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井底之蛙

作品:《晏晏于飞

    一转眼,盒子翻到了底,孟晏似是无意地敲击着底部的木头,悦耳的哒哒声唤回了众人的注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大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唯独孟晏嘴角的笑意明晃晃挂着。


    惹眼,又无计可施。


    “霜妹子,我在临城瞧见过这缎面的成衣,那一眼可真叫人难忘。”


    姨母简短的一句话,母亲表情有些僵,旁的更是都挂上了看热闹的眼神,竖着耳朵等母亲接话。


    这句里的意有所指在孟晏看来,就差直接上手抢了,偏偏她还故意做个样子,把选择交给母亲。


    “这……”


    母亲不得不犹豫,表面的关系还需她这个当家主母来维持,但她那双手又岂会摸不出布匹的价格,何况它们都是女儿亲手带回来的,她连过去的月饼纸都不舍得扔,更不用说这些了。


    窃窃私语自周围响起,像是一场平白无故飘起的雾,看似无关,实则步步紧逼着雾中的人选择方向。


    石桌摆在后院中央,此时它旁边正站着孟晏,泰然自若地品着自己的月饼,母亲在她左侧坐着,触在缎布上的手无意识点着力,林韵于母亲和外人之间低着头,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仿佛她才是那个无法开口的人。


    周遭的乌烟瘴气仍在蔓延,与脚下破败的院子浑然一体,恍惚间,孟晏想借张越朗的火符,把这乱七八糟一把火烧个干净。


    “怎么都不吭声了,不就是匹布,我随口说说,霜妹子别往心里去啊。”


    姨母带着她那副假惺惺的笑来解围,其他人见状附和,母亲也勾起个极淡的笑回应她。


    一片和乐之中,孟晏单手拎起木盒敲在桌上,沉沉的击石声震散了虚伪的笑意,把已经走到院门口的亲戚们都震回了头。


    “难不成这料子是带给我们看看,等你回头攒了钱再给你娘买啊?”


    不知哪个旮旯缝灵气太足,竟生出了精怪,听来极似人言,可惜脑袋不大灵光。


    孟晏随手挑起一匹布,当着众人的面空扑两下,佯装掸灰,叠好后又给放了回去。


    谁家布庄外借样料给的是一整块?


    这下动作后,七大姑八大姨的脸上都有了颜色,不再是那般死气沉沉,倒把秋天少有的红和绿补了回来。


    末了,她一把盖回木盒,手压在盒盖上抚平并不存在的褶皱,反手从侧沿一扣,一把小锁应声而落,咚的一声砸上盒身。


    目光从大家脸上扫过,她带着笑无声冲她们摇头,从袖间伸出把短刀,用力朝盒子刺去,尖锐的摩擦声穿过众人耳朵,激得所有人都皱起眉头,而盒子却完好无损,表面只多了道证明有人动过手的留痕。


    “走吧走吧,回家还有事做。”


    有人喊了一句,人群挤在窄小的门洞中蜂拥而出。


    母亲仍坐在椅子上未动,望着那群狼狈的身影久久不语,林韵视线来回徘徊,终是冲孟晏二人点点头,随着人流去了前院。


    最后那道影子也在拐弯处消失,母亲这才收回目光,温和地拉过孟晏的手,在她手背轻轻拍着,“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多少年了,总是这样。”


    孟晏无所谓地摊开手,忽然间想起什么,从口袋中拿出张折好的信纸,为母亲打开后放在桌上,信里是她筹划已久的打算。


    她想并且已有能力在谷外置办一处房产了,具体位置可以拜托经常游走的师兄师姐稍加留意,也可以由她驾着机关鸢亲自查看,房屋的构造大小都能依照母亲心意决定。她所能做的,就是把母亲从林家接出,给她铺垫想要的生活,而母亲所需要的,便是点个头,跟她一起走。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孟晏并不确定母亲的答案会是什么,现在看着母亲越发凝重的表情,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謇儿,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好,恐怕……”


    后半句话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林宇打断,他招呼着母亲去送客,把该有的礼节走完。


    虽未明确表态,母女两人的对视中早已看出了对方的回答,孟晏把信纸折好,同绸缎一起封入了盒中,将钥匙塞进母亲手心,跟在她身后为族亲送行。


    原本朝门而去的队伍微妙地滞了片刻,与前来送行的林家四人又唠起了家常。


    言语递来转去,果不其然落在了孟晏和林韵身上。


    前者不置可否倚墙而立,后者沉默低首不时点头,没一个人出声回答。


    许是认为受到了怠慢,看似慈祥的姑父调转了话头,把目光投到了孟晏身上,“小謇,姑娘家讲求仪态端庄站坐有相,你这几年在外是长大了,也辛苦了,但这骨子里的东西可不能忘了。之前那样多好,安静又乖巧,像你妹妹今天一样,听姑父这个过来人的话,夫家都喜欢温顺体贴的姑娘。”


    “是啊孟謇,你地位本就低下,头上还有个正室压着。”不知道哪来的远房亲戚插了一嘴,“不说往上爬,就算为了多争一点男人的钱,让日子稍微好过些,你这在外的形象也要注意啊,万一不小心传回了夫家,人家转头给你赶出来了多不好意思。”


    这些善解人意的提醒收获了大家的一众陪笑附和,其乐融融间,林宇拳头抵在嘴前,很轻地咳嗽两声,提醒孟晏整理仪容安分些许。


    这位假想中的夫婿究竟从何而来,孟晏全然不知,甚至于他们似乎已经摸透了自己的底细,以前人的身份对她的一切大肆指点,妄图把她教作个受人宠爱的贤妻良母。


    孟晏继续倚着墙,思索着让他们看清现实的可能性,须臾,她抖抖袖子放弃了。


    井底之蛙如何相信苍穹浩阔?


    但她也没有继续再装下去的意思,伪装弱不禁风和言听计从,真的很累,他们喋喋不休又怪声怪气,真的很吵。


    勉为其难站直身子,她走动两步活络筋骨,没等来亲戚的认可,倒先等来了铁铜坠地声。


    脚边躺了一地刀剑弓矢,个个映着日光,凉而晃眼,把在场诸位暖得直冒汗。


    一方手帕乘着风徐徐飘来,正正好落在刀刃上,其上绣着的鸳鸯相依相伴、情投意合,下一刻便在利刃的打扰中各奔东西,半块跌进土里,半块横在刃上,只消再来阵风,两块帕子想来就能凑出一大家子了。


    孟晏抬脚踢起短刀,惊出的风把残帕也卷了上来,落入手中,她颇为怜惜地替它抹去了沾上的泥土,冲着人群遥遥一递,期待这位失主来寻回她的宝贝帕子。


    “你你你脚下的,都是什么?”


    孟晏自认品德优良,愿意不计前嫌为长辈解答疑惑,三两下便拾起了地上的器物,朝出声的长辈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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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只见她左手拥着数个铁器,右手把玩着短刀,指尖自刀刃溜过,触目惊心却毫发无伤,显然不是初次这么做。


    “你别过来,孟謇,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你长辈,有你这样拿刀冲着长辈的吗?”


    妙哉,确实不太好,观族亲的挪步方位,几只手已经死死按在了门闩上,如此下去,怕是今日就要同这老木门正式作别了。


    出于礼貌,孟晏把刀刃收进手里,脚步不停往人群迈去,所经之处无路自通,眼前众人仿佛不存在般,任她行走毫无阻碍。


    眼见着姑姨叔伯们要破门而去了,母亲在身后拦道:“謇儿,拿着那么些东西很重吧。”


    会了母亲的意思,孟晏把短刀抛向空中,看它转了几圈才伸手接过,安稳落进手里,回了大家温婉一笑。


    散场的人哆哆嗦嗦又圆了回来,还想说什么,就见那柄短刀忽地反了下光,刚张开的嘴默默闭了回去,把千言万语悉数咽下。


    场上难得安静,孟晏被他们搅得险些忘了正事,好在人都没走,她借机下一步安排。


    谁也没看清她是从哪里摸出来的荷包,就像突然掉落的满地凶器一样,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将利器收起,把荷包放在了母亲手中。


    出乎所有人意料,她也给林宇了一个相似的荷包,不过在递到他手上前挨个点了众人,包括角落站着的林韵。


    “謇儿是说,这荷包里的银两是给大家的。”


    在场能明白自己意思的,果然只有母亲了。


    孟晏点点头,特地把给母亲的荷包往她怀里塞了塞,用手捂好,意味很明显,这个是单独留给她的。


    “小謇在外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你爹娘和妹妹的。”


    刀光又是一闪,孟晏笑着给母亲捏肩。


    “尤其是你娘,她有什么吩咐尽管提。”说罢忙去找母亲,“霜妹,你日后有需要就告诉哥嫂,让小宇小韵代为传话也行。”


    起先脸色还十分多彩的亲戚纷纷缓过神,道出的谢意和夸奖真假参半,让本不多的亲情浓郁了几分,看上去有了点亲人相聚的氛围。


    常说人容易得寸进尺,前一刻的和气生财,转眼间便引火上身。


    “不知哪家公子福气这么好,竟娶了咱们如花似玉的小謇,想来过不多久,阿宇和阿霜就要抱孙子了。”


    一派胡言张口就来,离了这个仅存在于想象中的男人,话就不会说了?日子就不能过了?


    自己窝囊,倚仗着同样不堪大用的男人,真以为其他人也是这般无用了。


    孟晏不愿再听,只想驾着机关鸢兜几圈散散诅咒,但这群人似乎仍有话要讲,只得皱着眉头耍起短刀。


    凛冽的刀光自她眼中划过,说话的姑母打了个寒颤,干笑着把话头挑到了林韵身上,“说来,小韵只比你小了一岁,眼下正是选夫择婿的好年纪,你身为长姐,可要帮衬妹妹啊。”


    一不留心,玩刀的手打了滑,众目睽睽之下,短刀向着热情建言的姑母射了出去。


    慌乱和尖叫过后,地上多了一摊人,刀堪堪挨着她衣角,若不是她自己受惊摔倒,这刀甚至碰不到她。


    孟晏对自己的不慎失误感到歉疚,奈何她无法发声,这句道歉始终没能落进倒地的姑母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