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没有拆穿周亦宁那一眼就能识破的伪装，也没有开口叫住她。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目光追随着那道清瘦的身影。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穿过大堂，推开旋转门，很快消失在门外涌动的人潮之中。


    她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受惊后只顾拼命逃窜的小鹿。


    ......


    此时。


    空气里还隐约残留着周亦宁身上的气息，


    一缕若有似无的甜香，淡淡萦绕在江序周遭。


    几秒之后。


    江序紧绷的下颌线条悄然柔和下来。


    唇角先是牵起一道极淡的弧度，而后慢慢加深，连眼底惯有的冷意也褪去了几分。


    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竟在此刻软了下来。


    他低低地笑了，胸腔随之轻轻震动。


    这个傻瓜，连偶遇都演得这么不自然。


    不远处，路过的职员看到这一幕，惊得手里的文件差点掉落。


    这真是那个不苟言笑、冷如冰山的顶流江序吗？


    居然会笑，还笑得如此温柔。


    江序无暇顾及他人的惊讶。


    他只是觉得，方才被她那么一撞，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可这份柔软并未持续太久。


    他就收回目光，随之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转而，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错愕。


    他......怎么会突然失控成这样？


    一阵冷风从门外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江序蓦地回神，眼中的温柔瞬间被冷静取代。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要去见苏尤川。


    去和苏尤川谈，让星耀传媒与周亦宁解约。


    ＊


    茶楼。


    二楼临窗雅座。


    苏尤川早就到了。


    他姿态闲适，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茶碗盖，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景。


    江序，终究还是太年轻。


    以为抓住了些他不愿见光的东西，就能借此牵制他。


    这次约江序见面，不过是想探探对方的虚实。


    他想知道，江序究竟掌握了多少，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查出了那些事。


    正思忖间，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近。


    脚步声渐清晰，最终停在了桌旁。


    江序在他对面落座，周身还带着一丝室外的冷空气。


    而他那张帅气却淡漠的脸，没有任何温度，如同覆了一层寒冰。


    “江大明星终于来了。”


    苏尤川率先开口，将一杯沏好的茶缓缓推至江序面前。


    他脸上挂着笑，没有因为那封邮件，而慌乱。


    “来，先喝杯茶。”


    江序执起茶杯，缓缓饮了一口。


    “苏总特意约我出来，想说什么？”


    他语气冷淡，“不如直说。”


    苏尤川轻笑一声。


    他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吹开浮沫，啜了一口。


    “你发那封邮件给我，是想干什么呢？”


    “让周亦宁和你的公司解约。”


    江序目光直直钉在苏尤川脸上。


    “江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苏尤川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周亦宁可是我们公司力捧的艺人，前途无量，这合同签得好好的，怎么能说解约就解约？”


    话音落下，苏尤川心中冷笑一声。


    呵！


    原来江序发来那封邮件，竟是为了周亦宁。


    这倒有意思。


    传闻中从不近女色的江序，居然也会为一个女人冲动至此？


    只可惜，江序手里的筹码实在太少。


    他苏尤川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他公司养的公关团队，最擅长的就是将黑的说成白的。


    即便事情真的闹大，找一只替罪羊出来顶下所有责任，也不过是常规操作。


    他完全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就凭江序那点不痛不痒的东西，也想让他放手一颗未来的摇钱树？


    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尤川转而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道：“江总，你也是自己开公司的人，苦心栽培多年的艺人终于崭露头角，换作是你，会轻易放手吗？”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更何况，我是个生意人。”


    江序抬眸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他没有接苏尤川的话，而是这样平静地看着苏尤川？


    过了几秒。


    江序才缓缓开口。


    “三天。”


    江序声线平稳，却透着一股压迫。


    “三天之内，如果我见不到周亦宁和星耀传媒的解约合同。”


    “那么……”


    江序的眼神骤然冷冽，话音落下时，每一个字都似裹着寒意，砸进苏尤川的耳中。


    “邮件里的所有内容，会一字不差地登上各大新闻头条。”


    苏尤川轻笑一声，身子往后靠会椅背上。


    果然。


    江序手里，也就只有这些东西而已。


    就这样，还想来和他谈条件。


    真的太天真了。


    苏尤川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语气里透着嘲讽。


    “江序，你应该清楚星耀传媒的公关能力。”


    “就凭你手里的那点东西……真以为我会怕？”


    稍作停顿，苏尤川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声音压低：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些证据，你究竟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或许……可以考虑对周亦宁好一点。”


    说到最后一句，他刻意放慢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江序垂眸，目光掠过桌上的茶杯，指尖在桌面不轻不重地叩击两下，并未接话。


    苏尤川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缓缓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冷意：“苏总，我倒是很想亲眼见识一下，星耀公关究竟有多大能耐。”


    稍作停顿，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


    “不如我们试试，若我将星耀传媒偷税漏税的完整证据链，送到税务局并且全网公开。”


    “你猜，结果会怎样？”


    苏尤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偷税漏税？


    邮件里并没提这个。


    苏尤川眯起眼，重新审视对面的男人。


    江序的表情太过镇定，镇定得让他心底隐隐发毛


    难道他手里真的星耀传媒偷税漏税的证据？


    不，不可能。


    这种事，连公司高层都未必人人清楚，江序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拿得到？


    一定是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