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然最终在这家店铺中大放血购置了所有她看着顺眼的家具。


    但是在填写收货地址的时候她告诉店主，等这批家具抵达国内的时候她再提供收货地址，这段时间足够她处理好许多事。


    分开的时候她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着自觉背好小书包的星星，对着面前脸蛋圆鼓鼓的小朋友问道：“阿姨可以抱你一下吗？”


    星星小朋友挠了挠头，仰起头看向安寒。


    安寒蹲下身，温柔地看着星星：“阿姨在问星星。”


    星星小朋友认真地沉思片刻，然后张开双手，很慷慨地表示自己愿意给出一个抱抱。


    纪安然俯下身，将星星香香软软的身体抱在怀中，在星星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神色哀伤但决绝。


    快要四岁的孩子，抱在怀中的时候能摸到日益强劲的骨骼，她越过他的发顶，能看到小人国才有的的发旋上绕着一圈一圈的柔软绒毛。


    真可爱。


    纪安然很快松开星星，然后她直起身，朝着安寒伸出了手。


    她大概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


    看着女孩红红的眼眶，安寒没有任何犹疑地俯下了身。


    她们曾在很多个场合一触即分地轻轻拥抱过，共同分享人生的许多个荣耀瞬间，却没有哪个拥抱比此刻更有力量。


    ——我们走过的、或是即将要走的路截然不同，但我将永远在你身后，温柔地注视、或是在你迷茫转身的时候，为你鼓掌，说亲爱的朋友，你永远正确。


    ……


    陈少季在黄昏到来的时候抵达家具店的门口。


    安寒和纪安然就此道别。


    看着安寒抱着星星上车，陈少季从手机里抬起头，看着陈星星小朋友满脸餍足的神情，没忍住地嗤笑一声他没出息的样子。


    安寒已经能熟练地将星星在儿童椅上扣好，然后才看向陈少季：“可以走了。”


    陈少季导航了附近的一家超市，然后随口问道：“有看中的家具吗？”


    安寒愣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他何出此言，因为今天她只是来陪纪安然，她本人并没有添置任何家具的需求。


    所以她选择实话实说：“没有。”


    大概是觉得冷冰冰的两个字过于简单生疏，安寒紧接着补充道：“没觉得有什么需要的…”


    陈少季放下手机，闻言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她，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停滞，眸色深暗，但很快消失不见。


    他没再说话，然后发动了车子。


    ——


    陈少季大概是有些不高兴的，虽然安寒并不清楚是为什么。


    但是当他将车停在商场停车场内，从后座上将星星抱出来的时候，那张清俊的侧脸上已经看不出生气的痕迹。


    安寒一向不去琢磨男人为什么不高兴，所以她神色自然地询问道：“几楼？”


    陈少季将星星的外套脱掉，防止他在商场的空调热风里感冒，然后给他戴上儿童小口罩。


    入口处有摆放整齐待取用的手推车，陈少季将星星放在车上，然后才回答安寒的问题。


    “这里出去就是。”


    安寒了然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口罩，一只手搭在了星星的购物手推车上。


    小星星看起来格外地兴奋，第一次和爸爸妈妈一起出现在很多人的场合，他两只眼睛亮晶晶地观察着四周，双手幸福地抓紧扶手，两只小腿悠哉悠哉地晃荡着。


    他一向很乖，在很多人的地方从不喧哗，还会用视线紧紧得跟随着一同出来的大人，然后在看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摇着安寒的手示意想要。


    这家超市最先来到的是冷藏区，货架上摆着满满的奶制品。


    从接触到第一波冷气开始，星星就用他那小小的手扒拉着安寒的手臂，小屁股用力地抬离座位，兴奋地像是购物车里长出来的土拨鼠。


    陈少季径直去旁边的柜台上拿酸奶了，留下安寒和星星站在奶酪柜前。


    因为不知道星星喜欢吃哪一款奶酪，安寒从货架上拿下两包，举在面前给他选择。


    她的声音耐心又温柔：“红色的还是黄色的？”


    陈少季抱着两大瓶酸奶走到她的身后，听到她用着和自己说话时截然不同的声线和面前的小不点讲话，不由自主地冷哼一声。


    安寒并未理会他突然地抽风，依旧兴致勃勃地和星星沟通着。


    然后聪明的陈星星小朋友十分得寸进尺地伸出手臂，贪心地将两大包奶酪都揽在怀中，还很鬼灵精怪地用小脸蹭了蹭。


    生怕安寒不懂他的意思，屁大一点的小朋友指了指自己圆圆鼓鼓的肚皮，奶声奶气地说道：“宝宝吃得下。”


    安寒一下子有些犯难，不知道该不该满足他的心愿，顿在原地有些迟疑。


    陈少季将酸奶放进购物车，转过脸看到他们两个僵持不下的样子，一时间并未准备插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安寒如何解决。


    安寒沉思几秒后，看着星星甜甜的小脸，终究还是心软：“好吧…但是…但是就这一次哦。”


    她竖起一只手指，好声好气地晃了晃。


    面前的女人眼中的宠溺和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隔着某个欺软怕硬的小鬼圆圆的后脑勺，陈少季清楚地看到那双眼中隐藏的无数愧疚。


    她矛盾地像是这样的时间随时会溜走，可是明明这才是开始，明明…这样的日子他们该一起过一辈子。


    刚从冷藏柜里取出的酸奶冒着森森的冷气，隔着玻璃瓶传来让人胆寒的温度。


    陈少季收手，再抬眼的时候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收回。


    他十分坏心眼地将刚刚拿过酸奶瓶的手贴在星星的脸蛋上，成功引起某个在妈妈面前装模作样假装大小孩快要一整天的小朋友龇牙咧嘴的表情。


    陈少季趁机将两大袋奶酪从他手中抽回来，扔进购物车里，然后捏捏他的脸，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陈星星。”


    余威尚在的陈少季一开口，陈星星小朋友就立刻乖乖地坐好，但是不死心地用小脸蹭着麻麻的手。


    安寒心里软软的一片，看向陈少季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和小星星站在了同一阵营，带上了几分请求。


    好吧。


    陈少季投降。


    他淡淡地丢下一句“下不为例”就去隔壁的冷藏柜里挑选鲜牛奶。


    没看到他身后的星星对着安寒人小鬼大地拍拍肚皮。


    安寒将他刚刚蹭来蹭去弄歪的口罩戴正，推着他去找陈少季。


    陈少季转过身看到安寒过来，一只手握住了购物车的把手帮她稳定车身，一只手把牛奶挂在购物车边。


    然后他很自然地接过购物车，对着安寒伸出手。


    男人的神色自若，眉眼带着隐隐消散的沉郁，伸出宽大的手掌，示意她应该和他牵手。


    安寒停顿片刻，将手放进了陈少季的掌心。


    后来逛超市的一路上，除了陈少季停下来挑选商品或是双手调整购物车的行进路线的时候会松开安寒的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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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其余时刻他都自然地牵过安寒，宛如一对感情很好的新婚夫妻。


    就连期间有粉丝认出他们来要安寒的签名，陈少季都有意无意地粘着安寒，像是动物在自己的食物面前巡逻。


    陈少季的手掌宽厚干燥，手心有薄薄的茧，被他握过的皮肤不免沾染上他今天使用的木质香膏的气味。


    ……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陈少季将车停好，将安寒的行李箱和超市买的东西拎下车。


    在家门口的台阶处看到隔壁姐姐家的小院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个男人穿着工作的灰色西装，举着门口花匠的剪子，慢条斯理地修建着冬日枯萎的枝桠。


    八成是晚饭时间被陈皎皎赶了出来，不知道在优雅什么。


    陈少季站直，和那个男人对视一秒后，十分刻薄地评价道。


    “家庭花园主理人。”


    那个男人叫做周明凯。


    是陈少季姐姐陈皎皎的丈夫。


    面对小舅子几十年如一日的恶毒，周明凯直接略过，看向从车上下来的安寒和星星。


    他朝安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看着地上那个不到他膝盖的小豆丁。


    星星看到隔壁院子里有人，“蹬蹬蹬”地跑过去扒着低矮的围栏，一连串地叫着“咕布咕布”。


    周明凯将剪子扔开，隔着围栏将小星星从地上抱起来，然后搂着他的小腿逗弄他：“抓走。”


    陈少季将东西拎进屋，转过身看到被姐夫抱着的星星，皱眉道：“陈星星，别和他玩，小心陈皎皎也不让你进屋。”


    周明凯置若罔闻，抱着星星再次敲响了家里的门。


    没过一会家门打开，露出了一条细小的缝，已经长成窈窕少女的陈西西小朋友在门口露出了一双眼睛。


    她十分正直地向父亲传递母亲的指示：“皎皎说让你把星星放下不要丢人现眼。”


    可惜周大律师没有道德也没有脸皮，就着那条缝硬是抱着星星挤了进去。


    隔壁房子很快传来很夸张地动静。


    陈少季看起来已经习惯，对安寒说道：“走吧，我们先去做饭，等会再去接他。”


    安寒点点头，和陈少季一起走进了厨房。


    陈少季将食材的袋子拎上宽大的洗手台：“你把它们整理一下放冰箱，我去收拾别的东西。”


    然后他就拎着日用品的袋子走出了厨房。


    安寒站在冰箱前，将牛奶酸奶果酱挨个放进冰箱摆好，然后将水果放进冷鲜层，最后留了一盒草莓和蓝莓放进果篮里洗干净。


    清凉透亮的液体穿过她的指尖，落到色彩鲜艳的水果上，安寒的大脑有几秒的放空。


    她突然又开始思考下午的问题。


    陈少季到底在气些什么？


    总不是因为她没花他的钱在不爽吧，印象中陈少季不是这么有病的人。


    安寒关掉水龙头，将水果沥干，轻轻放进干净的盘子中。


    身后传来走路的声音。


    安寒拿着一颗草莓问身后的人：“你要尝一颗吗？”


    身后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安寒端着盘子转过半身，想要递给陈少季自己拿，可是脸刚转过来，她的身体就被一双手禁锢在陈少季和洗手台之间。


    下一秒唇上就落下一个带着些许冰凉的吻，紧接着男人的手掌顺着她的侧脸覆上她的下颌。


    一个毫无征兆的、灼热的、吞噬呼吸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