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江序指尖划过屏幕，目光落在周亦宁发来的消息上，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方才还在心里隐隐期待，周亦宁或许会约他出来。


    可眼下这行冰冷的文字，像一盆温水慢慢浇熄了那点微弱的期待，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奇怪的是，一种细细密密的空落感，从心口慢慢漫上来，缠得人有些发闷。


    他对着屏幕怔了两秒。


    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有点想见周亦宁呢？


    “哥！”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阵急促的风。


    身着剪裁利落的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快步走入。


    江序闻声抬眸，指尖下意识地一顿。


    随即动作迅速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抬眼看向来人时，眼底已敛去了方才的几分落寞。


    江序笑了笑，打趣道：“看来我们江大律师，这次谈判是栽了？”


    江落衡嘴角勾着一抹了然的笑，几步走到办公桌前，将一枚样式精致的胸针轻轻放在桌面上。


    “谈判是没成，但我可不是空手回来的。”他说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迅速一点，先将一只耳机塞进耳朵，才把另一只递向江序，“不信？你听听这段录音就知道了。”


    嘈杂的背景音从耳机里传来，是方才苏尤川把周亦宁叫出去时的对话。


    一段录音结束。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江序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出刺眼的青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凸起。


    他周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降，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里，不再是平日的冷静自持，而是翻涌着足以将人吞噬的骇人海潮。


    都到这个时候了，苏尤川竟然还敢动威胁周亦宁的心思！


    江落衡盯着江序那张堪比冰山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哥，别等了，就现在！我立刻联系相熟的财经媒体，保准明天一早，星耀传媒的负面新闻能铺满各类新闻的头条！”


    江序将耳机随手放在桌面上，指腹轻轻蹭过冰凉的桌面，眼神深得像化不开的墨：“现在放消息，太便宜他了。”


    “顶多让他伤筋动骨，断一条手臂罢了。”


    “以苏尤川的性格来说，必然会马上弃车保帅，把几个小喽啰推出来当替罪羊，自己则躲起来避风头，等时机成熟再翻身。”


    “可周亦宁还在他手里……”江落衡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知道江序此刻的隐忍，全是为了周亦宁的安全，可眼睁睁看着对方拿捏主动权，实在让人憋屈。


    江序没接话，动作利落地将 U盘插进电脑。


    屏幕的冷光洒在他脸上，将他紧绷的下颌线勾勒得愈发清晰。


    他握着鼠标的手指骨节分明，滑动间没有半分犹豫，快速浏览着 U盘中的内容。


    这是有今早助理刚发给他的。


    里面是，星耀传媒胁迫新人签不平等合；还有长期克扣艺人酬劳；更有几段隐秘录音，录音里的对话直白又刺耳，彻底揭穿星耀传媒以“招募艺人”为幌子。


    实则是把那些满怀憧憬的年轻人，哄骗到不正当场所陪酒，为他牟利。


    随后，江序点开苏尤川的邮箱地址，正要把文档添加附件发送，江落衡突然伸手挡住了屏幕。


    “哥！发加密邮件啊！你这么直接发，发件人信息一目了然，苏尤川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


    江序抬手拨开他的手，依旧按下了“发送”键。


    屏幕上弹出“邮件已发送”的提示时，江序往后靠向办公椅，背部彻底贴进椅背的阴影里。


    办公室顶灯的光只能照亮他放在桌沿的手，指节分明，却透着几分冷硬，与他陷在暗处的轮廓形成鲜明对比。


    “我就是要让苏尤川知道是我发的。”


    “让苏尤川知道，我手里握着他见不得光的把柄。”


    江序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椅臂的纹路：“苏尤川惜命又惜财，只要他还想保住星耀，保住自己，就必须主动来跟我谈。”


    “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他和周亦宁解约。”


    这事，他答应了周亦宁。


    他必须要做到。


    江落衡的眉心瞬间拧成一个死结，语气里满是焦虑：“哥！就算要帮周亦宁从星耀传媒脱身，也不能暴露自己啊！”


    “苏尤川这人为了利益，什么下三烂的手段都做得出来，你就不怕他报复？”


    江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他不敢。”


    他慢慢转着椅子，目光落在窗外的天际线上，神色沉得像夜色：“我会让他知道，得罪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给苏尤川发去的，是警告，而是一封赤裸裸的战书。


    江落衡听着这话，紧绷的肩线终于稍稍放松，悬着的心落下大半。


    可转念想起自己熬了一整晚的遭遇，委屈和嗔怪瞬间涌了上来，他垮了垮肩膀，语气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合着你早就攥着跟苏尤川谈判的筹码了？那怎么不早跟我透个底？害我昨晚对着星耀那堆杂乱的合同和纠纷记录，熬了一整个通宵，现在脑子还昏沉沉的，连眼睛都得慌！”


    江序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终于勾了勾，那笑意冲淡了平日里的冷硬，多了几分兄弟间独有的松弛。


    “你不是总说，娱乐圈的纠纷官司你最拿手？”


    他语气里带着点调侃，“正好趁这次机会，看看我弟的能耐到底长没长。”


    话音顿了顿，他看向江落衡眼底的红血丝，语气软了些，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可：“不过，你没让我失望。”


    *


    星耀传媒顶层办公室内，苏尤川双眼死死黏在电脑屏幕上，握着鼠标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指腹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麻。


    额角的青筋高高凸起，像一条扭曲的蚯蚓，在皮肤下狰狞地跳动。


    邮件发件人那一栏，“江序”两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