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竹叶被风吹出沙沙的声音。


    陆寒止逐渐恢复意识，他撑起身子，背上被那妖女击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脸上的血迹已干，他深吸一口气。


    天渐黑，此地并无其他线索，他平息怒气往回走去。


    明日启程，陆寒止在小二的带领下前往包间，谢知昱早就等候在此。


    “公事拖延故来迟，望殿下赎罪。”他总不能说被一个小女子打晕才醒吧。


    谢知昱将他打量一番，靴侧沾泥，身上玄衣有点褶皱，最明显的还是脸上那一道伤，他冷哼一声，“看来陆大人遇到对手了。”


    今日陆寒止本就连连吃瘪，没想到一向温润的谢知昱也如此夹枪带棒，偏偏他说的都是实话，陆寒止一肚子火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回应，“敢问殿下问出什么了。”


    那刘承礼贪生怕死但是却是城府极深，若是他透露真相只怕死的更惨，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那位兄长和太子只会放弃他，今日他不过是挑拨几句，待会都城让他面对丞相和太子的冷血更加事半功倍。


    “此事还是由本宫亲自禀告父皇。”


    看来这位最没脾气的皇子并不如传闻中那般，“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谢知昱眼神一暗，捏住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


    待这场各怀鬼胎的聚餐结束，轻风立刻上前禀报，“殿下，并未找到阿吱，多方打探，中午据说有一名女子从他房中出来。”


    自从殿下看到阿吱留下告辞的纸条，到现在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原来他是男女通吃，有了殿下还找女子，就这么不辞而别。


    “我让你打听的慕奚呢。”


    “正巧，慕奚竟然也在越松楼住，只是我们一次都没遇到过，掌柜的说下午他便退房了。”


    想起她房内那整齐叠好的男装正是日常所穿，她什么也没带走，却恢复女儿身和慕奚走了吗，这些时日的相处到底算些什么。他还本想让父皇引荐她。


    “罢了，去收拾行李，明日我们回都城。”


    灯光忽明忽暗，一抹苍白的颜色在她面前挥之不去，还有那莞尔一笑的薄唇，猛地汀雪睁开眼。


    四周飘动着薄纱，拨开薄纱出去，一大片荷塘映入眼帘，远远能看见池边一白衣公子正在作画，她不是中了陆寒声的毒针吗，怎会在此。


    汀雪缓缓靠近，“敢问阁下是何人？”


    “你醒了，这里是都城。”那人缓缓转过头嘴角扬起笑容。


    “慕奚！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晕倒了，我把你救了回来。”


    怎么会这么巧，可是她并未受到伤害，那毒针威力如此大吗？能从南安道都城，“我睡了多久？”


    “哦，你睡了一夜。”


    本还在打量四周的汀雪一愣，她瞬间退后几步，眼中充满警惕，“你到底是谁？”


    普通行程再快不可能一夜就从南安到都城，这么都巧合，眼前之人不是普通人。她仙法微弱，并不能探得真身。


    慕奚闻言放下画笔，缓缓靠近汀雪，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又扬起下巴，“你是谁？”


    那一抹苍白的下颚和脖颈让汀雪一愣，瞬间回想起许多记忆，“当时我和谢知昱在那雾气中，是你攻击我们，还把我掳到那妖窝当压寨新郎的！”


    汀雪什么都想起来了，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这个人，此人道法在她之上，“我警告你，不要招惹我。”


    “哦。”


    这无所谓的态度让汀雪十分恼火，“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有什么仇怨？”


    看她这一幅跳脚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慕奚忍不住笑出声。


    “本尊乃是魔界少君。”


    听起来很厉害，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这回轮到慕奚一愣了，“你没听说过我吗？”


    汀雪自然是不知道魔界的事情，她连仙界都没弄明白，在她怀疑的眼神中慕奚彻底败下阵来，只能和她解释起来。


    即使话本子里妖族和魔族一直是邪道，其实仙妖魔从始至终都守着各自的地盘行事，妖魔也不像傻子一样只会做一些坏事，也是有规矩的，多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有一段时期甚至相处的十分融洽。


    闻钰是仙界中的佼佼者，又是帝君之子，天下闻名。而慕奚也是魔族中的佼佼者，他频繁挑战闻钰却屡战屡败，就当他想再找闻钰之时，没想到他却去搞什么投胎转世历劫，所以慕奚就追到凡间来了。


    最后慕奚又补充了一句，“倒也不是经常输给他，比如这次就是我赢了。”


    听完之后汀雪半天不说话，当时在雾中她就觉得一定是谢知昱的仇家，看来是真的，这仇家从天下追到了地上。


    “如今闻钰殿下只是一介凡人，魔君你若再妨碍他凡人的宿命，只怕会坏了规矩。”


    “坏他命数的怎么会是我，而是你啊。”


    汀雪心中一紧，若不是她丢了闻钰的魂石，确实不会到如今这种地步。


    “我是来保护殿下的。”


    “那么说你就仙界中人。”慕奚其实早就能想到她起码应该来自九重山之上，只是感觉不到她身上仙气，却能感受到闻钰的仙力涌动。


    “我是司命仙君殿中的小仙使。”


    “司命？”慕奚笑了笑，他和司命的过节可大着呢。


    “殿下现在是凡人，你不要再找他麻烦了……”


    汀雪灵光乍现，只要不伤害谢知昱的凡体，慕奚完全可以作乱来帮她让谢知昱早点变坏啊。


    “本尊只是闲来无事，顺便给你们找找乐子罢了。”


    这些时日不仅毫无进展，谢知昱感觉更善良温和了，待她也是极好的，作恶这种事果然不适合她，加上这些时日慕奚确实并未害过谢知昱，还救了她。


    “那随便你吧，我要走了。”


    这几日汀雪一直在打探消息，待谢知昱回来也好为他助力一番早日扳倒太子。


    终于差不多等到他们应该从南安回来了又过了好几日，汀雪此时觉得去找谢知昱还不是时候，便偷偷潜入了其府中。


    谢知昱揉了揉头上的穴位，汀雪从未见过他像现在一样脆弱，看来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


    “殿下，皇上明知道此事不是刘承礼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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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为，为何还要放过丞相和太子殿下。”


    太子近日已被禁足，可是发生了此等大事，陛下并未废太子的口风，如果是这样为何还要让谢知昱去调查此事与太子为敌。


    “父皇从来没有信任我们任何人，这就是他的制衡之道。”谢知昱的声音克制又冰冷，好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可是我们此时得罪了太子，即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关，刘承礼不松口那怎么办？”


    谢知昱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既然他什么也不说，就不用再开口说话了。”


    “属下明白了。”


    汀雪瞪大了双眼，即使刘承礼死罪难逃，可是此时还可能指证太子党羽，他的意思是要在这之前将刘承礼灭口吗？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此事是太子所为。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谢知昱吗？明明他丢了恶魂，怎么会行事如此诡异。


    这一刻，她开始怀疑自己，渐渐的，她想起在蚁族的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所有人都葬送在此，只有轻风逃出来了，好像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连日来的相处不是假的，谢知昱他真的很好。


    难道一切都弄错了，是司命仙君看错了，这不会是恶魂闻钰吧。


    原来计划相见的汀雪犹豫了，她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现在的她到底应该怎么做，不需要她谢知昱也会争夺皇位，他已经做了坏事所以此生她的任务也完成了吗？


    都城之中繁花似锦，她却无心观赏，早早就上了榻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一切，忽然房中烛火燃气，顿时照的满屋暖光。


    她惊的坐起来，眼前之人已经坐在圆凳之上。


    “仙……仙君！”


    汀雪连忙起身行礼，此时见到司命仙君真的算是让她安心了，“仙君，我……”


    她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司命一个眼神制止住她，她依旧一袭红衣从容不迫，红唇轻启，“你在凡间经历了什么，本君都知道，特此来指点你的。”


    汀雪感动的都要落泪了，“仙君，如今我应该怎么做？”


    看到少女欲哭无泪的表情，司命叹了口气，“你怎么理解善恶的。”


    见她说不出来，又补充道，“你要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想事情，对他来说杀妖自然是为了保护人族，杀掉某些知道秘密的人，是为了保护另一类人，他做的一种你认为的恶其实是为了另一种善。”


    汀雪好像有所理解，“那与太子争夺皇位，不算是戕害兄弟吗？”


    “天家而言，何为父兄？太子作恶多端，不堪大用，他此番想要搬到太子虽损害少部分人利益，却为天下黎明之福。”


    原来她的方向一直错了，汀雪悔不当初，“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本就是帝王命格，心比天高，人生比任何人都要顺利，你明白吗？”说完一挥袖人影消失，明着的烛火也随之熄灭。


    房内重新陷入黑暗，汀雪愣了许久，“多谢仙君指点。”


    原来她一直努力的方向错了，不是要助他登上皇位，而是要阻止他，让他无法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痛苦滋生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