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尽欢正拉着一个俊俏的小修士，眯眼笑着将人抵在树干上，靠得很近，言语轻佻：“小弟弟……”


    冯子和脸蛋羞得通红：“你、你干嘛？”


    “问你点儿事。”诸尽欢撑在他耳边的拳头紧了紧，指节咔咔作响，“认不认识陈暖？”


    他被诸尽欢伪装符装出来的元婴修为吓够呛，“认识，少掌门……哪能不认识。”


    诸尽欢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眼神中满是精光，一看就没安好心，“那你能不能见到她？”


    “你究竟要干什么？！”冯子和想躲又不敢，眼珠子向下瞥她手指，颤颤巍巍道：“了凡宗禁止斗殴，你要是敢寻衅滋事，小心我去长老那告你……”


    诸尽欢倏地一笑，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下来：“怕什么，我这不是着急了点吗。你带我去找陈暖，我不会为难你的。”


    他泪眼汪汪道：“少掌门哪是我们这些普通弟子想见就见的……你要是想找她，就自己去内城找啊。”


    诸尽欢：“可以啊，内城在哪？你带我进去。”


    “内城不就在……”冯子和指向山洞，后知后觉地把手指指向她：“你不是了凡宗的人？”


    诸尽欢拍开他指尖：“我是散修，是陈暖的朋友，你没听说她最近跑出宗了吗？她离开我的时候告诉我来这里找她。”


    最近少掌门确实出逃了，这件事只有宗内消息灵通的小部分人才知道，冯子和正巧得到过些风声，听诸尽欢这么说，他对她的信任顿时多了几分。


    诸尽欢难过地低下头，“但你们了凡宗地方太大了，我迷路了。”


    冯子和顿时骄傲脸：“确实，我们了凡宗是整个仰溟大陆的第一宗门。”


    诸尽欢目光深了一瞬，幽幽道：“仰溟大陆第一宗门啊……确实是让人大开眼界。”


    冯子和话音一转：“但我还是没法带你去内城，最近内城不太平，非本宗人员禁止进入内城。不过……”


    诸尽欢捏捏拳头：“别买关子。”


    冯子和急忙道：“不过你若是有信物或者跟我说一些能证明你身份的事情，我可以先去内城帮你通报，让少掌门来接你。”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和少掌门是怎么认识的？”


    诸尽欢理直气壮，跟自己亲身经历似的：“少掌门去我们那找哥哥，我帮了她的忙，我俩一见如故。不过后来我们遇到了坏人，她拖住了坏人帮我逃了出来，我一定要找到她。”


    “哥哥……？”冯子和思索着低喃：“难不成少掌门是去找传说中的兄姐？”


    诸尽欢精神一振：“兄姐？不是哥哥吗？”


    冯子和无奈地笑笑：“少掌门小时候因为想要哥哥被掌门大人满大街追着揍，自从知道掌门还有个孩子，就一直念叨着要把哥哥找回来，实际上没人知道是哥哥还是姐姐。”


    诸尽欢奇怪：“怎么会不知道男女？”


    冯子和表情一瞬间讳莫如深，但又隐隐生出某种压抑的兴奋，左右看看其他路过之人离他们挺远，小声道：“因为掌门……生的是个蛋。”


    诸尽欢震惊：“人妖混血？”


    冯子和慌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哎呀小点声，被人听见咱俩可都完了！”


    诸尽欢拍开他的手，放低音量：“然后呢？掌门就把蛋扔了？”


    “不是，是被蛋的爹偷走了。”冯子和皱着眉揉揉自己的手，“手劲儿这么大。”


    诸尽欢：“连男女都不知道，岂不是随意一个人就可以冒充？”


    “谁敢？”冯子和道，“掌门脾气不好，而且对孩子的父亲讳莫如深，显然已经闹掰了，来冒领身份就是自寻死路，要不是最近掌门最近有事离宗，少掌门哪敢到处寻亲。”


    诸尽欢黑亮的眼珠笑眯起来。


    ——也就是说，除了了凡宗掌门，其余人包括陈暖，都不知道她的哥哥或姐姐有什么特征。


    诸尽欢摸了摸自己口袋，摸到一片坚硬的薄片，是那片凌宿舟给温荣的引皎兽护心麟。


    诸尽欢其他东西都放在温荣的储物袋里，只有这片护心麟防御力比较高，她魂魄完整有能力随身携带物品后就一直放在身上。


    蛋生的妖，无非就是蛇鱼鸟之类，引皎兽的鳞片大小处于鱼和蛇之间，样式花纹也没有明显特征，最重要的是，上面带着一丝妖气。


    或许可以……赌一把？


    诸尽欢在现实世界都无恶不作，在幻阵里更是百无禁忌，冒领个身份什么的，手拿把掐。


    她摊开手心，将护心麟给冯子和看：“这是我的信物。”


    “妖鳞？”冯子和一怔，显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可能是什么人，神情立马激动起来，上手就要来拿。


    诸尽欢缩回来，“不能给你，要是你找到陈暖后说是你的东西，我找谁说理去。”


    冯子和盯着那鳞片，脸上的笑明显恭敬许多，“也对、也对……那我现在就去报信！”


    两人一起进入山洞，在完全踏入漆黑的洞口之前前，诸尽欢回头往树林里看了一眼。


    风吹过，她狗啃似的短发扬起，挡住了视线，低头整理的瞬间，某棵树的树冠间隙反射出一点光亮。


    冯子和：“走啊。”


    诸尽欢跟上。


    进入山洞后，冯子和带着诸尽欢疾行了三里地，洞中渐渐明亮，到了山洞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路被猝然截断，他们所在的山洞出现在一处高崖断壁的高处。断崖之下，是大片一望无际的平原，楼阁重叠交错，大道宽阔纵横，香车宝驹络绎不绝，壮观、发达、恢弘。


    即便是在下仙界，诸尽欢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人族都城，恐怕只有上仙界的仙盟全景才能与这里媲美。


    不过他们山洞所在的断崖太高，还有结界阻挡，诸尽欢没法跟冯子和一起下去。


    诸尽欢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催促道：“快去快回，我在这等你。”


    “嗯嗯，别乱跑哈。”


    这一等，就等到了太阳快落山。


    诸尽欢烦躁地转来转去，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正想再挑个软柿子，余光忽然看见个扛着扫帚的凡人老头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


    诸尽欢拦住凡人老翁，直言问：“你为什么能进去？”


    老翁把扫把往她前面一甩，“我扫地去啊。”


    扫地？


    满城的修士，一人一句咒能把整条山脉扫的纤尘不染，用得着他一个凡人去扫地？


    老翁上下扫了她一眼：“想进去？”


    诸尽欢点了点头。


    老翁极为潇洒地把扫把重新搭上肩头，“跟上。”


    老翁摸上墙壁一处隐蔽的凸起，地面亮起明亮的法阵，诸尽欢踏入法阵，眼前光亮一晃，就已经置身于繁华都城之内。


    而她面前，是一家高耸华贵的酒楼。


    “让让，我要干活了。”老翁原地开扫，用笤帚把诸尽欢的裙摆拨弄到一边。


    诸尽欢一缩腿，退到角落墙跟，望着金碧辉煌的酒楼摸下巴，“这是什么地方？”


    “少掌门的南润楼。”老翁不问诸尽欢是什么人，不问她为什么而来，对她有问必答，“最近少掌门突破了筑基期，在南润楼设了流水宴，你可以去蹭饭。”


    诸尽欢捞过老翁的笤帚，装模作样地扫着地靠近南润楼：“我帮你扫。”


    老翁急忙追上：“姑娘，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害，别客气，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帮忙是应该的。”诸尽欢嘴上说着，眼睛却不停地在南润楼里里外外地乱转。


    “这怎么行！”老翁生气道：“我可是十个村的体力第一，才能获得帮仙人做事的资格，你个小丫头想从我手里抢活儿，没门！”


    他一把夺过诸尽欢手中的扫把，重重地哼了声，提着扫把去了别的地方扫地。


    诸尽欢正要追上去，背后被突然一拍。


    “你怎么自己进来了？！”冯子和突然出现，惊讶地问。


    诸尽欢指着那老翁的背影：“你们了凡宗怎么还用凡人扫地？”


    冯子和不在意地“害”了声，“给他们点儿向上的通道，生活有了奔头，也就不会想着反抗闹事了。别管他，少掌门正让我去接你呢，你自己进来倒是省事。”


    诸尽欢从老翁身上收回眼神，斜他一眼。


    冯子和：“干嘛，你还心疼凡人啊？”


    诸尽欢皮笑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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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笑地呵呵了声，“没有，我就是在想不愧是大宗门，真是聪明。”


    冯子和领着她朝南润楼走，“你是散修，了解得少，不止了凡宗，所有宗门都这么干。凡人就活那二三十年，没什么可在意的。”


    “……”


    南润楼内极为热闹，九层豪华奢侈的酒楼，每一层挂上了上千盏灯笼，傍晚时分，余晖渐熄，灯笼层层亮起，如同星河一般，不断地有修士御剑从各处飞来，落至各楼层。


    少掌门于十六岁高龄突破筑基期，南润楼举楼庆贺，楼中歌舞升平，下三层全部设置了流水席，低阶修士随便吃喝。


    楼里的女侍接过诸尽欢递给她的“信物”，将冯子和拦在了外头，冯子和仰着脖子叫喊：“别忘了我啊！我可是你的引路人！”


    诸尽欢背着身朝他挥挥手，随后跟着女侍上到了南润楼顶楼。


    “南润楼是掌门自己的产业，下三层接待低阶修士，四层往上都是雅阁，修为须得达到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进入，至于顶层，只接待各个宗派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女侍推开雅阁的门，微笑着做出请的手势，“您请进，我去把信物交给少掌门，稍后就来。”


    诸尽欢走进房间，对面一扇大开窗，能直接俯瞰整个了凡宗内城。


    远处青山绵延，近处繁华都城，不禁令人咋舌。诸尽欢欣赏片刻，憋出来了句：“……真漂亮啊。”


    不仅窗景漂亮，雅阁内部也布置的极为奢侈，进门一张金丝楠木圆桌，青竹菊花点缀，窗边有软榻、茶具，靠内还有单独卧房，里面轻纱软账，有床有桌有衣柜，甚至还有打坐用的聚灵阵，只要放入灵石即可启动。


    这么全乎……直接在这里住下都行。


    诸尽欢不知道要等多久，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盯着茶台的茶叶蠢蠢欲动，不过还是懒得泡，便去床上躺着等人。


    刚躺下，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响动，她出去一看，一道火红色的人影正翻窗而入。


    诸尽欢“喂”了声，那人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进来，直接坐在了窗边茶台旁，动手沏茶。


    诸尽欢气笑了，大步上前坐到他对面，等他把茶沏好，直接夺过来一饮而尽，“不请自来，有没有礼貌啊你。”


    凌宿舟看了眼她手里的茶盏，复而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你要冒领身份？”


    诸尽欢朝他手中的茶杯伸手，“对啊，怎样？”


    凌宿舟后仰躲开，“劝你放弃。”


    “凭什么听你的。”诸尽欢起身去够。


    凌宿舟将茶杯举到窗户外头，“我刚看见了陈暖。”


    “看上她了？”他手臂长，诸尽欢争抢无果，没好气地坐回来，“叫声爹，待会我作为她的姐姐帮你说两句好话。”


    饶是凌宿舟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因旁人牵动情绪，此刻也有一瞬间想把对面干瘦的女孩丢进池塘里涮涮嘴。


    凌宿舟咽下原本想说的提醒，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约莫一炷香后，雅间外出现脚步声，诸尽欢斜眼看了眼凌宿舟，觉得这人不太对劲，迟疑着离开茶桌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条小缝。


    正对上门缝外一张满是激动兴奋的小脸：“姐！我收到你的信物了！你就是我姐！”


    诸尽欢紧缩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的脸，“砰”地关门、上锁：“……等等哈，先别进来。”


    诸尽欢疾跑到凌宿舟面前，去推他，想把他从窗户推出去，压着嗓音骂骂咧咧：“你故意的！快滚快滚，别让她看见你！”


    外面的陈暖跟凌宿舟不说一模一样，相貌至少有七分相似！一看就是和凌宿舟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妹！


    有凌宿舟在，任诸尽欢说破大天，人家也绝不会信！


    该死的师礼，明明见过陈暖和凌宿舟，竟然漏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不提！


    凌宿舟精准躲开她所有的碰触，屁股动都没动一下。


    诸尽欢气急，叉腰质问：“你滚不滚？”


    凌宿舟起身，像个巨人似的拔地而起，落下一片阴影将诸尽欢笼罩。


    周身气温骤降，诸尽欢噤声。


    “不滚。”


    一声轻语落在耳畔，凌宿舟越过她，直接去门口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