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画像(十八)
作品:《公主怎能那般》 袁衡知道赵曦的决定后,告了半日的假,他想见赵曦一面,但是外臣并不能随意出入后宫。
袁衡徘徊在文华殿外,恰好碰到太后身边的刘常侍,刘常侍知晓他的来意后,略一思索,将他带到了御花园,并派人告知太后,太后允了,又命人去延福宫请赵曦。
赵曦自然是拒绝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日头渐凉,虽没有到菊花盛开时分,倒也不远了。菊园中的菊花花苞紧小,藏于叶片之下。
袁衡在菊园坐立难安。
太后已为二人指婚,六礼走完少说要半年光景,更何况是公主下降?袁衡却不想再等苦等一月。
他想不通赵曦竟然将一切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他们的婚事又该如何?袁衡心下没来由慌张了起来,他们二人的婚事到底有些坎坷了。京中关于赵曦的流言他也是知道的,那些谣言不过时无水之源,无根之木,自己做的孽,又凭何将一切都推给一个女子?
身后响起脚步声,袁衡转身,看见了刘常侍。袁衡站起身张望着,却没看到那个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刘常侍:“袁编修,长公主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月未满她是不会出延福宫的。”
袁衡向前走了一步:“那我去延福宫见公主,可以吗?”
“这……”刘常侍犹豫着,延福宫乃是长公主殿下的寝宫,岂是外男能够进去的?纵然太后为二人指了婚,也不合规矩。
刘常侍并不想得罪这个未来的驸马,笑笑,“小人这就去请示。”
袁衡本以为会听到“不可”的答案,却没想到刘常侍应了自己。袁衡惊喜一笑,“如此便多谢了。”
“他们二人婚事已定,他是她未来的驸马,他来找她了,她应该会见自己的吧?”袁衡心里念着。
刘常侍转身便收了嘴角的笑,又恢复平时不苟言笑的模样,出了菊园却是向着坤宁宫去了。坤宁宫与延福宫却在两个不同的方位。
刘常侍向一旁的小常侍吩咐道:“稍后便去告诉袁编修,公主不肯见,让他回吧。”
“是。”小常侍应道。
片刻后,菊园又传来脚步声。
袁衡惊喜地转过身,却连刘常侍的身影都没有看见。
“袁编修。”
袁衡扯了扯嘴角,颔首。
“长公主殿下有事要忙,不便相见。”
既是清修,又有何事要忙呢?
袁衡直盯着小常侍。
小常低下了头。
袁衡知道他们在搪塞自己,心中暗骂一声:“这群刁奴,竟然这般轻怠他!”
“那在下便等长公主殿下忙完再见!”袁衡撂下这句话便坐下了。
小常侍却没有说什么,他还未见过这般倔强不讲礼节的郎君,向后退了一步,似是在说:“随你的便。”
袁衡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小常侍又为他斟上茶,另端来了瓜果糕饼。
袁衡撇开眼,只盯着那群藏在叶片下的小小花苞。
袁衡是晌午来的,他坐在菊园中,今日空中多云,坐在园中也不晒,慢慢地看着日头自头顶渐尖向西,天色由明亮转暗。期间他实在熬不住,吃了两盏茶,又吃了半盘的糕饼,却始终没有等来一句传唤。
他在园子里坐了一天,想来能传到赵曦的耳中吧?
喝完最后一盏茶,小常侍又来了。
“郎君该回了。”宫中就要落钥了。
即将入秋,日头下了后温度便也降了下来,就像袁衡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他站起身,浑浑噩噩地跟在小常侍身后。夜凉如水,不知何时起了雾,月亮看起来分外朦胧。
走出宫门后,天已经完全大黑了。
小常侍将袁衡送到袁家马车前便退下了。
袁火在宫外等了许久,早有人告诉他郎君去园子见公主去了,他便一直安心在此地等着,见袁衡终于出来了,欣喜地跑了过去,“郎君回来了。”
袁衡耷拉着一张脸,淡淡应了一声便上了马车。
天色已晚,郎君还从未这么晚回过家,想来家主和夫人已经等得急了,小厮不敢耽搁,连忙驾马。
今夜雾蒙蒙的,只有一抹淡淡又朦胧的月牙。
好在袁家离皇宫不太远,不用半个时辰便能到家。若他驾马快些,还能赶得上晚饭。袁火选了条僻静的小路,一路飞奔,郎君若是晚回了,家主和夫人定然忧心,若是惹恼他二人,郎君倒没什么,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小厮为了赶路,选择了那日平常不走的路。路虽近,却是险。好在自江侍郎出事以后,这条路便很少出事了。有几次他赶路也都是走的这条路,都没出事。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越深,雾也跟着起了来。袁火突然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好在他常走在这条路上,不用看清也能记得。
转弯时,他特地放缓了速度,却没想到冲出来一个人,他连忙勒马,马长嘶一声却还是平稳地停了下来。袁火张望着看向前方,不知自己是否撞到了他,“可是撞到了?你无事吧?”
四周黑魆魆的,他再未看到人,四周静悄悄的,方才他明明看到了一个身影,为什么不说话,难不成?
袁火想到哪一种可能,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双腿却止不住地发抖,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你在找我吗?”
身后传来声音,袁火下意识转身,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话还没说完,剑已经插到了自己的左腹上。痛感袭来,袁火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人,来不及思考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马车里的袁衡早就听到了声响,掀开帘子,看到袁火倒在地,身前的黑衣身手里还拿着剑,剑上还滴着鲜血的血……他双目瞪圆,不可置信,“你,你要干什么!”他一眼便认出了身前的黑衣人,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可知我父亲是谁,你敢……”
杀字还没有说出口,刀便捅了过来,鲜血四溅。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伤口,血,好多的血。
痛……好痛。
痛感撕心裂肺,他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袁望坐在家中,饭已经凉透了,夫妇二人谁也没动。
“家主,不好了!”
袁望和夫人听到动静便想着门口走去,袁望还没张嘴,袁夫人便问:“郎君呢,找到他了吗?”
小厮一脸悲戚:“回夫人,找到是找到了,不过……”
袁望忍不住,怒吼,“快说!”
“郎君他……他死了!”
“什么!”袁望与袁夫人异口同声。
“郎君死在了那条小巷子里,我们找到他的时候,郎君已经死了,袁火尚有一息,大夫正救着呢!”
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直直地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袁望快步走到门口,怒吼:“带我去看郎君!”
另一边,江暮合也终于抵达汴梁。
一日后,袁火终于醒了来。
他将一切都告诉了袁望,事无巨细,毕竟他都看到了凶手的脸。
袁望咬着牙问:“凶手是谁?”
“是……江侍郎的侍从江月。”他们曾经在柳府见过他,他绝对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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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合!”袁望咬碎银牙,“当初让你侥幸逃脱,没想到却成今日之祸,我定然不会放过你,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江暮合归来的第二日,朝会。
近来汴梁新闻却是多,一是两位江大人都回来了,二是袁尚书之子被害了。众臣窃窃私语,却不防在大殿内看见一身斩衰服的袁望,正跪在殿中。白麻孝服,却是为亲子而穿。
百官窃窃私语,却是不敢向前。
赵谦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他。
“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袁卿今日怎的来了?”父皇出事后,赵谦听到旁人家出了丧事也难免伤心,不免关怀道。
“禀陛下,小儿冤屈,还请陛下做主,还小儿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惊起千层浪。百官都知道,袁衡被人杀了,难不成已经找到凶手了?
“袁卿但说无妨,朕当然会为你找到凶手,还你,还袁编修一个公道。”
“有陛下这句话便足以,臣不敢奢求陛下……主持公道。”
这话确实大大的不敬。
赵谦知他心绪不佳,却还是不能允许他这般僭越,语气冷然,“卿若是查出了凶手,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袁望站起身,转身,走向江暮合的身边。
百官紧跟着他的步伐,也都看到了江暮合,看着他的意思,凶手莫不是……
“凶手便是江侍郎!”
袁望愤恨地看着江暮合一眼,双目泛红,睚眦欲裂,似是要活吞了眼前人。袁望转身,字字泣血:“家仆亲眼看见就是江侍郎的侍从杀了微臣的儿子,想来是受了他的命令!”
吕正却站了出来,“袁尚书丧子之痛我等都可以理解。”
“你不能理解!死的不是你的儿子,你能理解个屁!”袁望朝着吕正怒吼,白麻歪歪地挂在他的身上,头上的帽子也歪了,活像一个疯子。
吕正板着脸,没有说话。
“凶手就是江暮合!”
张尚书也听不下去了,“江侍郎前日才回来,关城门时才到,敢问袁小郎君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袁望瞪着双眸,仿佛在等着自己的仇人,“张尚书也要包庇江侍郎吗?本官倒忘了,你二人共事多年,相必是交情不浅!”
张尚书看向赵谦:“禀陛下,微臣只是秉公办理,按着流程办案,臣只知王法,却不知道何为包庇。”
百官看着袁望的眼睛装着同情,又装着不满。
王执:“袁尚书也是爱子心切,此事还要严查才是。”
王执此话一出,众臣附和。
毕竟是一条人命,赵谦并不想计较袁望御前失仪,只是吩咐:“张尚书,朕命你彻查袁衡之死一案,务必还枉死之人一个清白。”
“微臣遵命。”
赵谦看了一眼袁望,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散朝之后,袁望本想找江暮合,却被御史们簇拥着离开了。
“袁尚书放心,我等必定相助,还袁编修一个公道!”
“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袁尚书放心吧!”
江暮合不理会众人的议论,径自向着刑部去了。
“江侍郎。”
“王舍人”
“好久不见。”王执依旧笑着,笑意深深,依旧像一尊弥勒佛。“为了迎接江侍郎归来,下官可是准备了一个很大的礼。”
江暮合看着那双微弯的眼睛,眼底却找不出一点笑意。
“已经送给江侍郎了,江侍郎收到了,开心吗?”王执依旧笑着,活像一尊弥勒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