像个笑话。


    原来，他爸不是不会温柔，只是温柔的对象不是他而已。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这场堪称“教学演示”的对练也结束了。


    池洺川主动停下，看着对面那个虽然气喘吁吁但眼神依旧执拗的少年，淡淡说道：“今天就到这里。”


    祁默停下动作，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看着池洺川，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擂台，空气中还弥漫着刚才激烈运动留下的热气。


    “爸——”


    一道幽怨至极的声音从休息区的椅子上飘来，带着浓浓的控诉意味。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亲儿子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