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传的令。”


    “卜护卫。”


    “看来是传的我的令了。”


    另一个瘦削的青年以为公主要责备，开口道：“我们是卜护卫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入了御卫军，能被公主和卜护卫看上，跟随保护公主是我们的幸运，我们两个一定会保护好公主安全。”


    那瘦削的青年身量不长，一头黑发粗糙毛躁，看起来是个老实胆怯的，话却比另外一个多些。


    乔润莲笑了笑，“跟着吧，多跟卜之学些东西。”


    “是殿下。”


    *


    “你这毒倒是纠缠，调理了这些月还能复发。”


    兀毒收回探脉的手，白发束在脑后。


    那从不离身的小蛇盘在他的手腕上，蛇头轻轻摇晃，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座位上闭目小憩的美人。


    乔润莲睁开眼，“你在这里也待了好几个月了，想回去吗？”


    “我答应了你，要根除你体内的毒，没有彻底根除它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兀毒起身去拿桌面上的银针，手腕上的小蛇顺着手指滑到了座椅上。


    一点点试探着爬到了乔润莲的手肘边。


    乔润莲目光含笑，抬手点了点小蛇的脑袋，“倒是不怕我。”


    兀毒取出袋子里的银针，看向盘在乔润莲手边讨好的小蛇笑了笑。


    “要是常人这么点它的脑袋，现在应该复发身亡了。”


    “那我应该怕一怕它了。”乔润莲笑着手回指尖。


    小蛇吐着舌头圆尖尖的小脑袋居然透着点失落。


    慢悠悠爬回了兀毒的衣袖里。


    再醒过来已经是傍晚，身上的针早已经去掉，乔润莲掀开被子，下了床。


    水还没倒进杯子里，门就从外打开了。


    兀毒一头白发披肩，手里端着一碗药。


    “喝完药再喝水。”


    “以为你走了。”


    乔润莲放下水壶，接过药碗，温度刚好，应该提早凉着。


    兀毒在桌旁坐下，“这药可不是随便叮嘱几句，别人就能熬出来的。”


    乔润莲：“麻烦你了。”


    她放下药碗，一头虚汗的又回到了床上。


    兀毒：“不麻烦，记着欠我人情就行。”


    “记着的，你……能不能再帮我看一个人，条件可以加。”


    “谁？被你关在溢香院的那位？你真当我是什么救世华佗，善心不尽吗？”


    “以物易物，你救他，我可以给你承诺。”


    兀毒指尖落在那喝完的碗沿上，“好啊，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知道我的毒最后一剂解药是黑山珏玉。”


    【……】


    乔润莲：“这个我不能答你，换一个要求，钱，物，事，都可以。”


    “我只有这一个问题。”


    兀毒拿着碗起身。


    乔润莲斜靠在床边，不再多言。


    才踏出房门，一把利剑就架在了兀毒的脖颈上。


    房内，乔润莲掀开被子躺上了床，“放他离开。”


    兀毒袖中的小蛇猝然张开獠牙，缠绕在剑身上，剑拔弩张。


    直到剑从脖颈处离开几寸，小蛇才向后退了回去。


    公主府外，“还知道你的主人是谁，我以为你被美人迷了心神，要另认新主了。”


    小蛇重新缠绕回腕骨，伸出舌头舔了舔那跳动的脉搏。


    夜幕中，只见那蛇头向着腕骨处咬了一口，黑黝黝的眼睛逐渐变为红色，嘴里发出嘶嘶声。


    台阶上的白发男子目光微变，“我不喜欢她。”


    小蛇摇了摇头，趴了回去。


    *


    “公主，丞相府那边送了好些礼来，要怎么处理。”


    软玉站在一边问着。


    自从定了婚以后，丞相府那边就源源不断的往公主府送些贴心物。


    一开始还能妥帖收下，到了后面，整个货房都堆满了。


    只得遣人送回去。


    乔润莲从案台上抬起头，讽刺道：“丞相府倒比我这公主府有钱的多。”


    “他既要送就收着，货房堆不下就再腾出一间书房。”


    软玉得了令躬身退下。


    案台上的册子批的烦了，乔润莲起身动了动腰。


    【院子里逛逛？我觉得你需要晒一晒太阳。】


    “为什么觉得。”


    【自从定了婚之后，你每天不是在暗室里批就是在房间里批，我感觉你都要把自己批成吸血鬼了，你是皇帝还是那个糟老头子是皇帝！】


    “1007你还会心疼宿主。”


    乔润莲笑了笑。


    【按照你的身份，吃喝玩乐才是第一大事，而不是干那种重复性又强，还伤眼睛的工作，完成任务的同时也要注意身心愉悦。】


    “不光伤眼睛，还伤脑子，我每天看着递上来的东西，就在想，怎么养了这么多拿钱不办事的东西。”


    “吃着皇粮当蛀虫，有一天这柱子倒了，也就改朝换代了。”


    出了门，两个护卫就随身跟了上来，寸步不离。


    “卜之呢？”


    “卜侍卫在侧院测考，每月一轮，不能在卜侍卫手下胜过三招的就得离开公主府。”


    “你们两个胜过他三招了？”


    瘦小的年轻人憨笑一声，“我们胜了五招！”


    *


    侧院，一群公主府里的侍卫围成一个圈，中间一片草地已经被踩出了泥碎。


    一个看起来精壮的侍卫驾起势准备攻击。


    刚冲过去就被凌厉的一脚踢中腹部飞了出去。


    那侍卫不死心，快速起身又扑了过去，这一次冲着卜之的下三路，直冲小腿。


    乔润莲一瞬间想起卜之小腿上的伤势，心揪了起来。


    不过，转眼间，那个侍卫就被抗在肩头，来了个过肩摔。


    乔润莲：“胜他三招是怎么个胜法。”


    宽肩青年沉声道：“半炷香之内，能碰到卜侍卫并击中三次的。”


    瘦削青年：“这些人已经是筛选过的，各个身手不差，不过……卜侍卫还不满意，每个月的测试一直在，每月都有人淘汰，这男的应该是这个月淘汰的最后一个。”


    “你可以离开了。”


    卜之从身后的桌子上提起一袋子钱丢在了男人的怀里。


    随后转身走向角落里的乔润莲。


    “殿下。”


    把卜之从御卫军里挑出来后她就没怎么仔细看过他。


    隔了一年多的样子，原来的小弟弟长的越发的高了，壮了，站在她面前有了实感。


    乔润莲：“我几百人的侍卫，你给我挑的只剩几十人了。”


    “殿下放心，这几十人胜过几百人。”


    “我要是嫁去了丞相府，你这几十人就把老头子震住。”


    “殿下放心，有卜之在，没人能欺负殿下。”


    *


    太子府。


    “殿下，暗查司的人在死侍身上发现了标记！再往下查可能会发现他们身体里的毒，到时候追查到太医院，我们极有可能暴露，需要提前把太医院的人处理了吗？”


    乔权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砸，瓷杯四分五裂，一片碎片瞬间划破地上黑衣人的脸皮，鲜血直流。


    “杀了他，后面的一堆人怎么处理，都等死吗？蠢货。”


    “那属下派人去暗查司把尸体偷回来。”


    “一个许靖就让我损失了四个人，五花大绑的人你们都玩儿不死，我养着你们也确实没什么用。”


    “殿下息怒。”


    乔权起身一脚将人踹倒，精致的鞋底踩在那人的后背上，用力碾了碾，再抬起来，雪白的底子便染了红。


    死侍匍匐在地上，声音沙哑，“殿下恕罪。”


    “你这身上的伤也是他弄的？”


    “是……是公主殿下。”


    “哼，我这个妹妹还真是深藏不露……身边跟了好几个从御卫军挑的侍卫，把我放在公主府的眼线清了个一干二净。”


    “你说我还能放着她继续下去吗？”


    乔权在地上蹭了蹭血，转身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大婚就当是我这个妹妹的红妆了，如果这次再失败，我不介意再培养一批。”


    “是殿下。”


    *


    澧朝历代公主的大婚都十分盛大，与寻常女子婚嫁不同，公主出嫁是被选中者随后，先到皇陵礼拜，再举行酒宴，次日一早公主才会去驸马家。


    规矩之多，礼部的人月前就忙着准备。


    一切准备好，离既定的时间也不远了。


    公主府里上上下下开始装饰准备，出门随便一条街挑梁的灯笼上都写着囍字，红绸满天，整个中都就像一捧玫瑰，在等待着一场盛大的仪式。


    “也是为难礼部了，那么点银子还能搞出这些花样。”


    乔润莲放下册子，抬手喝了口茶。


    卜之站在案侧磨墨。


    “殿下大婚他们不敢懈怠。”


    乔润莲在册子上划了一笔红，笑了笑，“她们是不敢懈怠，背了美名，骂名可都是我一个人受了。”


    “一个婚礼，需要花这么多钱，那当初齐州天灾朝廷下不去银子，又该怎么解释。”


    【宿主，原书设定这本来就是一个积弊已久的王朝。】


    卜之微微一愣，当初他也是食不果腹，幸得被将军捡到活了下来，跟在殿下身边久了，差点忘记了民生疾苦。


    “殿下思虑周全。”


    乔润莲把礼部的折子否了一大半，只留下礼拜皇陵和主要的一场宴席，至于那些赐福，赏赐通通免除。


    大婚举行了当天，原本千人的车队缩到了几十人，穿过街道在大宫门口缓缓停下。


    乔润莲被搀扶下车，身上只简单穿了身红色的纱裙，头上的装饰也只有寥寥。


    礼拜皇陵的路未重新修整，两侧长满了杂草。


    礼部的人跟在后面，脸色难看极了。


    各个低声道：“这，这像什么样子！”


    “小声点，被听到了，是要撤职掉脑袋的。”


    “陛下的意思，我们只能照办。”


    一旁胡须苍白的老人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他抬起脚在草地碎石上踩了踩，“这路没什么不好的，当年太祖皇帝走的路可比这艰难多了。”


    老尚书看向远方那一抹红色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喜悦，“澧朝之喜，澧朝之喜。”


    一路上，马车颠簸，跟在后面的队伍松散不齐，只有围在公主马车边的队伍整齐有序，行止不乱。


    张珏则骑着红棕色的马在最前开路，一身红装贴身，长发高束，可谓意气风发的佳人才子。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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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公主下车受礼的时候没有多瞧一眼。


    这让一直心高气傲的张珏有些挫败。


    不久，车队停在了边郊的皇陵，礼拜由礼部主持。


    乔润莲下了车，仰头看去是上百级的阶梯。


    最顶处立着三座大鼎，上面插着冲天的高香，浓雾一片。


    张珏下马，站在乔润莲身边，抬手想要搀扶。


    一旁的卜之率先接住。


    “驸马是忘了规矩？”


    张珏面色一白，向后退了一步，跟在乔润莲的左后侧。


    老尚书跟在张珏身后，又提醒了一遍，“跟在公主身后已经是你的殊荣，驸马逾矩了。”


    张珏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看着那红色的背影，恨不得当即把不可一世的公主拆吃入腹，一个女人罢了，最后还不是要在丞相府困到人老珠黄。


    等着……


    *


    礼拜开始！


    顶部，礼部的官员拿着钟锤敲响三声，其下的人员纷纷跪在地上，放眼望去，紫红色的衣服融成一片。


    老尚书在鼎中点燃三炷红香。


    轻声唤道：“公主。”


    乔润莲笑着接过。


    随即，两侧的官员高声。


    拜！


    乔润莲抬手高举红香，俯身叩首。


    随后起身，上前，将香投入了火气冲天的炉鼎中。


    “许尚书辛苦。”


    老尚书弯腰一礼。


    仪式结束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乔润莲在卜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众人开始往大宫的方向移动。


    中途，经过一片小树林，微风徐徐。


    几道黑影快速闪过，马车外的卜之有所察觉。


    “殿下，有埋伏，我带人去探。”


    乔润莲掀开窗帘一角，眉宇微蹙，“小心，只退不伤，保护好自己。”


    “殿下放心。”


    乔润莲点了点头，随即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护卫道：“你们两个跟过去。”


    “是。”


    三人悄无声息从队伍中离开。


    卜之：“你们两个一左一右从侧面围过去，只击退不要追，如果缠斗便不要犹豫，确保队伍安全通过。”


    “是。”


    皇陵外的树林呈小山丘状，覆盖面积不大，地势平坦，在此处设伏讨不到好处。


    三人快速包抄。


    “有人！”


    埋伏的黑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卜之已经到了正面，两人迎面相接。


    刺客只有十人，身手不错，几招下来打的不相上下。


    刺客显然没有后撤的意思。


    卜之没有犹豫，三人对视一眼从腰间抽出薄刃。


    雪亮的刀片在空中犹如一阵劲风，缠绕住刺客的脖颈，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鲜红色的队伍缓缓而过，张珏朝树林处撇了一眼，毫无察觉的转向了前方。


    卜之挑开刺客的衣服，赤裸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这是经过长期训练，或参加过多起刺杀才会留下的伤痕数量。


    有预谋，有组织。


    太子......


    他蹲下身将尸体翻过面，指尖掐向刺客的脊骨处，没有红色的标记，不是太子的人。


    “回队。”


    保证公主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这批人早晚能查出来是谁的手下。


    *


    公主府。


    偌大的府邸只剩下漫天的红纱，早上还热热闹闹的地方冷清了不少。


    溢香园把手的几个侍卫都撤去了送亲的队伍。


    一道身影落在了院中，正是有些时日不见的怀素。


    “我派人在大都的几个关键路口守了半月都没有寻到人，今天才有了一点消息，阿阮应该跟着迎亲的队伍，她进不了公主府，只有这次机会可以见到你。”


    “公主的队伍已经到了哪里？”


    “目前已经进宫了。”


    “带几个人换成太监的装扮，不要声张，我与你一同去，找到阿阮后快速离开中都。”


    怀素道：“好，这确实是一次离开的好机会，各大关口都松懈了不少。”


    两人离开公主府，随着尾部的太监宫女混进了大宫。


    宴席已经正式开始，后花园里人来人往。


    两人穿过长廊，被经过的太监拉住了衣角。


    “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跟我到膳房打下手！”


    怀素尖着嗓子，哈哈点头，“是是是。”


    两人被迫进来膳房。


    膳房内好几波人在忙碌着，领他们进门的太监已经没有心思去仔细瞧脸。


    你们两个守着这灶，火不能灭了！要是到点炖不好，有你们的苦头吃！


    太监交代完了，还拉过来一个宫女。


    “你看着他们两个，偷懒的话就交给管事！”


    宫女颤声道：“是。”


    太监走后，宫女便端张小凳子在一旁摘菜，时不时侧过头盯他们两个几眼。


    这盯着盯着就无聊了起来。


    “你们两个是哪个宫的？”


    怀素撇了撇嘴，“哪个宫的现在不都被拽过来打杂了吗？”


    宫女被逗的笑出声来。


    “公主结婚本来就是大事，我听老嬷嬷她们说，这一次已经算缩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