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瑶实在没办法解释，当时自己的嘴巴怎的这样快，像是完全没过脑子一样，“贺儿肯定也爱吃，这孩子一点不爱吃糖。”


    贺儿就是尹贺，尹彧的大皇子，宫里孩子不多，大皇子说是池瑶手里的金疙瘩也不为过。


    池瑶说完这话，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这样口无遮拦。


    池瑶有心想解释，又觉得说什么都是错，低着头，捏着手里的半个点心，只觉得吃进嘴里的都是黄连。


    连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挖着了宝贝似的，轻声细语的，“贺儿？本宫这里的点心管够，若是你放心，便让人去抱来，也让我见一见。”


    池瑶刚刚没见着连襄的眼神，此刻抬起头，语气有几分怯生生的，“娘娘……”


    娘娘真的不在意吗？


    陛下早已妻妾成群，甚至早早有了皇长子。


    池瑶从不曾想过要贺儿君临天下，当初在王府，只想着叫他富贵平安一生也就罢了。


    如今进了宫……


    也是只求他平安。


    连襄知晓她在想什么，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你想哪里去了？你瞧着我像是为了尹彧争风吃醋的人吗？”


    这话叫池瑶没法接，但池瑶却悄悄露出一个笑来，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贺儿。


    而是为了娘娘。


    娘娘不在意便好，若是一颗心被人占去了，从此就要吃苦了。


    池瑶便让维雪去抱贺儿过来。


    维雪领着保母，保母胆战心惊地抱着大皇子，不知道自家娘娘这是在想什么？


    大皇子和娘娘躲着皇后还来不及，生怕碍眼，怎的还要专门送上门去？


    可保母抱着大皇子老老实实地跟着维雪，不敢忤逆娘娘的意思。


    保母进了凤仪宫，大气都不敢喘，反而是大皇子，见着了皇后娘娘，奶声奶气地行了礼，便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皇后娘娘看。


    连襄一只手捧着下颌，也回看这个小团子。


    保母站在后头都快吓晕过去了，连襄毫不客气地挥挥手，“都下去吧，别在这堵着。”


    奶娘乖顺地把大皇子放下了，大皇子的步伐倒也稳健，迈着步子到了连襄眼前，一只手扶着桌子，仰着头盯着连襄看。


    这下连池瑶都有些好奇，“贺儿，你怎么盯着……娘娘看？”


    池瑶在称呼上卡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连襄，按理说，连襄算是贺儿的嫡母，可池瑶却不知道该不该这样教贺儿……


    尹贺垫着脚，两只小手都乖乖放在连襄的膝盖上，整个人都试探着要往连襄身上爬，


    “喜欢。”


    池瑶这回是真吓了一跳，虽然池瑶性子软，底下人还是能管得住的。


    不说旁的，这些保母、乳母都是捏在池瑶手里的，景阳宫也不能被人掺进去了坏心眼的探子，谁能故意教贺儿说这些？


    池瑶唯恐被连襄误会，心里七上八下的，更怕贺儿这样没有规矩，再惹人不快，便想伸手把贺儿抱回来，语气也着急了几分：“怎么能往娘娘身上爬？下来！”


    池瑶摆摆手，一伸手把这个奶呼呼的团子抱起来，逗他：“喜欢什么？”


    尹贺窝在连襄怀里，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喜欢你。”


    连襄颠颠腿，往日里连昭都是在连襄腿上坐惯了的，连襄抱孩子的手法也娴熟得很。


    连襄给他递了一块点心，笑着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


    小团子情绪十分稳定，捧着糕点咬了一口，奶声奶气，却十分笃定地道：“我喜欢你就行了呀。”


    连襄这回是真的有几分惊奇了。


    都说外甥像舅，这小孩怎么和赫连昱似的？


    说出来的这话，简直和赫连昱一模一样。


    连襄没忍住，搂住了尹贺，在他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放心吧，我也喜欢你。”


    连襄自从见了池瑶的第一眼，就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


    细查之下，果然如此。


    暗卫探来的消息果然和她的猜测不谋而合，眼前这弱柳扶风的女子，是赫连昱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当年池瑶的母亲嫁给了断云城的池将军，却不幸被俘，在异族营帐中被关了几年，赫连昱就是她的孩子。


    后来连明赫带兵剿灭了西羌的某个部族，救出了这池夫人，池将军心疼爱妻，竟然举家搬回了京城。


    消息隐秘，无人知晓这池夫人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异族混血的儿子。


    池家搬回了京城，也就此没落了。


    当年池将军也在边疆立下了汗马功劳，先帝卫昭帝为了安抚功臣，便将五皇子妃的位置给了当年襁褓之中的池瑶。


    命运不可言说，常常戏弄世间人。


    连襄得了这个消息，从来不曾动过见一见池夫人的想法。


    不知道当年的池夫人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赫连昱，是池夫人的疮疤。


    不见也罢。


    最好……


    谁都不要知道。


    连襄闭了闭眼，她知道，就是赫连昱亲自解开了这一层身世，也不会和她们相认的。


    赫连昱当年还是个伤痕累累的少年人，因为救了连襄，被镇北王连明赫视作亲子一般抚养，大将军手把手培养的孤儿不少，加上山桃她们四个，都被视为北疆未来的左膀右臂。


    连襄搂着尹贺，亲昵地哄他玩，或许是名字里同样有个“贺”字，连襄便格外疼爱尹贺。


    池瑶就在一旁笑眯眯地陪着，时不时说两句话。


    连襄细看池瑶，发觉她的面相上，眉眼弯弯时有几分长得像连襄，若是面无表情，便能看出和赫连昱的相似之处。


    当然，这也是因为赫连昱和连襄，本就有几分相像。


    为了这张脸，连襄也会保护她的。


    池瑶虽然弱不禁风，但并不是蠢人。


    当日封后的圣旨到了北疆，后脚北疆就接着了尹彧原本的正妻池氏上书的消息，自请为妾，不愿为后。


    当日的连昭皱着眉头：“她想以退为进？”


    “她不是做戏。”


    连襄摸摸她的小脑袋，跟连昭分析探听来的消息，京城里的女子，有时候和北疆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或许真的是这么觉得的，这发自内心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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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自贱，才更加可悲。”


    京城里菟丝子一样的女子，只见过四方的天，甚至不曾放声大笑过。


    连昭只觉得惊奇，权柄这样的好东西，怎会不争不抢，反而觉得自己不配？


    连襄自己骨子里本就天生有一股刚烈，还是诸位将军们手把手带大的，而连昭也是如此，心计、手腕和狠心一点不缺。


    只是连昭比起连襄，更添了几分圆滑的狡黠，少了几分铁腕的冷面刚直，因为她也算是连襄带大的，从小到大，日日都要跟不少人争夺姐姐的目光。


    连昭奇怪道：“她没有姐姐告诉她，为自己活吗？”


    连襄摸了摸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团子，轻声道：“或许以后就有了。”


    御书房。


    梁福寿本来不敢打扰陛下练字，只是这是凤仪宫的消息，不敢不报，只好硬着头皮出声：“陛下，皇后娘娘今日传了池贵妃到凤仪宫。”


    手中的紫毫笔骤然一停：“什么时候的事？”


    “午后就传了，这会贵妃还没从凤仪宫出来呢。”


    尹彧扔了手里的笔，“阿襄身子还没养好，不能劳神……”


    正想着连襄，尹彧又坐了回去，前些日子因为太后，阿襄已然生了他的气，许久不肯见他了。


    半晌，尹彧突然开口，话音里有几分烦躁：“阿襄恼了太后，连带着也不肯见朕，朕该怎么哄？”


    梁福寿听了陛下这话都愣住了，什么叫皇后娘娘因为太后生了气，不肯理人？他们陛下真是……


    一门心思往南墙撞。


    皇后娘娘不肯见您，可不一定是因为太后……


    但这话，梁福寿只敢在心里嘀咕两句，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梁福寿知道，皇后娘娘可不是因为太后才不理人的，太后难不成从哪里得了一点半点的好处吗？


    皇后娘娘可是一点亏都没吃！


    皇后娘娘甚至从没有对着陛下有过好脸色，这哪里是把陛下放在心上的模样？


    尹彧眉目阴沉，坐在御座上，想着当年众目睽睽之下，连襄毫不掩饰对那异族混血的偏宠。


    连襄生来就在众人仰望的云端上，这样万众瞩目的九天仙女，却丝毫不顾周围的人，目光只盯着那血统卑贱的混血，只看向那卑贱的混血！


    只要一想起连襄笑意盈盈地唤了那一声“阿昱”，尹彧的一双眼就烧得通红，握紧的拳头折断了手里的笔杆。


    该是“阿彧”。


    这该是他的！


    那样低贱的混血，凭什么能得到她的偏爱？


    凭什么！


    终于，赫连昱死了。


    终归还是他得到了。


    御花园。


    青葛拿着件薄披风，预备着要给主子用，问山桃道：“主子怎的突然要往御花园去？”


    昨晚上刚下过阵雨，这时候的御花园景色不一定好，好在天气凉爽了些，不至于闷热。


    山桃跟着拿着主子一会说不定用得着的软垫，跟着摇摇头：“主子今日早早爬起来，就说要往御花园来。”


    山桃和青葛生怕是宫里出了什么幺蛾子，绞尽脑汁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