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堂。


    王执：“年关将至，天子脚下却发生强抢婴孩之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聂尧站了出来，“此乃微臣之过失。”


    吕正：“年关将至，殿帅可不能掉以轻心呐。”


    聂尧拱手，面露惭愧。


    王执：“依微臣之间，此乃不祥之兆。”


    “有何不祥？京中大大小小多少户，每日要出多少事，怎的就不详了？”吕正反驳。


    “此乃上天的警示！”王执朝着吕正吼道。


    “天灾人祸，此非天灾，自是人祸，侍郎又从何处窥得天意？”


    “禀陛下，”王执拱手，“一切自有天意！”


    吕正转了身，疑惑道：“看侍郎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难不成你参悟了上天之意？”


    “微臣位卑言轻，怎敢乱言参悟？”


    “既如此，多说无益，侍郎还是省省口舌吧。”


    王执避而不谈，“昨日之事已然惊扰百姓，百姓惶恐，必生祸乱啊……且近期出现的事情，”王执吞吞吐吐地看向江暮合的方向，“想来与近期的大事有关！”


    近期的大事？最大的事情便是长公主的婚事了。


    “早有人听说，江尚书不祥，或克长公主殿下……”另一位侍郎站了出来。


    “放肆，钦天监早已为长公主和江尚书合过八字，也是卿能非议的！”


    “陛下息怒。”


    “知道让朕息怒倒不如学会怎么不让朕发怒！”


    “此事确实是百姓说的，微臣只是代为传达！”侍郎十分惶恐。


    “百姓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嘛？百姓若说让你把他的官位给他，卿也要照做吗？”


    王执垂首，心中想着：“长公主走后，这个陛下还是那么不好糊弄。”


    赵谦皱着眉头，愤怒地看向台下，他们怎么敢的！


    王执站了出来，“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事关枢副。”


    王执话一出，顾兴安也站了出来，“微臣也有事要奏。”


    赵谦无奈地看着两人。


    王执：“还请枢副管好自家的儿郎！”


    顾兴安：“此为本官家事，侍郎就莫要插手了。”


    大臣们满脸疑问：“不是要启奏事情吗？”


    吕正冷哼一声，“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口，要吵出去吵。”


    二人好似都没有听到吕正的声音。


    “本官算是知道了，顾小郎君为什么这么厚脸皮，原来是继承了你的！”


    “我怎么就不知侍郎这般不讲理的人却能养出一个极有规矩的女郎呢！”


    二人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赵谦饶有意味地听着。


    “呸，就算是全汴梁的儿郎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的！”


    “他们二人何时有过婚事？侍郎莫不是没睡醒罢？”


    二人吹胡子瞪眼睛，谁也不肯相让。


    “臣请陛下还臣一个公道。”


    吕正笑出了声，“这事有什么公道可言？既如此，让他们二人成亲不就成了，正好顾小郎君先前提过此事。”


    王执与顾兴安异口同声：“不可！”


    江暮合十分难得地站了出来，“吕中丞言之有理。”


    两双愤怒的眼睛纷纷转向江暮合。


    江暮合只当没看见。


    王执愤恨地看向江暮合，只觉得他是故意的。


    恰好江暮合也转了头，对上王执的目光，森然冷冽。


    王执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转了回去。


    下朝之后，王执匆忙地回了府。


    “昨日的事可曾败露？”


    “禀大人，昨日有江尚书在，没有得手。”


    “真是一群草包！”王执再也没了从前的笑模样。


    “将此事嫁祸到别人身上，万不可被江暮合查到。”王执想起江暮合的目光便觉得后脊骨发凉，好像他随时能治他于死地。


    万万不行，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他千万不能倒在这里。


    *


    除夕白日，宫里举行驱鬼逐疫的大傩仪。夜里，皇宫里爆竹声声，震撼山河，连皇宫外都能听得见。


    各个人家围炉而坐，彻夜不睡，是为“守岁”。


    因着江暮合的婚事撞上了年节，江府上下都十分忙碌。


    “这段时间辛苦母亲了。”


    江夫人拿着江暮合送她的貂裘，爱不释手，“这都是母亲该做的，何谈辛苦？”


    “你能成亲，我很高兴，想来你父亲母亲泉下有知也会十分开心。”


    江暮合顿了一下。


    江夫人似是猜到了江暮合心中所想，“同之，不妨事的，你祖父总是希望你幸福的……”江夫人有些唏嘘，江暮合与赵曦的婚事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她也略有耳闻。


    不只是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更离谱的，连江暮合违逆先祖的谣言都传了出去。


    她身为江家宗妇都不知道的事情，无关百姓都知道了。


    “母亲是深宅妇人，不如你见识多，但是母亲就一句话，你二人过得好比什么都要好，母亲总是支持你的。”


    江暮合垂首，“有劳母亲挂怀。”


    “你成亲了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剩下的便是景晞了。”江夫人笑笑，似是想到什么，“不过同之，日后长公主住在江府还是在公主府？”


    “这个要听殿下的。”


    江夫人没有说话，她纵然是婆母，也断不敢让公主来服侍她，只不过若是江暮合离开，她又少了一个能说话的人。江府人多，可是与她亲近的不过就江暮合和江暮西。


    “是该听公主的。”江夫人的语气十分低落。


    江暮合没有说话。


    除夕刚过了不多久，又迎来了元宵节。每到这一日，汴梁都异常热闹。


    赵曦的马车除了宫门便停了下来，赵曦心下疑惑，刘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公主，江尚书在外面。”


    赵曦惊喜地掀开窗帘，探出窗外，“郎君来这里接我吗？”


    江暮合的眸子里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赵曦扬起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这两日在忙什么？”


    赵曦从初一忙到十五，一一和江暮合说了。


    二人规规矩矩坐在马车以上，江暮合牵起了赵曦的手，将她拽到了自己怀中。


    赵曦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双手环住江暮合的脖子。


    赵曦偷笑了一下。


    江暮合不明所以，“殿下笑什么？”


    赵曦笑意更浓，没有答话。


    “过两日便要上考场了，八郎准备得如何了？”赵曦问道。


    “尚可。”


    江暮合说尚可，那就证明江暮西准备充足。


    赵曦知道江暮合其实很在意这个弟弟，他对感情一直都是如此，即使很喜欢一个人，很在意一个人，也不肯轻易说出口，只是自己默默做好一切。


    赵曦不由抱紧了江暮合。


    江暮合很喜欢赵曦亲近他，纵然他不知道赵曦现在在想什么，但是他喜欢她将自己全身心地交付给他。


    江暮合伸出食指，抬起赵曦的脸，将唇覆了上去。


    赵曦闭上眼睛，鼻间萦绕着他的气息。


    江暮合贪恋地汲取，赵曦现在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他更难以自持。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他不由加重了力气。


    赵曦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带着灼灼的麻意，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这一声柔叫如猫一般，在江暮合本就柔软的心田上搔了一下痒。


    江暮合放开赵曦，侧过脸，耳朵紧贴着赵曦的耳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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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曦大口地喘着气，脖子根都红了。


    连空气中都带着灼灼的热度。


    过了许久，江暮合的心绪才平静下来。


    赵曦因为江暮合的突然发疯，脑子还处于懵然的状态。


    “公主，已经到了。”


    赵曦终于回过神来，好不容易降温的脸又红了起来。


    江暮合看了赵曦一眼，赵曦却一掌拍开他的脸。


    江暮合有些不知所措。


    赵曦却直接挡住了自己的脸，声音细若蚊蚋，“郎君，该下车了。”


    江暮合失笑，先下了车，随后在赵曦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将她抱了下来。


    赵曦没想到江暮合动作这么快，强装淡定。


    刘云和江月假装没看见。


    今日又有盛大的烟火秀。


    江暮合自然而然地牵起赵曦的手，跟随着赵曦的步伐，二人走得十分的慢，像寻常百姓一般，漫步在人声鼎沸的街市中。


    赵曦不由扬起一个笑。


    “曦儿在笑什么？”


    “我有笑吗？”赵曦不由笑着问道。


    赵曦还没给出答案，江暮合也跟着笑了。


    赵曦笑得更开心，二人都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笑。


    “只是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赵曦不由晃了两下手。


    江暮合却更加握紧赵曦的手。


    赵曦平日不常出宫，看见什么都很新奇，江暮合只要见她多看了两眼什么便会将那个东西买下来，不一会儿两个手都塞满了。


    刘云纠结着要不要将那些东西接回来，却被江月拦住了。


    赵曦欣赏自己的胜利果实之时，才意识到自己买了许多。


    “竟然买了这么多。”这样好像就不能牵手了……


    “是啊，有些重……”江暮合说着不经意地弯了一下胳膊，赵曦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赵曦担忧：“可有碍？”


    江暮合淡定地摇了摇头。


    赵曦羞涩一笑，没有拿开手。


    江月有些没眼看。


    刘云一时分不清是谁的段位更高。


    江暮合将手中的东西都交给江月二人了，牵着赵曦的手去了河边。


    他们二人在汴河的下游。


    “郎君，那些东西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江暮合点点头。


    赵曦眼里的笑意更浓，“我很喜欢。”


    江暮合也笑了，言语已经不能表达他的心动，他珍重地将赵曦的手捧在掌心，虔诚地献上一吻，“公主喜欢便好。”若得她一句喜欢，便是死，也值得了。


    赵曦又羞红了脸。


    江暮合将赵曦圈在怀里。


    “公主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赵曦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江暮合低头看向赵曦，她的眸子闪着淡淡的水光，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臣一直都在。”


    空中绽放第一朵烟火，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照亮了整个夜空。


    “殿下，”江暮合牵着赵曦的手转向自己，目光真挚：“臣一心，尽数给了殿下。”


    “请让臣用一生守护殿下。”


    赵曦看着江暮合，只觉得满天星辰都不如他深情凝望她的双眸，热烈又珍重。


    赵曦双眸含泪，点了点头。


    她喜欢他，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了，她幻想着结下善果，却没想到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不过，总归是等到了。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河的对岸。


    烟火一朵一朵纷至沓来。


    倏地，那烟火就如同火筒一般，向四周炸了开来。


    人群中传出惊呼，百姓四散开来。


    江暮合将赵曦抱在怀里，眼里闪着骇人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