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听出了是韩依的声音，眸子一紧，向着她的方向走去。


    此处是一处假山，层层环绕，赵曦耐着性子绕了进去，却看见曹盛与韩依纠缠在一处，韩依头发有几分松散，曹盛幞头不整，二人形容狼狈，十分失仪。


    “放肆！”赵曦话音刚落，暗卫便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


    曹盛看到这么多的暗卫，没等赵曦说话，默默收回挡在韩依身前的胳膊。


    韩依飞奔到赵曦身边。


    赵曦张开双臂护住韩依。


    赵曦回头，看见韩依脸上满是泪痕，伸手握住了韩依的手指，轻轻地拍了拍。


    “我道是谁，原来是尊崇无比的长公主殿下。”


    任是何人都能听出曹盛语气中的不屑。


    墨霜大喊道：“放肆，没人教过你规矩吗？见到公主怎么不行礼？”


    曹盛冷笑一声，“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赵曦语气不善，“你在此地做什么？”


    “私会女郎啊，公主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你！你这无耻小人！”韩依越过赵曦的肩膀，看着曹盛骂道。


    “都虞候便是这般教导你的？”


    曹盛听到赵曦提起曹旭锐，立刻绷起了脸。


    “真是无礼至极！”落珠豁出去了，今日说什么也要骂他一句。


    “礼？长公主殿下可知，你身边的娇娇女郎，京中有名的闺阁小姐，她做了什么？”


    赵曦只看着曹盛。


    曹盛见赵曦没有反应，轻笑一声，“私会外男，这般做，公主怎么不骂她？”


    韩依红着眼睛，瞪着曹盛。


    “光天化日之下，怎容你在此地放肆！”赵曦丝毫没有要搭茬的迹象，厉声道。


    “在下可不敢欺君！”


    赵曦眯起眼睛，“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曹盛听到这话更是兴奋，“这都被长公主殿下看出来了，长公主殿下要杀了我吗？我好怕！”


    “放肆！”墨霜也忍不住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曹家郎君能站在这里，多赖祖上积德而已。纵是家财万贯也终有耗尽的一天，何况福气？”


    曹盛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


    “依娘，我带你回去。”赵曦说罢，看都未看一眼曹盛，拉着韩依转身走了。


    墨霜忍不住瞪了一眼曹盛。


    落珠忍不住瞪了两眼曹盛。


    曹盛：“长公主殿下不罚在下吗？”


    “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要反咬一口狗吗？”


    “卿若那么喜欢乱叫，寻个无人的地方随便嚎去罢。”


    赵曦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风吹起路边的枝条，在日光的照射下投下斑驳剪影，像极了人的身影。柳叶摇曳之处，那影子也变了形状。


    “依娘，你还好？”


    韩依双眸噙泪，“多谢公主。”


    “本宫……”


    韩依眼泪再也忍不住，摇摇头，“曦娘不必多言，我都知道的。”


    赵曦若是因为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惩罚了曹盛，保不齐会引起众人的注意，到时候大家便都能知道曹盛轻薄于她，等待她的将是腥风血雨。


    赵曦拿起手帕，为韩依擦脸。


    二人来到柳莺为赵曦准备的客舍。


    落珠又寻来一套新的衫裙为韩依换下了。


    “依娘，出了何事？”


    韩依双眸含泪，咬着下嘴唇，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跪下地：“公主，我对不住你。”


    落珠将其搀了起来。


    自从出了那事，申祈安便被韩老夫人逐出了韩府。申祈安不在韩府，韩依再也见不到他。韩依特地打听过，申祈安今日也会来，所以一早去了樱桃园，借着赵曦的名头去请申祈安，可来的却是曹盛。


    说完，韩依一脸愧疚地看向赵曦。


    “公主，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的错，我这般做，不仅会让我名声有损，还险些坏了你的名声，我真的错了……”韩依声泪俱下，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赵曦轻叹一声，“你啊。”


    韩依愧疚地闭上双眼，“若是用我的名头，他定不肯来，公主于他有恩，纵是公主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


    “韩依无颜面对殿下，不敢奢求殿下宽恕……”


    赵曦这才明了，很多事都能说通了。那日她为什么迟迟没有见到申祈安，又为什么会在申祈安和韩依的鞋子上都看到了泥土，包括韩依的那副帕子……


    韩依愧疚地垂下头，“公主，全都是我一人之过，还请公主责罚。”


    “你这又是为得那般？”赵曦心中已有答案。


    “为哪般？”韩依艰难张了嘴，“那是他考下来的啊，怎么轻而易举就给了旁人呢，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拱手于人才能得到他应得的东西！公主，昭昭日月之下，又是什么道理！”


    此话乃大不敬。


    赵曦却没有斥责韩依。


    前两年的科举，大抵如韩依所说。


    “可我……可我又能做什么呢？”韩依轻笑一声，“祖父，兄长，甚至是他都没有说什么，此事又与我何干，我又能说什么呢？只能仰仗韩家的我，又怎么能做出不利韩家的事？”


    可她到底是做了。


    “请公主责罚。”语毕，又行了一个大礼。


    这次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去搀。


    赵曦没有吩咐，韩依依旧跪在原地。


    “因果轮回，自有天定，何须我来罚你？”


    头顶传来赵曦的声音，下一秒，韩依被人搀了起来。


    “不过，本宫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韩依一脸震惊地看向赵曦。


    赵曦神秘兮兮的，没有说是什么，反倒又问道：“你可后悔？”


    韩依顿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攥紧手，“不后悔！”


    “公主说得对，一切自有因果。”


    赵曦朝她眨了眨眼，双眼明亮。


    韩依一脸愧疚，“公主，我利用了你，你可还会与我当朋友？”


    “本公主被人耍了，自然是十分生气的。”


    韩依顿住，方吸了一下鼻子，听到赵曦这句话却忘了要呼气了。


    “不过本公主有大量，公主肚里能撑船，便原谅你了。”


    韩依咬着下唇，一双眼睛噙着水，满是感激。


    “且，你也歪打正着，帮我了呢。”


    韩依面露疑惑。


    “曹盛。”


    韩依依旧不懂。


    赵曦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此前曹盛轻薄于她，她只当他是风流浪子，见色起意，今日见他二人，他的那番话，又觉得此事并不一般。


    他轻薄自己，为的不是色，而是……挑衅她。今日的谈话，也无不透露着两个字——找死。


    “公主，令仪姐姐当真要嫁给他吗？”韩依心里十分不愿意，此前他便在三人面前失礼，今日又轻薄自己，丝毫不顾及令仪姐姐的颜面，实非良配。


    “本宫自有办法。”


    赵曦只丢下一句话，韩依却觉得比什么都可靠，若是有公主介入的话，想来会安心解决的吧。


    “你我二人出来甚久，该回去了。”


    韩依点点头。


    赵曦回去的时候，宴席将要开始，不过一刻钟，太后便来了。


    众人行礼。


    太后并不是第一次莅临柳府，柳府初建成时，太后便来过。


    “请母后安。”


    柳后笑着拉过赵曦，二人在上首处坐了。


    柳后悄悄贴在赵曦耳边，“母后刚刚看见了……”


    却没说看见什么。


    “母后去了何处？”


    原来柳后在前院赏花，恰好看见柳棣会见客人。


    “袁家的小郎君倒是比画上还要俊俏几分，”柳后一直盯着赵曦，又道：“且还是如假包换的探花，当真是十分不错。”


    赵曦这下彻底明白柳后在说什么，笑着道：“母后可见了曹家的儿郎？”


    难得从赵曦嘴里听到郎君的名字，柳后的好奇心瞬间被赵曦点燃。


    “哦？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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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倒是没见，也不曾听谁人提起过……”柳后陷入沉思。


    说完这话赵曦便没再说了。


    “可是今科进士？”太后不依不饶。


    “是。”


    柳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宴会正式开始。


    宴会进行不到一半，柳后便走了。


    赵曦没有走。


    过了一会，刘云走过来，“禀公主，太后又去了那园子。”


    “知道了。”


    “公主，还有一事。”


    “何事？”


    “那袁家的郎君在前厅，向陛下请了旨。”


    “他请旨作甚？”


    “请求陛下赐婚他与……”刘云欲言又止。


    赵曦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与长公主殿下……”


    *


    临州，江府。


    “郎君，申祈安已经离了韩家，韩家暂时没有受到牵连，韩相身体也算健朗。”


    “嗯。”江暮合依旧在奋笔疾书，只哼了一声是做回应。


    “还有一事，却是有些棘手，我们寻到了杨益旧部的线索。”


    “可是曹旭锐？”江暮合语气平平。


    “是。”


    “何来棘手？”江暮合放下笔，将案上的纸收了起来。


    江月有些迟疑，“太后娘娘在柳府看了许多小郎君，尤其钟爱袁家的小郎君。”


    “不知是何原因，太后娘娘单独又看了曹家的郎君……”


    “曹旭锐的长子？”江暮合语气带着一丝惊讶。


    江月点点头，忍不住吐槽：“曹家的长子已经和王家的女郎定了亲，太后还见他做什么？”


    江暮合没有说话，汴梁上至二十五岁，下至十八岁的男子，对曹旭锐的印象，并不十分好。


    可太后偏又要见他。


    “郎君，太后不会是要为长公主殿下……”


    “那等浪子，难为良配。”江暮合的声音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嘲讽。


    “那袁家呢？”江月忍不住问出口。


    他自然收到一记眼刀。


    “殿下又不喜欢他。”


    江月很想问江暮合公主喜欢何人，但他不敢。


    江暮合只盯着江月，一双眼睛带了从未有过的鼓励。


    江月自知此等话题危险，忙转了话头，“郎君，太后若真为公主与曹家定亲，这可怎生是好？”


    “无碍。”


    这等大事怎能无碍，曹家惯会蒙骗，公主若是也上了当那可如何是好！


    “无论曹家是否陷害宴帝，长公主殿下都不会选择曹旭锐的长子。”


    “若会，也定是因为旁的缘故。”


    *


    翌日，太后向礼部传了一道令旨：


    再次为长公主殿下挑选驸马，准备京城儿郎的画像。


    袁衡的画像已经呈过一次，这次却是不能再上了。


    袁望听到这个消息一百个不服气。


    袁衡听到这个消息心碎了一地。


    礼部。


    “吕公的孙子不错。”


    “年岁比公主还小，怎么可以？”


    “张尚书的儿子不错。”


    “他是鳏夫，是鳏夫！你把他呈上去，难不成你想让你娘子做寡妇吗？”


    “代尚书的侄子不错。”


    “那是个断袖！”


    “都虞候的长子……”


    “年岁？”


    “比公主大一岁。”


    “可曾婚配？”


    “未曾。”


    “不常去青楼小倌吧？”


    “属下方查过，没有。”


    “那便是他了！”


    礼部绞尽脑汁，生拉硬凑了六个人献了上去。


    柳后又叫来赵曦。


    赵曦一脸羞涩，只看着曹旭锐的画像不语。


    柳后：“既然曦儿喜欢，便是他了！”


    赵曦十分害羞地钻到柳后的臂弯里，柳后笑着收紧胳膊揽住赵曦，赵曦眼里的笑一点一点消散，只剩下一抹光，如刀一般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