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蛊虫

作品:《入君怀

    她摊开掌心向他,似蛊惑,又似是催促。


    席与风脑子是有些混沌的,混沌得只能浅显辨别出方才一屋子人对于自己是友非敌,他几乎是本能地想靠近眼前这个女子。


    想听她对自己说话,那声音似乎是能抚慰他心下对于全然空白未知的不安。


    她命令他,他会觉得喜悦,会强烈地想要满足她。


    他关注她的所有。


    所以,他轻易就捕捉到了她面上这一句有别于此前的紧张。


    她在紧张,她很在意。


    因为他手中的这串佛珠么?


    同一时间,他也感受到了心中莫名的牵扯,似乎,这佛珠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他有些怔忪,不过只是一瞬。


    周同月悬空的手掌略沉,是他褪下了常年不离身的漆黑的珠串。


    “你当真把它给我?”


    “有何不可。”


    “……”他说得那么坦荡平和,周同月竟是无以反驳,稍歇才道,“如果我告诉你,它是你信奉的佛呢?”


    这次,男人面色终于有了动容。


    “你还愿意给我么?”她追问。


    片刻,他又笑了,伸手替她合上手掌。


    “公主想要的,我都会给。”


    半晌,周同月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是,佛在心中,不在掌中。是我着相了。”


    她说完就垂了眼,没留意到男人欲言又止的唇,还有微微虬起的眉心。


    “手给我。”她道。


    她低头,重新将佛珠替他戴回。


    再抬眸就碰上了他专注的目光,他抬着手腕随她动作,却瞧着她的发间出神似的。


    周同月摸上去。


    “在看什么?”


    “发簪。”


    发簪?


    周同月想起来了,今日一身的泥水,回来沐浴后未免麻烦只让青颂拿一根简单的玉簪来挽了发。


    因是这簪子束着发,也没法拆下来,所以她只问:“簪子怎么了?”


    “你戴着,我高兴。”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心里开心。”


    这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是他喜欢的样式?席与风会因为别人戴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开心?


    匪夷所思。


    不过有这个打岔,周同月恢复了冷静。


    “言归正传,既然你也知道我们是在试毒,那更好,如果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觉得不适,请你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如果不想做,就去反抗,要尽力。”


    “好。”


    木英是听得公主的一声低吼后立刻推的门,正见一把剪刀当啷坠地。


    “世子!”


    席与风趴在地上,却是死死按着自己的手腕,手背上青筋爆现,他眼中染血般,却偏偏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女子,脸上更是已经大汗淋漓。


    “公主!”青颂也冲进来,一把扶住了地上的人。


    周同月形容还有些狼狈,可她只是伸手示意青颂噤声。


    男人还在咬牙坚持,她兀自爬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


    “公主小心!”木英根本都掰不开世子险些要自残的手,也近身不得,世子这是要拼命的架势,拼命要掐断自己的手腕么?!


    “无妨。”


    周同月蹲身下去,伸手,按在了他紧扣的手指上:“席与风,松手。”


    男人终是迟钝地盯住她,像是在辨认她是谁。


    “好了,我不叫你杀我了,松手吧。”


    此言一出,原本困兽般的人才霍得张手,而后便眼神涣散倒了下去。


    木英还没从公主方才的话中回过神,就见得前一刻还恨不得断了自己手腕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歪头栽进了公主怀中。


    “叫洪太医过来。”


    木英想上前,却被公主这一声刹住脚。


    “快去!”


    “是!”


    怀中,男人的手腕已经青紫。


    周同月拂上去,方才,他几乎是事事惟命是从,直到她开始以自己为靶。


    不知是不是此前交待的那句尽力反抗使然,他拿着剪刀,却几欲反向刺向自己。


    拦住他的时候她被推到了地上,才叫他片刻迟疑,似是要来扶她,可伸手的瞬间他却用更大的力气控住了。


    是以有了先前一幕。


    “公主,”青颂过去,“我扶世子去躺下。”


    周同月这才回神,她点头收手,不想,分明已经昏过去的人却是扣住了她抽回的手指。


    “公主小心!”


    青颂大惊失色,刚刚世子的眼神和状态太吓人了。


    可公主却是抬起另一手阻止了她上前:“没事,他没有恶意。”


    这是豁了命要也不愿伤害她的人。


    “可他……”


    “他只是觉得不安。”


    说着,周同月费力动了动,先行蹲起,而后揽着男人起来,因为一只手受桎,她脚踝又不好用太多力,险些再次跌倒,还好青颂小心从旁托住。


    两人好容易将人送到床上,外头,洪太医携着医箱进来。


    瞧见二人牵在一处的手,来人愣住。


    “他受了刺激,眼下谁也掰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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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手指,”周同月道,“不过,他刚刚腕受了伤,还请洪太医想想办法。”


    “好,”洪太医点点头,“那老臣用针试试。”


    “有劳太医。”


    连下三针,席与风才松开了手。


    洪太医继续替那只触目惊心的手腕包扎,周同月背过身去。


    片刻,太医处理好伤处,又重新替他诊了脉,这才起身过来:“还请公主细细同老臣说说方才情形。”


    “嗯。”


    一切处理完的时候,远处天际已经现出鱼肚白。


    “照此情形看,老臣猜的没错,这毒,确实神似蛊虫。”


    “可但凡是蛊,不都是子母双虫么?”周同月问,“就算是这毒水中有子虫,可我没有母虫啊。而且,虽然蛊虫之术早已失传,我却是听说过的,这母虫需要饲养,饲养非一朝一夕之事,如此看来,此论断说不过去。”


    “公主所言甚是,可正如公主所言,母虫需要长期的饲养,公主可还记得这毒的药引为何物?”


    “我的血。”


    “试问,有什么是比血于人体中饲养时间更久的呢?”


    周同月不懂医,更不懂蛊,迟疑道:“血怎么会是母虫?”


    “公主,这世间事,有时便是如此,”洪太医道,“而且,这也只是老臣的推理。如今需要解决的,却是世子的解毒之法。”


    “太医这是何意?”


    “今日公主帮了老臣一个大忙,对于这毒性剂量,老臣已然有数,只是解毒之物,这里没有,”洪太医道,“还请公主允老臣去往涂兰一趟。”


    “涂兰?”


    “涂兰有一种花叫晚花,还有一种虫,叫银翅,此虫,便就是最毒的蛊,此二者乃是此毒启始,只是工序复杂,毒方销毁,陛下又下令铲除了境内所有的晚花与银翅,眼下南盛怕是寻不到一株一只,”他道,“可解毒,需得这二者。”


    “你是说,在你从涂兰回来之前,世子的毒解不了?”


    “是,”洪太医点头,“那毒水倒是可以用药草继续消解中和,可蛊进了人体,就必须要这两物才可行,今日有公主亲身测试,老臣知晓了大体要入药的血量,只缺这两味药材了。”


    “如果涂兰找不到的话,难不成他要一直如此?”


    “这……恐怕是了。”


    周同月回头看向屋中,木英还守在床边。


    今次他们来淮城,原本最重要的也是为了这毒水一事。


    只是没想到横伸枝节,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那人试毒,什么不可假手于人——


    “好,那我与世子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