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湘念把手支在桌子上，看向坐在对面的江别。


    两个人隔着个桌子无声对峙。


    余湘念偏头，半张脸隐匿在电脑屏幕后面，清透的嗓音不带一点感情：“你说你胸口闷？”


    江别今天难得地换了个风格，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龄毛衣，外面搭着件卫衣外套。


    余湘念知道他“精神病”犯了，也没给他做什么检查。


    这会儿不忙，余湘念有时间跟他耗。


    江别混不吝地应着。


    余湘念敲击键盘的手顿住，抬眼看他。


    余湘念：“....你衣服买小了。”


    她保持微笑：“勒的。”


    江别拧着眉，半晌，稍稍松动。


    眉宇间压着戾气，“你怎么跟白砚书...”


    叩在桌面上的手机恰好在此刻响起。


    余湘念看了江别一眼，刚好对上他轻佻的眉眼，选择去旁边接听了电话。


    “嗯，微信已经加上了。”


    江别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后面整个人已经不自觉地正襟危坐起来。


    毕竟是工作时间，余湘念简单说了情况之后就结束了通话。


    昨晚睡觉前，余湘念通过中间的介绍人，也就是俗话说的媒人，添加了相亲对象的微信。


    过段时间就要把相亲约会的具体时间确定下来。


    余湘念回过神来，注意到一旁坐姿端正的江别，依旧不留情面。


    “江先生，门口左拐三十米，是精神科的大楼。”


    江别屏气。


    余湘念弯唇：“我想您疑神疑鬼的症状也许会在那里得到进一步的诊断。”


    她起身打开门，“不送。”


    *


    工作循规蹈矩，捱到下班的时间，余湘念又想起了跟苏琳琳的计划。


    帮方凛冲KPI。


    刚好这阵子比较闲，余湘念也乐得自在。


    今天晚上算是这个计划确定以来，她们两个第一次正式执行。


    电动车就停在苏琳琳的咖啡店门口，跟新壹居的方向顺路，余湘念就没骑车。


    刚好距离不远，两个人索性就步行去了三巡。


    临近春节，这种场合向来热闹非凡。


    她们进去的时候，方凛的歌正唱到一半。


    接连好几天碰到南意，余湘念心里不舒服，也就只能给自己找点事来转移转移注意力。


    她跟苏琳琳都点了鸡尾酒。


    两个人的酒量半斤八两，一杯下肚，已经是微醺的状态。


    这边余湘念跟苏琳琳喝得烂醉，那边的宋聿又无声地审视起她们两个来，并在微信上通风报信。


    “江哥，余妹妹又又又来了。”


    *


    中午媒人给余湘念打过电话之后，余湘念就跟相亲对象提了下相亲的事。


    这还是江悦货比三家之后才挑选出来的一家婚姻介绍所。


    今年介绍了两三个相亲对象都是她老家那边的人。


    男方人都是在东临工作，但户籍地在平城的。


    江悦考虑得很周到。


    毕竟落叶终究要归根，对象选在平城，也许会让她更有归属感一点。


    这次的相亲对象也是平城人，近些年在东临做小本买卖发了家，一大家子都在这边定居。


    家庭算得上是小康水平，主要是对方急着相亲结婚。


    两个人...“专业对口”。


    中午发过去的信息，直到现在对方才匆匆发来一条消息。


    ice:【下周末？】


    余湘念知道他这是差不多确定这个时间的意思。


    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轻轻叩了几下，直到屏幕重新暗下来。


    苏琳琳拉着她的手，看着坐在吧台上的方凛，“我去，我现在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过去找他了。”


    苏琳琳昨天去吧台上跟方凛提了一嘴相亲的事，还没说什么呢，方凛整个人脸色就已经冷下去了，甚至还撂了酒杯。


    苏琳琳有点怂：“你说，万一他走了之后，替补的更帅呢？”


    余湘念睨她一眼，一眼看破，“那我们回去吧？”


    苏琳琳咽了咽口水：“来都来了。”


    余湘念莞尔，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今天来送酒的是宋聿。


    他身上穿着骚包的衬衫，外面就搭了件单薄的黑色西装，脖子上带着繁复的项链，看上去不太正经。


    宋聿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直奔主题：“余妹妹，又来光顾咱家生意了。”


    他神色微动，不着调地问出目的：“不陪陪男朋友？”


    余湘念莞尔：“宋聿哥比较重要。”


    “....”他兀自咽了咽口水，脸上的表情从挑衅变成一脸不可置信。


    他唇角抽了抽：“不是你...”


    还真的有男朋友啊？！


    宋聿内心os:这几年当舔狗的经验竟然都栽在了余湘念身上了！


    侧后方如芒在背，宋聿不敢耽误，直奔主题：“那什么，方凛说找苏小姐有事。”


    苏琳琳垂死病中惊坐起：“方凛？”


    经过一个晚上，苏琳琳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窥探方凛的隐私了....


    但是，她知错不改。


    毕竟，出来混，还是要面子的。


    她憋了一晚上没去找方凛，就是在等人给自己一个台阶，现在台阶来了，苏琳琳自然乐得其所。


    她腾地站起来，刚走出一步，又回过来挽上余湘念的胳膊，扯着嗓子故意说给宋聿听，“念念，你不是说喜欢方凛很久了？走吧，近距离接触男神。”


    欲盖弥彰。


    等到走远了，苏琳琳才压低声音：“念念，他不会要打我吧？”


    她碎碎念了一路，边走边把余湘念的手挽得更紧：“待会儿事情不对，你一定要立马拉着我就往外跑...”


    宋聿看着两个人，默默地摸了下鼻子。


    他拿出手机，给江别的对话框发去信息。


    斯翁怂：【江哥，我上次的情报有误。】


    斯翁怂：【余妹妹很可能是对冰块儿见色起意。】


    斯翁怂：【她想脚踏两条船。】


    -


    江别昨天晚上加班，忙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睡了一小会儿。


    因着前两天听宋聿说的余湘念正在追方凛的传言，江别一晚上都烦闷的不像话。


    早上起来之后，他就直奔去了医院，想要问的问题没问出来，跟还他妈撞到白砚书了！


    江别索性就装了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回家之后，又强迫自己睡了几个小时，订的闹钟还没响，宋聿发的微信就弹了进来。


    他没开免打扰，震动加上响铃，想再睡着都难。


    锁屏上只弹出了一条，他点开。


    视线触及最下面的那条信息，手指莫名僵住。


    江别：【？】


    宋聿很尽职，把他们几个坐在吧台上的照片发了过来。


    他呼出口浊气，直接甩的语音：“看着点儿，我马上到。”


    *


    为了不影响苏琳琳和方凛的交谈，余湘念一上来就坐到了旁边的位置，全程看手机。


    跟相亲对象的聊天框静止，上面没有新的信息弹出来。


    余湘念反而看到了新的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填的是洛可。


    她指尖动了动，没有处理。


    方凛和苏琳琳的交谈声不小，无一例外地全部被余湘念听了去。


    方凛还算是有责任地跟苏琳琳道了歉。


    也解释了去相亲的必要性。


    ——都是家里人的意思。


    余湘念默默收回注意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手机上。


    指尖在信息列表滑动，余湘念找到“方先生”的那个备注上，点开。


    余兜兜：【我都可以。】


    对面没有立马回复，余湘念百无聊赖往苏琳琳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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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凛刚好在看手机，两个人之间还算是其乐融融。


    恰好这时，相亲对象的消息弹进来，“那就下午三点？”


    余湘念敲了个嗯字发出去，顺势下了高脚椅。


    三巡的店里面开了暖气，余湘念呆的久了，不免有些闷。


    推拉门应声打开，风一股脑地涌进耳道。


    她拢了拢贴在眼前的长发，刚拨弄开，迎面就撞上了近在咫尺的江别。


    立领的大衣被风吹得肆意张扬，浑身的寒气很重，乌发零碎地遮着眉眼，睨过来的视线很冷。


    视线在冷空气中相撞。


    冷风灌得人眼睛疼，两个人最终收又默契地收回视线。


    她继续往外走。


    江别则站在门口的台阶下没动。


    那里是余湘念要出去的必经之路，她避无可避，只能装看不见。


    高跟鞋迈下最后一阶台阶，手腕上落下一个温热的触感。


    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不断加深。


    余湘念被迫停下脚步。


    她拢了拢外套，慢吞吞地跟他对视。


    相比刚刚出来的时候，风似乎更大了，视线在眼前逐渐模糊，余湘念率先抬头喊人，“哥。”


    他闷笑一声：“今天怎么这么乖？还会喊人了？”


    “我要回去了。”余湘念不想跟他耗时间，挣了挣手：“时间不早了。”


    她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你再不进去，该扣工资了。”


    江别扬了扬眉：“今天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又是你的小男朋友兼师兄？还是为了别的人？”江别冷嗤：“以后要约会别他妈来我店里。”


    余湘念怔了怔，听见江别的轻笑声：“碍眼。”


    她舔了下唇角：“原来是哥哥的店。”


    “借你吉言要是真让我谈上了，”余湘念眸光微动，“我天天来光顾。”


    江别咬了咬后槽牙：“赶紧走人。”


    余湘念来了兴致：“...你女朋友今天来加我...”


    她顿足：“我现在住在外面，其实也跟你有什么接触。”


    余湘念自顾自地把她定位到找麻烦的范畴：“也没时间应付你的女朋友。”


    “有什么事希望你解释清楚。”


    外面的风涌进眼眶，把里面残存的濡湿感悉数取代。


    余湘念眼睛干疼，她收回视线：“毕竟我们一直没什么关系。”


    他顿住，一时没压住脾气，扯着她的手腕，逼迫她抬头：“没关系？”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没关系。”


    “我记得我们可不只是亲过的关系。”江别冷冷地睨她：“还是说，你想跟谁有关系？”


    他每说一个字就更靠近她一分，她被他圈在车身跟身体之间，余湘念偏头


    “反正不是跟你——”


    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不断增大，苏琳琳揽着一个服务员往外走，风声裹挟着她醉酒的胡言乱语，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服务员像是认出了江别，柔柔地喊了声江哥。


    “哥哥既然是做这行的，”余湘念冷冷地揪着他的衣服，眼眸里全是不服输的情愫，“也许跟很多人都有这种关系。”


    她轻言轻语：“应该也不差我这一个。”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没抬头的时候只到江别胸口的位置。


    她推搡了下，刚想要出去，就又被江别扯回了跟前。


    她的背靠着江别的胸口，隔着一层蹭到布料，似乎还是能感受到蓬勃而出的热源，把浑身的血液点燃。


    余湘念挣了下，耳边落下苏琳琳的声音。


    服务生搀着她东摇西晃地往前走着。


    余湘念挣了下。


    惹得江别靠得更紧，他低头，呼吸悉数喷洒在耳畔：“念念。”


    声音越来越近：“乖点。”


    “要不然，”


    他贴近她的耳畔低语。


    “我不介意让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