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枝醒来发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记不清是多少次出现这种情况，她甚至都不会感到疑惑了。


    段序规能送她回来证明他已经无恙了，越枝没去探望，争分夺秒扎进禁林修炼。


    这次是她用了魔族禁术，加上孙聿对噬灵环的操控还不纯熟，才能赢下比赛。


    禁术的反噬让她降到了纳元中期，后面的比试就更艰难了。


    “越枝，你在哪？”木坠那头传来花自曳的声音。


    越枝吐纳魔气，拿起木坠回复：“禁林。”


    “你等着，我过来找你。”花自曳说。


    天色渐暗，越枝结束修炼在禁林外等待花自曳，不多久看见花自曳笑着快步走来。


    “这是我调配的伤药，你试试效果怎么样？”他拿出装着丹药的瓷瓶。


    “谢谢。”越枝接过瓷瓶，“不过我的伤已经好了，这药留着下次再用。”


    “好了？”花自曳检查过越枝的情况，就算服了药，也要修养一阵子，而这才过了半日，“是段序规给你治好的？”


    越枝点头，“嗯。”


    “算他有点良心，这么想来上午他的指责并非是非不分。”花自曳回忆当时的情境恍然大悟，“而是在担心你！”


    “难怪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之间的氛围怪怪的。”花自曳笑着看她：“从实招来，你们什么情况？”


    “我们什么情况都没有。”越枝维护段序规的名声解释：“段序规心地良善有大爱，不愿看见同门糟践性命，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担心的。”


    “而且他绝对不可能喜欢我。”越枝说。


    她对段序规造成的只有伤害，没人会好感一个强迫自己的人。


    段序规不杀她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准。”花自曳看她情绪不对转移话题，“对了，我来是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比试表现亮眼，加上噬灵环对你损耗太大，三位执事长□□同决定将第二轮的轮空名额给你，你现在已经是前八强了。”花自曳说。


    第二轮十五个人会随机抽出一人轮空，越枝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到她身上，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少打一场，多一分进入决赛的机会。


    越枝没去看第二轮比试，能进八强的都是千见峰各殿头部弟子，她不能懈怠。


    她和花自曳除外。


    两个纳元中期混在一群新禾甚至知雨期里，十分格格不入。


    “正式战第三轮第一场——”执事长老拨动法盘，“千禾殿花自曳对凌雪殿越枝！”


    越枝没想到她会和花自曳对上，花自曳的实力她也未知全貌，但绝不止纳元中期。


    “这么巧。”花自曳转头看越枝，“我可不会放水哦～”


    “我也会全力以赴。”越枝说。


    两人前往圆台，越枝率先凝起火球发动攻击，花自曳召出藤蔓抵挡，火球将藤蔓烧成灰烬直直击中了他。


    “啊！”一声惨叫，花自曳捂住胸膛踉跄着后退，“好强的一击，可我还不想输……”


    气若游丝说完，他躺在地上再无动静。


    越枝：？


    不会放水，敢情是放海。


    她明白花自曳的用意，虽然不光彩，但——


    好朋友，在心中，一辈子！


    “凌雪殿越枝胜。”执事长老道。


    越枝走到花自曳身边，“结束了，该走了。”


    花自曳小声道：“我都晕了，起来不是露馅了吗，你把我带走。”


    说的很有道理，越枝把人拦腰抱起下台。


    “你不觉得这个姿势很奇怪吗？”花自曳怕被发现，嘴型未动声音从牙缝挤出来。


    “用法力把你运下台好像更奇怪。”越枝说，她想想花自曳悬浮在空中的场面就觉得诡异。


    回到座位，云祈凑上来问：“他没事吧？”


    “没事，过一会儿就醒了。”越枝笑笑说，眼神向后看见段序规比平常更冷的脸色。


    “第三轮第二场，凌雪殿段序规对天岩殿陆河。”


    天岩殿精通防御之术，而陆河是陆殿主的儿子，防御术也是天岩殿最强的。


    他一上场就用灵盾护住自己，却被段序规一剑劈开。


    “嘶。”云祈倒吸一口凉气，“谁惹他了？”


    “什么意思？”越枝问。


    云祈解释：“段师弟心情不好时就会左手持剑。”


    越枝记下这个习惯，看向台上，段序规只用两剑就结束了比试，把陆河都打懵了。


    看上去确实心情不好，半分都没留手。


    越枝本想今天抽空感谢段序规给她治伤，现在还是不要去火上浇油了。


    明天是半决赛，大比的前四名已经明朗——


    她，段序规，天岩殿殿主亲传弟子牧却以及千禾殿大师姐姜倪。


    四人的境界分别是：纳元中期，知雨巅峰期，知雨中期，知雨初期。


    越枝都不敢相信她真的混进半决赛了。


    若是半决赛没有对上段序规，那她更希望对手是牧却。


    她打架主要是靠禁术和灵药的增益，但论辅助增益是不可能比过千禾殿大师姐的。


    唯有这个牧却，为人正直，一心只想变强，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


    反正不光彩的事已经干过了，她便一条阴路走到黑。


    半决赛，越枝如愿以偿抽到了牧却，而段序规已经在和姜倪的比试中获得胜利。


    决赛名额只剩一个，她绝不能输。


    “牧师叔，我和您境界相差太多，不如换一种比法。”越枝对牧却道。


    “换什么？”牧却没有拒绝问。


    越枝：“我和你轮流出招，另一方不能躲避抵挡，谁先倒下则为败。”


    “好。”牧却不假思索答应，抬手就要释放攻击。


    “等等！”越枝阻止他，“我只是纳元期，肯定抵不住你一招，能不能让我先来？”


    似乎是觉得很有道理，牧却收回法力站在原地不动，“来吧。”


    “这一招，您接好了。”越枝拿出君子报仇，装好弹丸瞄准牧却胸口。


    弹丸高速飞出击中牧却，而牧却动都没动。


    这种攻击对他来说太弱了。


    “该我——”牧却还未说完，从胸膛处扑来白色粉尘，他吸入粉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大家甚至没反应过来。


    “越枝胜。”


    靠不光彩手段，越枝成功进入决赛。


    直到下午站上圆台，站到段序规对面，她都还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没想到你能走到这里。”段序规说。


    “那日是我态度不好，没弄清情况就随意批判，对不起。”他又道。


    越枝心头一跳，问：“你找过孙聿了？”


    “他说什么不重要，但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话都不能成为你舍弃生命的缘由，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所以这场比试，你不需要拼上性命。”段序规说。


    越枝笑着道：“答应过的事，我不会食言。”


    她默念法咒拔剑，“段仙长，请赐教。”


    段序规看见她额头的法印知晓她又用了禁术，也明白越枝的决心，不再劝说。


    他的剑招很快，似乎是想速战速决。


    有禁术加持的越枝同时吸收噬灵环中储存的灵力，境界提升至了新禾巅峰，勉强躲过这一剑。


    段序规没用全力，越枝身型极快围着圆台接连躲过他的攻击。


    “既然此战你决心想胜，就让我看看你这两个月的成果”段序规不再收力，操控剑气攻向越枝。


    越枝用防御法器抵挡，剑气击碎法器没入她体内，如水一般在血液经脉中游走，留下刀割切肤的痛。


    被法器缓冲过还这么强，若是直接打在身上，她恐怕会直接晕过去。


    越枝半跪撑地吐了血，抬眼看段序规，竟是笑了起来，“若你一开始就用和这招一样的力量，比试早就结束了。”


    “段序规，你太轻敌了。”


    她默念法咒，额头印记更亮，小型黑色法阵从撑地的手心中显现。


    接着相同的小法阵围着圆台不断亮起，它们彼此连接，共同组成一个大阵，覆盖整个圆台，阵法为笼，将段序规困在其中。


    越枝给自己喂了颗止痛丸起身，隔着法笼与段序规相对，“此阵是我在藏书阁找到的最强禁术，能困住比布阵人高两个境界的对手，我以新禾之力布阵，照月期下，无人能破。”


    段序规秘密很多，但就算他不是知雨期，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暴露。


    这一战，是她胜了。


    段序规自然认出这个禁术，此术最危险的不在于反噬强大，而在于它的反噬不确定。


    有人用过神魂俱灭，有人用过修为尽失。


    除了生死关头，没人会用这个禁术冒险。


    “我认输。”段序规收回微澜剑。


    “我宣布，本次宗门大比魁首——来自凌雪殿的越枝！”执事长老高声道。


    满座哗然。


    “段序规居然会输，这是头一回吧？”


    “他是不是故意让着自己的徒弟，知雨巅峰期怎么可能输给纳元？”


    “你没看见越枝用的阵法吗？那是号称最危险禁术的天命笼，她敢用出这个禁术，拿下魁首是应得的。”


    越枝收回法阵对着段序规扬唇一笑，但那笑容十分虚弱。


    “段序规，你看，我做到了。”


    少女嘴角血迹都未干，脸色惨白如雪，但那双眼睛却明亮无比，里面只映出段序规一人身影。


    怪异的情绪又从心底窜了出来，段序规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那道身影向后倒去。


    他急忙把人接到怀里，三位执事长老见状联合给越枝检查。


    “人没事，她运气好，没碰上要命的代价。”凌雪殿执事长老对段序规道：“你这个当师尊的要好好教导，切莫再让她这么玩命了。”


    “我会的。”


    段序规点头，抱着越枝离开。


    尖锐的疼痛从耳后蔓延至大脑，越枝睁眼，痛意刺激出的生理泪水糊满眼球，她拿出止痛丸喂了一把，抹去遮挡视线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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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又回到了自己房间。


    痛意缓解了些，越枝起床，看见门外有两道黑影。


    门外，花自曳叉着腰气愤道：“你凭什么不让我探望越枝，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想知道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怎么了？而且她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她需要静养。”段序规冷着脸说。


    “行。”花自曳自知打不过他，摊开手，“那你把我的通音坠还给我。”


    “你会打扰到她。”段序规捏着手里的木坠收进自己的灵域。


    态度明确：不给。


    “你这人怎么这样，越枝是我朋友，不是你的私有品！”花自曳来了无数次都被拦在门外，此刻怒气堆积到顶点直言。


    门吱呀一声打断二人的剑拔弩张，越枝看着在门口站岗般的两人疑惑：“你们在干什么？”


    花自曳眼睛一亮，张嘴说了什么，越枝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花自曳的嘴型不停在动，期间段序规似乎也说了什么，但越枝耳边依然是一片寂静。


    越枝愣了愣，意识到这是使用天命笼付出的代价。


    “我想起自己还有急事，先走了。”说完她没看两人的表情离开聆水居。


    花自曳一脸懵，问段序规：“越枝怎么不理我，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段序规懒得理他，也走了。


    留下原地摸不着头脑的花自曳。


    越枝来到她最熟悉的禁林，这里时常有风吹过巨大魔兽残骸产生的呼啸，但现在她听不见了。


    其实这个后果她预想的要好，但她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


    寂静中，心事被无限放大。


    她接受不了失去听力，不仅如此，她接受不了在领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被车碾死，接受不了莫名其妙穿越到陌生世界，接受不了随时会死掉的魅魔身份……


    明明说好人有好报，她都要被老天玩死了。


    不对，死了还要穿越被继续玩。


    越枝越想越难过，躲在臂弯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有东西在蹭她的腿，越枝忙着悲伤随手扒拉它，“别碰我……”


    那东西却蹭的更起劲了。


    越枝抬眸，看见腿边蹲了只熟悉的白色猫猫，正用脑袋不停蹭她。


    “我听不见了，传音术现在没用了，你让你主人有事自己来找我，呜呜……”


    传音术的出现无疑给聋了耳的越枝雪上加了把霜。


    白色猫猫变成灵力散开，在地上聚出几个字来。


    “这法术这么智能的吗……”越枝被震撼一时都忘了难过，字慢慢显出来，她跟着读：“抬……头？”


    她抬头，泪眼婆娑中看见一道蓝色身影，抹了抹眼泪，那身影又靠近了些。


    四周是枯木旱土，随处都有巨兽残骸，一片荒芜中，那抹蓝似天空似大海，让越枝难以挪目。


    越枝感觉自己心跳在变快，她愣愣开口：“你怎么来了？”


    地上的灵力改变形状，变成新的字：带你回家。


    越枝余光瞥见灵力在变，低头，看清地上那几个字一怔。


    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说要带她回家。


    眼眶瞬间被热意填满，越枝抬头，泪水从眼尾滑落，她笑着道：“谢谢你，段序规。”


    段序规注视着她的悲伤，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会跟着难过。


    “别怕。”他下意识说。


    越枝读他的唇，“抱抱。”


    段序规迈步半跪到越枝面前，把她环到臂弯。


    越枝愣了两秒，随后抬手回应这个拥抱，哭唧唧感慨：“段序规你真是大好人～”


    被控制的段序规听到这话沉默了，他没多做解释扶着越枝的肩膀带她起身。


    两人回到聆水居，段序规从膳房端来一碗药汤，他正要用灵力写字，越枝拦住他。


    “说话就好，我正好练习读唇语。”以为自己读对抱抱的越枝十分自信。


    段序规收回灵力，放慢语速道：“把药喝了。”


    “把药喝了！”越枝即答。


    然后她便看见段序规把手中的药汤一饮而尽。


    段序规沉默几秒，从膳房又盛了一碗，“别说话直接喝。”


    “别啰嗦直接喝！”越枝明白是在让她喝药，但手才伸过去，又看见段序规把药喝了个干净。


    ？


    “你渴了吗？”她没反应过来问。


    “契约。”段序规无奈解释。


    “起……契约！”这下她看明白了，尴尬地笑了笑道歉，“抱歉，我忘记了。”


    一碗药一波三折总算喝了进去。


    有段序规在身边，越枝的心安定了许多。


    “段仙长，我算不算用过天命笼里受到反噬最小的人了？”


    越枝的本意是不让段序规为了她的任性而愧疚，但这话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段序规眉头微皱，道：“我会治好你的。”


    “你说什么？”


    这句话语速太快，越枝并没有读出来。


    “我说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