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春心乱(十五)
作品:《宋师兄今天掉马了么》 城东木作坊。
新鲜木刨花的清香与桐油的气息交织弥漫。
午后的阳光自雕花窗棂间漏进来,在浮动的木屑尘埃中划出几道斜斜的光柱。
但见墙上挂满了各式锯子与刨刀,角落里堆着半成品的木料,几个学徒正低头打磨着一张花梨木桌案。
宋岐灵撩开衣摆,小心地避开地上散落的几块木料,走了进去。
柜台后面,老板正打着算盘,听见动静抬起头,脸上立刻堆起笑:“哟,郎君,想置办点什么?”
宋岐灵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半成的桌椅板凳,顺口回道:“想买张床,不用太复杂,寻常睡卧的就行。”
“床啊,自然有,里头样式多,客官随我来。”老板热情地引路,趁机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宋岐灵。
只见这位郎君衣裳料子挺括,颜色素雅,虽作寻常装扮,模样却生得顶好,腰间挂的的麒麟玉坠如同羊脂般润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想来应该是位行事低调的小少爷。
他再往后一瞄,这才注意到这人后头还跟着一位。
却见那位身姿挺拔高大,着一身锦缎华服,玉带扣腰,秋香色外袍上暗绣云纹,通体的贵气,一双如墨的眸子扫过来时,却莫名让人心里头一紧。
两个男人来选床又是何道理?
莫非……是那非同一般的关系?
老板心里嘀咕,面上笑容更盛:“二位这边请。”
到了里面,各式床具更多了。
老板径直走到一张宽大的楠木床前,用力拍了拍床板:“郎君您看这张怎么样?楠木的,料子实在,做工也扎实,您看这宽度,两个人睡都绰绰有余,翻身打滚儿都碰不着对方……”
他说着,眼神不经意似的在宋岐灵和后面的顾连舟之间溜了一圈。
宋岐灵正伸手摸了摸床柱,闻言不解:“就我一人睡,要那么宽做什么?”
她屈指敲了敲床板,“听着倒是挺结实的,就是大了些,与我那间小破屋不甚相配啊。”
老板被问得卡了壳,干笑两声,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嗓门,脸上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郎君年轻,有所不知,有些事……兴致浓时难免动作急些,若这床小了不稳当,吱呀作响,岂不扫兴?”
他说得含蓄,却自以为意思已到,还朝宋岐灵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宋岐灵听得更迷糊:“兴致?睡觉要什么兴致?”
难道睡前还要打拳不成?
她只觉得这人说话云山雾罩,不由眉头微蹙,“店家,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就是……就……”老板脸都快憋红了,没想到这位郎君看着灵秀,竟像个不谙世事的,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接话。
正踌躇无措之际,一直抱臂站在旁边,仿佛在看墙上挂着的工具图的顾连舟转过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插了进来,“他的意思是,这床是给夫妻用的。”
稍作停顿,又淡淡补了一句,“睡相不好的夫妻。”
话音将落,他看着老板,眼神沉静无波,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和警告,恍若能穿透皮肉,直刺入人心底那点不堪揣测的心思。
宋岐灵:“……”
她何时让老板生出的错觉?
“师兄,”顾连舟轻声唤道,“临时落脚的地方,有张能睡人的榻就行,不必如此麻烦。”
店里倏尔陷入死寂之中。
老板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赶紧顺着台阶下,“哦明白明白!是在下想多了,考虑不周,单人榻有,这边都是,料子一样好,做工也精细。”
说罢,他忙不迭地引着他们往另一边走。
宋岐灵回头瞥了一眼那张大床,小声嘀咕着,显然还在琢磨老板刚才那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顾连舟已经侧过身,替她挡开旁边一架木工台,轻声道:“师兄,挑个简单的,稍后便让他们送过去吧。”
“好。”宋岐灵点了点头,跟着老板向摆放单人榻的区域走去。
-
虽花了些功夫,好歹是将事办成了,两人趁着日头尚高往回走,转而进了一家茶舍。
都说茶舍是一座城的口舌,五湖四海的游侠路过,便会留下数不清的故事。
而今距离开南城王府已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寿宴上发生的王府秘事,已然在坊间传开了。
“都说那日有一宾客被妖所伤,至今下落不明,那南城王也不知受了什么打击,遣散众人后又闭门不出,就连他儿子的婚事都受此牵连,暂时搁置……欸,这都什么事儿啊。”
宋岐灵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多问了句:“那只妖的下落呢?”
“妖……自然是死了,只余下空空的皮囊,被府中侍卫捆起静候王爷处置,谁知王爷见状怒责众人,夺过那尸身不肯让旁人近身。”
宋岐灵敛眉垂目,闻言“嗯”了声。
这一切倒在她的意料之中。
赵煜不知受何人蛊惑,给赵鸾喂那阴毒至极的药丹,若非当日师弟出手及时,赵鸾怕是早已蜕变为全妖,也不知会掀起何等的腥风血雨。
思及此,宋岐灵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想到赵鸾的尸身还在南城王府,心中又是一阵膈应。
赵煜究竟要做什么?
还有那被其奉为座上宾的褚岳……
宴席当日倒是未见他的身影,这人究竟躲哪儿去了?他在其中又充当着什么角色?
一时间,只觉眼前笼罩着一层拨不开的浓雾,秘密如暗流涌动,而她却只能触到浅薄的表象。
心口好似堵了块巨石,教她如何也不得痛快……
而今摆在她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堂而皇之地从王府正门拜访她血缘上的“舅舅”,坦白自己的身世,然后被对方当作疯子扣留或驱逐。
二是寻到褚岳,质问他当年的真相,然后被他绑回天机门。
“……”
怎么想,这两种法子都蠢透了。
爹不疼娘不爱,她本就是无根浮萍,是褚岳“慈爱”,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也是褚岳……一步一步将赵鸾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而今她踽踽独行于世,身后空无一人。
唯一能全然信任的,竟只剩下自己么?
心绪纷杂间,视线无意掠向对面的顾连舟,蓦然定住。
这位捡来的便宜师弟,竟是从始至终都陪伴在侧,似乎从一开始,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如影随形,安静,却不容忽视。
她究竟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倾心相待?
怔忡间,杯中茶已见底。
顾连舟自然地提起茶壶,一手轻扶杯壁,缓缓注入新茶。
清冽的茶汤荡起细微涟漪,氤氲的热气拂上她的面颊,带来一阵细密而温痒的触感。
宋岐灵鼻头翳动,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沿着那修长分明的指节向上望去。
年轻俊秀的男子目光专注地落在茶壶上,眉眼低垂,神情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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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得像在完成一件极其虔诚的事。
如此心无旁骛,仿佛周遭纷扰皆与他无关。
“砰砰——”
心跳无端漏了一拍。
似有所感,师弟掀眼看来,乌沉的眼眸笔直地看来,惊得她下意识退缩,慌忙移开视线。
“师兄,你在想什么?”他低声问道,话音落进耳里,竟让她无端心虚起来。
宋岐灵匆忙端起那杯新茶,凑近唇边,闷声道:“在想一些……不能说的事情。”
这便是不愿告知了。
顾连舟无奈一笑,听着耳畔嘈杂的人声,垂眸看向脚边。
市井巷陌之间,妖气肆意弥漫。
菟丝子悄然伸展,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分出几缕,如细流入海般,转瞬间便消失在黑漆漆的人群之中。
自从回了南城,不过两日,那焚心蚀骨的饥饿之火竟悄然熄灭。
只是令他感到怪异的是……
他抬眼看向虚空处。
这些肆意乱窜的妖气,似乎来自同一源头……
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
喝得腹中饱胀,又打包了些点心,二人便往湖石巷中走去。
日头西斜,天色渐染昏黄,巷口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几家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隐约有饭香浮动。
在屋中候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骨碌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宋岐灵开门相迎,便见一辆板车停在门外,车上载着拆卸开的榆木床板,用麻绳紧紧捆扎着。
一位年长些的脚夫正擦着汗,见人出来忙拱手道:“郎君久等了,今儿个活多,耽搁了些时辰。”
“无妨,辛苦二位了。”宋岐灵侧身让开路。
两名脚夫应声,利落地将拆卸开的床架与厚重的床板依次搬运进屋。
顾连舟在一旁小心指引方向:“劳驾,这边请,小心门槛。”
待床架在卧房东墙边安置稳妥,脚夫方领了赏钱驾车离去。
目送人离去,宋岐灵返回寝屋,脱去鞋袜,踏上床板,用脚轻轻踩了踩几个关键承力处,又稍稍用力踏了两步,床板随之发出几声沉闷而扎实的“嘎吱”响。
“还算稳当。”她跳下床,目光掠过空荡的床架,若有所思。
暮色渐深,耳边犹有虫鸣扰人。
眼看天气愈发炎热,蚊虫渐多,没有床帐的日子终究难熬,她虽是暂居于此,起居日常也不想太过将就。
总得睡个安稳觉,方能好好度日。
不若……
明日去裁个床帐吧。
“师兄,外头有人找。”顾连舟去而复返,目光自师兄光裸的脚背上扫过,倏尔一顿。
少顷,抬眼看向神色如常的宋岐灵,眉头微蹙,“地上寒气重,怎可光脚而行?”
话音落下,不等她回应,他便大步上前,将人摁回床板之上,蹲下-身便要去拿鞋袜。
“我来!”宋岐灵眼疾手快地先他一步下手,不觉间竟出了一背冷汗,待手脚麻利地将鞋袜穿好,却见师弟魂不守舍地蹲在跟前不肯站起。
宋岐灵:“?”
莫名的,一股怪异的感觉自心底升起。
师弟他好像……不大高兴。
是因为她光脚?
应当不至于吧?
她忍不住试探地问:“谁找我?”
便见顾连舟眉头拧紧,声音冷得不像话:“……是万姑娘,她好像很担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