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春心乱(七)

作品:《宋师兄今天掉马了么

    一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飘飘荡荡地落下来,不偏不倚地坠入粗陶杯中,在清亮透澈的茶汤上悠悠转着圈。


    顾连舟捧着茶,杯靠坐于竹编圈椅上,凝着屋檐上的翠鸟出神。


    成双的鸟雀挤在不甚宽敞的屋檐上,小巧的脖颈灵活地转动着,彼此啄弄嬉戏,“叽叽喳喳”鸣个不停,显得格外亲密热闹。


    “顾郎君,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修明背着一筐柴禾大步走进小院。


    这年轻人身强力壮,整日里有使不完的牛劲,大清早便进山砍柴,此刻周身热气腾腾,脚底好似踩着筋肉一般,两三步就已行至跟前。


    他随手卸下柴筐,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余光瞥见顾公子朝他温和一笑,亦捧着茶杯凑近唇边。


    眼见那茶汤上的绿叶就要进了嘴,修明忙“哎”了声,抬手制止,“树叶树叶!”


    顾连舟闻言一怔,垂眼看向茶汤,面上露出一丝窘色:“走神了,没能注意到……”


    说罢,他随手将茶汤往一旁空地上泼去,正要起身为自己续一杯茶,面前忽而有风刮过,却是修明抬手将他摁进圈椅中。


    青年的手劲大,按在肩头,犹如铁钳般坚硬。


    顾连舟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粗壮臂膀,脑中倏尔浮现师兄纤细的手臂,下意识地在心中比较起来。


    再看修明即便隔着衣衫也掩不住的宽厚背脊,他的心没来由地“突突”急跳了两下。


    与他相比,师兄的身量似乎太单薄了些……


    “郎君且歇着。”修明松开手,转身替他倒了杯茶递了过来,“郎君既是伤患,便该少活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喊我一声就行。”


    顾连舟接过茶杯,无奈道:“这点小事哪里就需要麻烦别人,修明,谢谢你。”


    “嗐,您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许是一杯茶不甚解渴,他索性揭开壶盖,仰头牛饮起来。


    眼看着修明热得随手扯开衣襟,露出底下精装的胸膛,顾连舟微微偏头,忽然语出惊人道:“修明,你为何可以全无顾忌地扯开衣衫,露出身体?”


    “噗——”修明一口水喷在半空,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扭头看向椅子上的清俊公子,结巴道,“怎、怎么,你们城里人脱衣裳还犯法啊?”


    “不是。”顾连舟摇了摇头,旁敲侧击道,“若是一个男子不愿在朋友面前脱衣裳,会是因何呢?”


    好生古怪的问题。


    修明随手抹去下巴上的水珠,翻着眼珠子思索了一番,在自己的认知内回道:“许是那人身上有甚不堪入目的疤痕,不愿被人瞧见。”


    竟是如此么?


    顾连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又听修明补充道:“又或许是那人身无几两肉,恐与人比较身材,羞的呗。”


    ……说得亦有道理。


    “不过,顾郎君,你要看男人的胸膛作甚?”修明垂眸看着自己结实饱满的筋肉,颇为得意道,“我这都是日积月累练出来的,可不是人人都有的,顾郎君,与我相比,你无需自卑!”


    顾连舟:“……”


    他似乎误解了什么。


    说话间,几道脚步声交错着响起,两人扭头看去,便见柳岱和俞七他们背着箩筐依次而至。


    “柳行舟,难得遇见只山鸡,你拦着不让我捉是何意?”俞七跟在柳岱身后喋喋不休。


    柳岱头也不回道:“你眼中的野味也许是村民养的飞禽,抓不得,更吃不得。”


    俞七不服:“你是没瞧见那鸡都快飞到天上了,那哪儿能是家养的呀?”


    柳岱放下箩筐,朝院心小桌走来,“那便是放养的,总之不能抓。”


    俞七真是闲得坐不住,嘴里也淡得受不了,眼看着馋肉馋得眼冒绿光,柳岱终于松了口,幽幽道:“午间给你加道荤菜,如何?”


    有了这话,俞七登时消了火气,跟在柳岱身后将他捧上了天。


    顾连舟往后看去,便见师兄慢悠悠地走着,怀中似乎护着什么。


    “师兄。”他轻唤了声,见人抬眼看来,又笑道,“走得这么慢,可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宋岐灵看着气色愈发红润的师弟,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快,过来接着。”


    闻言,顾连舟亦坐不住了,起身相迎,行至跟前,便见师兄小心翼翼地展开怀里的布兜,露出底下几颗鸟蛋。


    “……师兄,你端了山鸡的窝?”他小声嘀咕着,扭头看向一旁忙碌的柳岱与碎碎叨叨的俞七,抬手将那鸟蛋重新盖上。


    宋岐灵无奈道:“柳医师点头应允的,怕什么?怎么鬼鬼祟祟,好似做了贼一般……这可是我刚摸到的,新鲜得很,正好给你补补。”


    说着,她轻轻撞了下顾连舟的肩:“说吧,想怎么吃?葱花炒蛋还是嫩炖蛋羹?师兄亲自下厨。”


    顾连舟垂眸,感受着肩膀上的余温,耳梢微热:“师兄,可你昨日才做了糊饼子……”


    怎的又提这茬?


    “那能一样么,和面揉饼我不擅长,炒菜定容易得很。”说着,宋岐灵捏起衣襟替自己扇了扇风。


    一阵极清淡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掠过鼻端。


    顾连舟侧眸看向师兄白皙的脖颈,忍不住道:“师兄,你身上熏香了?”


    宋岐灵狐疑地看着师弟:“好端端的,我熏香作甚?”


    那这是……


    扇风的动作陡然一顿,宋岐灵后知后觉地觉出他话里的意思,一股热意冲向大脑,口不择言道:“我、我用了香胰子洗衣裳,约莫是胰子的味道吧。”


    说罢,她往后退了半步,捧着鸟蛋急匆匆往灶间去了,留下顾连舟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抬袖凑近鼻子嗅了嗅,面上愈发不解。


    柳岱给他们的明明是药皂,洗完衣裳只余清苦的药味,哪来的什么香胰子……


    -


    俞七果真在饭桌上见到了荤菜,却是一盘烤蚕蛹。


    只见那一颗颗饱满的蚕蛹似乎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黑黢黢、油亮亮,它们蜷缩着,表面布满细微的皱褶,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深棕色光泽。


    光是看着,便能想象入口那一刻,外壳碎裂的触感,内里软糯,乃至爆浆的质地,叫人不敢细想,只觉得胃里隐隐翻涌。


    来时满怀期待的俞七此刻举着筷子,在蚕蛹上悬而未落,眼底透着一丝悲壮。


    “怎么,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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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不满意么?”柳岱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只烤蚕蛹送入口中。


    听着耳侧“咔哧咔哧”的细微动静,俞七僵硬地扭头看去,见柳岱吃得一副香甜的模样,觉着这人的嘴是不能要了。


    “你同我说的荤菜就是这道烤虫子啊……”他绝望地提了提筷子,“我怎么能吃虫子呢,我,我不如吃这道炒鸟蛋。”


    说罢,他调转筷子方向,往顾连舟面前的碟子夹去,临到中途,猛然收力,无助地叹了口气,“宋三,我就信你一回。”


    说罢,他夹起色泽金黄的炒鸟蛋,放进口中。


    没有焦糊的气息,咸淡适中,不柴亦不湿,口感不错。


    只是……


    “喀嚓”一声,后槽牙碰到了什么坚硬且薄的物件,“喀嚓喀嚓”,那物混着柔软的蛋,在口腔里彻底融为一体。


    俞七面色由红转青,继而端碗刨了一口糙米饭。


    吃人嘴软,他不能再挑旁人的错了,不就是蛋壳么!咽下去又不会划伤喉咙,吃!


    再看顾兄,亦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士,已然吃掉了半碟炒蛋,却摆出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


    他都没说什么,自己又怎能退缩?


    一时间,席间虽无人说话,却响起此起彼伏的“喀嚓”脆响。


    沉默地用完饭,几人收拾碗碟,清理杂物,各自忙开。


    宋岐灵从伙房出来,径直走向师弟,见他一脸茫然,顺手便将手上残留的水珠弹到他脸上。


    冰凉的水珠洒了满脸,顾连舟抬手抹了一把,无奈道:“师兄……”


    宋岐灵俯身凑近,面上笑得不怀好意:“我的好师弟,师兄还有些旁的事要做,今日便由俞七陪你去泡那药泉。”


    闻言,顾连舟眉头微挑,“有何要事?”


    宋岐灵亦不隐瞒,只悄声道:“捉妖。”


    她这几日在青云溪简直要闲得发慌,早上随柳岱入山,竟发现一处山魈的巢穴。


    山中精怪虽多,却向来各守地盘、互不侵扰,可她却在那巢穴边发现了带血的家禽翅羽,想来这只山魈是个贪得无厌的主。


    见师兄提起捉妖时精神奕奕的模样,顾连舟亦跟着笑起来:“师兄去便是,只是需得小心行事,莫要伤了自身。”


    “放心,不过是寻常小妖,我去去就来。”宋岐灵看了眼天色,催促道,“怎么瞧着天色发暗,难不成要下雨?你快些收拾换洗衣物去后山泡药浴,若是雨落下了,这澡可就泡不成了。”


    闻言,顾连舟亦不敢耽搁,只再三叮嘱师兄注意安全,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屋里走去。


    经过这些日的疗养,顾连舟的内伤已然好转大半,当他从药泉出浴时,天色早已暗沉下来,苍穹之上密布着厚重的乌云。


    果真如师兄说的那般,要下雨了。


    “得快些回去,瞧这阵势,今日怕是会有一场大雨。”


    他们未带雨具,只得加快脚程匆匆往回赶,风声渐紧,林间树叶沙沙作响,所幸回到竹舍时,雨仍未落下,只余空气中弥漫着潮润的土腥气。


    顾连舟凝望着愈发阴沉的天际,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忧虑。


    师兄明知今日有雨却执意捉妖,也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