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又漫长的考练结束，教室里洋溢着解放的欢快气氛。


    “哎，听力的时候你们笑什么？”金绚用笔戳戳前桌，皱起眉，“念太快了我没听清。”


    前桌两人兴奋抢答。听了解释，金绚慢慢睁大眼眨几下，也笑出声，随即胡乱抓两张没写完的试卷和草稿本卷走，跑去孟堂的班级。


    真正的夏天尚未降临，浓郁圆滑的温热汗臭味已开始在理科班教室里沉淀，在人还来不及反应前就顺着呼吸丝滑涌进鼻腔，想阻止也徒劳，滑腻腻的气味能狡猾避开一切防御屏障，一气呵成遛入肺部熏蒸。


    听孟堂认真拆解完一道题的思路，金绚移开捂鼻子的手，故作漫不经心拐到真正目的。


    “对了，前面听力好多人笑，什么情况？Jane叽咕了什么？我那时候走神了。”


    孟堂停笔，歪过头注视她笑了笑，拉过草稿本写下。


    Pleasedon''tpretendyoudon''tloveme,mypuppy.


    孟堂念了一遍，金绚凑近看，假装才恍然大悟，也淡定跟着读。


    孟堂轻哼点头，语气一如平常带着温和笑意：“Okay.”


    ……什么意思？是随口应和她读得好，还是……


    金绚心跳打起鼓点，努力控制着不脸红，压下心底直冒泡的欢喜，拽起试卷随便挑了道大题继续刻苦求知。


    最想听的部分结束了，她对其它数字字母失去兴趣，昏昏欲睡，依偎在孟堂胳膊边装认真，把他好听的声音当ASMR。


    没过多久，天籁之音忽然消失了。


    金绚勉强打起精神斜瞥，惊觉孟堂正朝教室另一头看，嘴角翘着笑。


    顺着他的专注视线方向望去，一个她不怎么熟的女生映入眼帘，她正向同学展示手里的机器人。


    有什么好看的？金绚顿时警惕，支着下巴的胳膊甩落后不轻不重掷在桌上，银镯子敲出威慑声响。


    孟堂旋即回神，目光流出不好意思的歉意，自然而然继续讲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怎么分心了？”她才不可能轻拿轻放，直白质问。


    孟堂坦荡说出女生的名字，弯起不搀杂质的笑：“她研究了个好玩的机器人，很厉害吧？我很佩服。”


    “这有什么，你不是早参加过什么机器人大赛拿过一等奖嘛。”金绚不满地嘟囔，脸彻底拉下来了。


    “不一样，我有个功能一直没调成功，只能放弃局部保整体，但她试出来了，好了好了快上课了，我赶紧讲完。”


    金绚踩着烦人铃声回班，一肚子气，整节晚修都品着孟堂那充满欣赏的笑，简直想摔门离开教室去操场走走。


    那女生，长得不好看，成绩也不如他，性格更没特点，有什么好关注的？


    一个无聊的功能，一个又丑又破的机器人，孟堂就这么容易被糊弄！


    金绚窝火得一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大课间再去刷存在感。


    “他被老师叫去数卷子了。”靠窗位置的同学应了句，埋头继续刷题。


    金绚等得无聊，正好相熟的男同学问她吃不吃芒果，她就逮着人说话，还非要他帮忙削皮。


    就孟堂会三心二意？她也可以。


    不知道多少男生想和她交朋友，她为了孟堂统统不搭理，甚至和以前玩得好的男性朋友的断联，都做到这份上了，没想到还是没用。


    俗话说得没错，对男的越好他们越不珍惜，她也要游离会儿惹孟堂吃吃醋，有了危机感他才不会傻傻懵懵不开窍。


    金绚靠在桌边看着芒果被削皮切块，幻想孟堂回来后的各种反应，越想越得意，胜券在握。


    然而孟堂半天没回。她吃完芒果无所事事倚在走廊外，时不时和路过的朋友打招呼。


    正发呆思考着更远的计划，一阵跳脱说话声不由分说钻进耳里，打破她与外界隔绝的屏障。


    金绚一激灵凝回散掉的思绪。


    她认得说话的人，爱出风头的卓煜熠和她的好朋友高望熹。


    她们怎么跑高二来了？难道找孟堂？金绚警惕站直，实时监控两人的一举一动。


    卓煜熠根本没往这边瞧，咬下一截块巧克力含着：“然后你怎么处理？”


    “扔掉啊，恶心死了，就当花钱买教训。”高望熹臭着个脸回答。


    “好可惜，那键盘多贵，洗洗不就好了。”


    “我膈应，以后我一定看清楚，再好价也不买男生的出物，太脏了，你看那些人，天天抠鼻屎挠屁股，手也不洗，说不定上完厕所也不洗，不知道多少细菌真菌病菌，碰一下我人都中毒了。”


    高望熹忿忿抱怨着，和卓煜熠一起穿过走廊消失在拐角处。


    金绚呆在原地，艰难消化着那番话。


    ……挖鼻屎？挠屁股？上厕所不洗手？


    刚才那个男同学的手也碰到芒果肉了。


    不不不，高望熹说的是少数情况，是她倒楣，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金绚连忙安慰自己，抬眼一览教室寻找反驳的例证。


    这一瞧，她直直看到某个男生边讲话边擦鼻尖，手指顿时被打磨般盈亮一片，在灯下泛着闪烁珠光。他毫无所觉，哈哈大笑着伸手拍在别人校服上。


    ……这也是少数情况。金绚吓得立马移开目光，这一定……


    另一个男生用手抓辣条吃，食指拇指蒙上了厚厚辣椒粉和红油，最后他把指头送嘴里陶醉地用力吮两下舔了个大概，再在裤子上来回胡乱擦擦了事，抓起课本翻页。


    金绚麻木地将他推出视线外，眨了眨眼缓神的工夫，目光不慎落在角落的某男生身上。


    他弯着腰，正叉开五指忘情耙头发，雪花密密麻麻纷纷扬扬，在日光下闪耀光芒，旋飞着到处撒，落满校裤。


    男生认真欣赏几秒，呲牙笑，张嘴用力一吹，雪花再度腾飞，一大半飘进桌肚里。


    接着他开始认真刮掉团塞在指甲缝里的头皮屑，一抠一弹，浊黄小精灵在空中高高跳跃画出抛物线，不知道飞去了谁身上。


    清理完泥垢，男生最后深深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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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下手指原味，面色不改拿起笔写字，把均匀涂抹了头皮原味的卷子递给前桌。


    金绚绝望闭上眼。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忽然回忆起刚才吃下的芒果似乎有股淡淡咸味。


    难道是手汗？之前又摸过什么？


    金绚差点吐出来，连忙捂住嘴，又想到自己两只手都碰了男生拿过的盒子。


    银镯子似乎都被毒黑了，暗淡发灰。


    金绚一阵阵反胃，狂奔去漱口洗脸洗手，捯饬了好几分钟才咬牙切齿气冲冲折返。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吃经男生手的东西。谁稀罕他们剥！恶心死了！


    她暂时不想碰上任何男的了，孟堂也不行，虽然他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但万一他也有什么不讲卫生的习惯呢，他在她心里的完美形象绝对会大打折扣。


    金绚越想心越堵，赶紧搜罗回纸笔，逃命似的回自己班，坐进干净清爽的女生堆里才舒了口气。


    她两手捧脸，深沉注视同学们。


    有几个人她一直看不惯，一听她们的说笑声就烦，可现在想想，再怎么不顺眼，至少她们都爱干净，她从没见过她们上演刚才那级别的恐怖片。


    洁白试卷经一双双干净的手接力传递，完好平整地落到她桌上，金绚折好试卷摸了摸，又神经质地贴到鼻尖嗅。


    完全没有脏兮兮的味道，纸和油墨味中甚至有股淡香，大概是护手霜的味道。


    金绚宽心多了，再一扫教室，忽然觉得没那么讨厌某些人了。


    爱干净，多重要的加分项，要不是今天有了对比，她都没意识到这点。


    拔开笔帽写下名字的工夫，又有两张卷子轻飘飘飞来。


    对了，6月月考快到了，金绚数着测试卷头痛叹气，用笔敲敲太阳穴。


    这几天不想靠近那个男生多的一股汗臭味的实验班了，还是自力更生复习吧，孟堂教的她本来也云里雾里，尽是些没听过、课本里也没有的高级公式算法。


    时间一秒秒翻走，试卷一张张飞舞，掀到月考前一天晚自习。


    下课后班里都不吵了，大部分人打完水上完厕所就钉回座位争分夺秒复习。


    章致谨对了答案合上习题，手背到身后胡乱摸了摸。


    或许是理发时有根碎发掉衣服里了，这几天后背一直刺挠，无论怎么洗澡洗衣服都除不掉异物感。


    碎发拣不出，泡沫板碎屑残影也扫不掉。


    过了这么久，他还受那天目睹的场景干扰折磨，头痛得复习效率降低，每晚都得多耗半小时左右。


    唯一的安慰是后来没再撞上卓煜熠和孟堂打照面。


    正驱赶着杂乱思绪，他后背忽然阴风阵阵，莫名发凉，有人从身后揽住他的肩凑近，神神秘秘说道：“恭喜你啊致谨，这次你肯定能考第一了。”


    听到敏感字眼，章致谨固定住正常表情扭头，对上徐诠幸灾乐祸的怪异笑脸，沉默皱眉。


    徐诠左右张望，压低兴奋声音分享最新情报：“卓煜熠在这关头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