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闻言笑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想不到，令仪姐姐也会说出这般不成体统的话。”


    王令仪脸红了，轻声咳了一声，“哪里的话？此话有何不妥？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说着，举起了案上的茶盏，正好挡住了赵曦打趣的眼神。


    赵曦知晓分寸，再说下去王令仪怕是更臊得慌，便没有往下说了，转了话头，“王公怎么看此事？”


    王令仪眼睛闪了一下，“阿父并未多说什么。”


    赵曦听到这话看向王令仪，王令仪眼神没有闪躲。


    赵曦微挑了挑眉毛。


    王令仪又道：“阿父只说再为我寻一个好亲事罢了。”王令仪垂下眸子，其实阿父对她说，她没福分，这等好的亲事都能被人抢了，怪只怪她自己不争气。


    赵曦心中明了，冷哼一声，她懒得去计较王执说什么，又问，“令仪姐姐可曾提过钰哥哥？顾家如今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想当初，王执看不上顾钰的原因便是嫌弃他父亲的官职，二人不分上下。


    王令仪脸色沉了一分，“婚姻大事，自有阿父定夺，此事不是我能插手的。”


    赵曦听到这话心里不是滋味，也没有再反驳王令仪，举起茶盏饮了一口茶。


    空气中只有更漏的声音和袅袅茶香。


    王令仪还是担忧，继续问道：“曦娘就不急嘛？”


    临州盛产茉莉香片，知她喜爱，赵谦便将所有茉莉香片都赏了她。茉莉香味余味悠长，在口中漾开甘甜的滋味。赵曦听到这话，不由想起了临州，以为王令仪是在说江暮合的事，下意识反问：“急什么？”


    赵曦眼波流转，反问她急什么，显然是没将婚事放在心上，“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曦娘怎能不急呢？”难不成公主心甘情愿与曹盛成亲？公主愿意，她都不愿。


    赵曦这才知道王令仪又再提她与曹盛的事，知她自己会错了意，心中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令仪姐姐莫要忧心，本宫心里都有数的。”


    王令仪心中甚急，便没有发现赵曦不对劲，只道：“太后娘娘都下了懿旨，这事又有什么余地？”


    赵曦捏在杯盏上的手指缩了一下。自那日从柳府回来后，她便将刘云派了出去。她先前便命聂尧查过曹旭锐，曹旭锐在汴梁的势力并无不妥。但赵曦却觉得，曹家并不简单，可这都只是她的猜想。


    她又在赌。


    王令仪不知赵曦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油煎了一般，十分难熬。


    突然，王令仪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


    这人或许能救公主于水火。


    想到这里，王令仪一摒方才颓废的眼神，目光坚定：“曦娘，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赵曦心中另想着旁的事，没有注意王令仪的变化，只见她目光炯炯，似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点点头，“我派人送姐姐出宫。”


    王令仪行了一礼便去了。


    王令仪走后，落珠走过来收拾着桌案，随后又退下了。


    赵曦却不由又想起她与王令仪的话。


    她贵为公主，看似尊贵，天下的男儿供她挑选为驸马。


    可她不能。


    就像幼时的她随阿父行军，她总以为阿父是大将军，率领千军万马，众将士莫敢不从。那时她太小，读不懂阿父眉间的忧愁。人与人之间的博弈，更多的是利益，是身不由己。


    如今她懂了，自己却早已处在权利的漩涡之中，无法抽身。


    纵然是公主，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母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若她一意孤行，只会让母后更加不快。


    他原本是朝中的肱骨之臣，可若是同她成亲，就要背上莫须有的名头，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总归是信任他的，不忍看他沦落到千夫所指的局面。


    他是她见过最好的老师，有他辅佐谦儿，大宴只会越来越好。大宴好，才是父皇愿意看到的。她只想守住大宴，她没有旁的愿望了。


    “公主。”


    墨霜回来了，走进来通禀，“刘云回来了。”


    赵曦打起了精神，“让他进来。”


    “是。”


    刘云匆匆进来，眉间带着行路的风霜，行了一礼，“小人请公主安。”


    赵曦点点头，语调焦急，“可查到什么了？”


    “回公主，曹旭锐与杨益是旧识。”


    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这则消息没有激起赵曦心间的水花。


    刘云却哽咽了一声，“刺杀先皇之人，是曹旭锐的旧部。”


    落珠和墨霜听到这个消息，纷纷转头看向赵曦。


    赵曦却比他们想的要淡定许多，木然地坐在榻上，什么话都没说。


    刘云立在一旁轻轻喘着粗气，他查到这些之后，不敢耽搁片刻，匆匆便来了。可不知为什么，公主听到这样大的消息却没有过多的反应。


    他却有些无从适应了。


    赵曦脑子里却想着旁的事。


    风起于青萍之末。


    从向家到秦家，再到曹家，各家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可事情远远没有这般简单，背后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一切都串了起来。


    一点一点，全都呈给了她。


    “你是如何查到的？”


    “小人倒是没有费多少功夫，一查便查到了，就好像……”刘云斟酌着，“就好像有人知道小人要查这些事一样，只把线索都揪了出来，只待小人去便会告知小人一切呢。”


    赵曦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下去吧。”


    赵曦的反应出乎刘云意料，他有些无所适从，但赵曦有令，他只得行了一礼退下了。


    落珠见刘云出来，与墨霜进去侍候，见赵曦一脸不虞，关切道：“公主？”


    赵曦没有看落珠，声音冷淡，“这边无事，你们也退下吧。”


    落珠和墨霜对视一眼，行了一礼也退下了。


    刘云心中忐忑，不知自己做了何事惹公主不快，便守在门口，见落珠出来，连忙走了上去，“公主可有不快？”


    落珠撇撇嘴，“你方才与公主说什么了，惹恼了公主！”


    “我冤枉啊！”刘云连胜反驳，“我只是将查到的东西都告诉了公主，明明是都查到了，查的还很顺利，怎么公主却不高兴呢？”


    落珠和墨霜方才在外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便也无话。


    那边赵曦越想越气，走到桌案前，将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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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来人！”


    落珠连忙小跑进了来，“公主有何吩咐？”


    “将这些都给本宫扔了。”


    “是。”落珠走向前。


    赵曦却将几个匣子都递给了落珠。


    落珠低头一看，认出了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震惊道：“公主，这个真的扔吗？”


    赵曦板着脸，“本宫的话没有说明白吗？”


    落珠心中更惊，“小人明白。”


    说着抱起三个匣子便向门口去了。


    “扔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是。”


    “站住！”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若被我发现，你没有扔掉这些东西，本宫重罚！”


    落珠连忙低下头，“小人不敢。”


    赵曦点点头。


    落珠抬眸，“公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扔了去吧。”


    “是。”


    落珠出门之后才发现墨霜与刘云依旧在原处。二人走向前，看见落珠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三个匣子。


    “这是？”


    落珠撇了撇嘴。


    墨霜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匣子，“这里装的不是？”墨霜对上落珠的眼睛，落珠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刘云方才便问了一次，二人谁人都没有答他，便再问一次。


    “此事，你还是莫要问得好。”墨霜答。


    刘云又问：“你拿着这么多匣子作甚？公主吩咐的？”


    “公主有何吩咐？”墨霜问。


    “公主命我将这些都扔了。”


    淡定如墨霜也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为何？”


    落珠耸了耸肩膀，“我怎么可能知道！”


    两人虽然说着话，刘云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该怎么才好。”落珠知道里面装的都是江暮合的信件，刚收到时，公主连日的问她可收到了信件，足见其重视程度，现在却命她将这物扔了，显然是气头上的话，她断然是不敢扔的。


    “想来公主这是气话，先收了吧。”


    落珠轻叹一声，“公主也猜到了，还说，谁若敢收起来，便要重重责罚。”


    墨霜这下却没话说了。


    二人说的话刘云听得无所适从，“这里到底是何物？两位姐姐便告诉我吧，我们总归都是公主的心腹才是。”


    落珠和墨霜对视一眼，眼里都闪着一丝精光。


    刘云却觉得那眼神颇为吓人。


    落珠将手上的匣子都递给了刘云，“此物便交给你保管吧，公主若问你，你便说你扔了。”


    刘云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他要打开这匣子悄悄打开……


    墨霜：“姐姐劝你还是莫要将这匣子打开。”


    “为何？”


    二人对视一眼，落珠笑了，“若你不知道，便是‘不知者无罪’。”


    墨霜补充道：“若你知道了，等着公主的责罚吧！”


    刘云这才意识到他被二人摆了一道，可一切都晚了，二人将东西放在他手上之后便走了。这匣子如烫手的山芋，他是如何也撒不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