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春心乱(五)
作品:《宋师兄今天掉马了么》 无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少顷,顾连舟提起桌案上的茶壶,替他与柳岱各倒了一杯,“许是最近没休息好的缘故,上火了罢。”
这番语气淡淡,听得柳岱眼皮直跳,这两种“火气”怎能混为一谈?这简直是对他医术的侮辱。
“我并无捉弄的意思,只是事关顾兄的身体,作为医者务必要叮嘱你一句,这段时日需得忌淫-欲,守自身,如此才能固本培元,不至损耗过度……”
话音未落,耳畔倏尔响起一阵猛烈的呛咳声,柳、顾二人身形一滞,循着动静向后看去,却见身后的竹椅上,宋岐灵正捧着茶杯咳个不停。
见人看来,她忙不迭地摆手,气息未匀便强作镇定道:“你们就当我不存在,请继续,继续。”
柳岱:“……”
顾连舟:“……”
经此一打岔,柳岱倒是不好再说下去了,他看着神色恍惚的顾连舟,清了清嗓子,“记着了么?”
“嗯,记下了。”顾连舟缓缓收回目光,盯着粗陶杯里晃动的茶水,低声应道。
一番医者仁心的叮嘱过后,柳岱便被宗主叫去谈话,竹屋里便只剩下顾、宋二人。
宋岐灵窝在宽大的竹椅上,握着早已凉透的茶杯,眼神飘忽,不知该往哪儿看。
听见别人的隐私终究是不好,她的脸皮又不甚厚实,缩在这一方天地兀自消化了一番,她方寻了个话头打破这片寂静。
“那个……俞七他坐不住,用完饭便随修明进山了采药了。”
指甲无意识地抠住杯沿上的一小块缺口,声音亦有些虚浮,“柳医师特意交代过,你眼下最要紧的是修养,粗重活计都交给我便好……”
顿了顿,她忽而找到了底气一般,坐直了身,看向顾连舟的目光亮了几分,“对了,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亦或是想做的事情?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师兄教你降妖术法可好?”
说到后头,忽听师弟“噗嗤”笑出声来。
他坐得端直,周身气质出尘,听她说话时神态认真而专注,此刻倏尔一笑,便如仙子入尘,沾染了些许烟火气。
怪哉,平日里看惯了的面容,怎的今日落入眼中却格外的不同。
难不成是这山中之景更加衬人的缘故?
宋岐灵一时看得怔住,话都说不利索:“怎、怎么?嫌我太啰嗦了?”
顾连舟摇了摇头,只觉师兄难得流露的憨态十分喜人,眼中笑意渐浓,“师兄要我降妖术法,可是忘了我眼下半妖的身份了?”
闻言,宋岐灵短促地“啊”了声,慌忙扭头往四周看去,见无人来此屋舍,一颗心终于悠悠放下,再看向师弟时,颇有些懊恼道:“这话不可乱说,若是叫旁人听了,怕是会为难于你。”
“是,以后不说了。”顾连舟笑道,“师兄不必总守着我,你想做什么自去便是,莫因我的伤势被拘着。”
宋岐灵闻言挠了挠头,不解道:“我……无甚想做的,这山中精怪虽多,可却也良善,我空有一身术法也无处施展呐。”
更何况,如今青云溪最大的妖物不就在眼前坐着么?她又何须往外跑?
自然,这话不能让师弟听见,只能默默憋在心里。
顾连舟想起柳岱方才的嘱托,再看向眼前这位浑然不觉的师兄,眼中的笑意掺杂了些别样的情绪。
师兄整日这般在眼前晃荡,他的确很难静下心来……
若真是长久地相伴倒也罢了,可偏偏只是因为他重伤未愈,师兄出于责任与怜悯才留下照料。
而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恢复得极快,妖气滋养下的身体几乎一日强过一日,恐怕不出几日,师兄便会察觉异样,继而抽身离去,就像从前那样。
师兄总是这般,像一阵抓不住的风,稍有机会便想逃到天涯海角,让他遍寻不得。
真想永远留在青云溪啊……
他敛去眼底的笑意,轻声道:“师兄,南城的事……算是结束了么?”
他忆起那浓郁的妖气,以及那妖物对师兄的恨意,心中已有了推测,可在见到师兄骤然苍白的脸色时,还是将已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师兄显然不愿重提当日在赵煜房中的经历。
“算是了结了。”宋岐灵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还有许多疑点未明。待你伤好些,我仍需回南城查个清楚。”
且不说她父母那段不堪的过往,如今她更想弄明白的是褚岳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当年火场中助赵鸾起死回生的妖气从何而来?而那颗妖丹是否与褚岳有关?
种种疑云堆积在心头,叫她日日难眠,一闭上眼,赵鸾的悲伤过往与残忍的行径便会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闪回。
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她要查清当年的真相。
“我会陪师兄一起。”顾连舟如此说着,撑桌站起身来,缓步行至她跟前。
在师兄诧异的目光中,他缓缓俯身蹲下,眼底晃过一丝浓郁的墨色,“我想一直守在师兄身边。”
见他说得认真,一双手亦轻轻抬起,眼看着就要触碰到自己,宋岐灵眉心一跳,动作极快地掐诀在他额头点了下,“呆子,你体内的妖气又不受控了。”
只觉脑内一片清明,顾连舟悬在半空的手倏尔落下,却是往师兄的膝头去的。
心脏“突突”跳动,却并非妖气作祟,顾连舟知晓自己卑劣的想法,一时垂眸盯着师兄的衣角,不敢抬头。
几个鼻息后,他轻叹了一声,“师兄,妖气这般汹涌,没有你在身边压制,我该如何是好……”
-
后山,药泉旁。
宋岐灵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百无聊赖地折下一枚竹叶,抿在唇间胡乱吹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
她不懂音律,只觉着眼下需得做些什么,闹出些声响打破这方寂静才好。
只因在旁人眼中,她与顾连舟素来交好,情同手足,于是理所当然地把陪伴泡药泉的活计安到她的头上。
所幸师弟恢复得快,如今已不需要搀扶便可独自下水,她也不是甚喜好看人洗澡的偷窥狂,是以,见师弟安然浸入泉中,倚在石壁闭目养神,她这才绕过石屏,出来散心。
竹叶鲜嫩,气味清新,叫她想起了竹叶饼,心思微动间,她回身看着随风“簌簌”晃动的绿叶,动了旁的念头。
待顾连舟出浴,绕过石屏来到外头时,看见的便是师兄踮起脚尖,采摘竹叶的场景。
得亏这片竹林繁茂,叫她采了满满一兜叶子也没变得稀疏。
听见动静,宋岐灵松开手里的竹杆,冲师弟咧嘴一笑,“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用脚想也知道师兄打的什么主意。
二人回到竹舍时,恰逢柳岱正指点俞七辨认新采的药材,见宋岐灵风风火火地掠过庭院,径直就往屋后冲,怀里还紧紧搂着一兜翠生生的竹叶,两人皆是一愣。
“宋三你这是……”俞七话未问完,宋岐灵已头也不回地扬声道:“伙房在哪儿?”
顾连舟缓步跟在她身后,一副病患无人问的凄惨模样,柳岱见状,与俞七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忙转向顾连舟问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顾连舟目光追随着那道消失在屋角的背影,轻笑道:“咱们今日……大约是有口福了。”
此言一出,柳岱与俞七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几分。
不过半个时辰,那短暂的期待便在伙房方向飘出的一缕可疑焦糊气味中彻底消散。
一炷香的功夫后,宋岐灵终于端着一只陶盘,“砰”的一声摆于桌上,目光灼灼地扫过在场三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清了清嗓子:“来,都尝尝我特制的竹叶饼!”
空气瞬间凝滞。
俞七盯着那焦黑的饼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柳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试图维持医者的镇定,委婉开口:“宋兄,这饼子似乎……”
就不是个饼子啊。
可话未说完,已被宋岐灵摄人的眼神逼了回去。
她亲自拿起一块漆黑的饼子塞与俞七手里,又拿起一块递给柳岱,最后将一块看起来稍好的递给师弟。
顾连舟看着她鼻尖上的灰烬和眼中不掺假的热情,沉默片刻,终是接了过来。
在师兄灼灼的目光以及柳岱、俞七无比复杂的注视下,他面不改色地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焦苦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酸涩,与想象中竹叶的清香可谓南辕北辙。
他缓缓抬眸,对上宋岐灵期待的目光,喉结微动,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几人不约而同道:“味道如何?”
顾连舟脸不红心不跳道:“挺好的。”
“当真?”俞七不信,见顾连舟没吃出事,他便也壮了壮胆子,沿着不甚漆黑的饼子边缘咬了一口,旋即面色陡变。
“呸呸呸……”他连啐几口,颇为嫌弃地抬眼看向宋岐灵,“我说你好端端的下厨作甚,这是要毒死我们几人啊。”
说罢,他又抬手指向顾连舟,“你的嘴难道是铁打的么,这都吃得下去,夸得出口?再说了,这竹叶能吃么?”
闻言,柳岱忽然想起了什么,捏着饼子出了身冷汗,他看向抓耳挠腮的宋岐灵,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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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兄,你这竹叶该不会是在后山药泉旁摘的吧?”
宋岐灵只觉手指及小臂隐隐发痒,闻言点了点头:“是啊。”
“坏了。”柳岱撂下饼子,顺便夺去顾连舟手中的,无奈道,“那竹子生长在药泉旁,自然带了些药性,碾碎出汁沾了皮肤可使人奇痒难耐,怎能摘来吃呢?”
闻言,宋岐灵忙问道:“那吃了会如何?”
柳岱如实道:“烤制过后毒性便会下降,吃了也无甚伤害。”
话音落下,几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宋岐灵。
也不知是柳岱一番话的效用,还是那竹叶汁的毒性在发作,宋岐灵忽觉得脖颈处微微有些刺痒,像是有细小的虫子在爬。
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不料那痒意非但不减,反而如同星火燎原般迅速蔓延开来。
不过片刻功夫,她的后背、手臂乃至腰腹都开始发痒,那痒意一层叠着一层,从最初的若有若无逐渐变得鲜明刺人,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尖在皮肤下游走。
“宋兄,我这儿倒是有止痒的药膏,你在此稍等,我这就为你取来。”
柳岱是个医者仁心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去而复返,递给宋岐灵一只瓷瓶,说了些注意事项,便催着人回房上药。
宋岐灵此刻已是痒得耐不住,连忙接过药膏,道了声谢便匆匆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进房门,她便立刻反手合上门扇,“咔哒”一声插紧了门闩。
她哆嗦着手解开衣带,褪下那身蹭得她浑身刺痒的衣衫,直到把自己的上衣剥个干净,强忍着没有将自己的皮肤挠破。
她挖下一大块药膏,忍着凉意,仔细地将药膏涂抹在发红的皮肤上。
涂至后背时,多亏了她胳膊长,这才勉强将药膏涂了个大概。
药膏的清凉暂时压下了那钻心的痒意,宋岐灵趴在榻上,一动不敢动,只盼着那层湿漉漉的药膏快些干透。
屋内寂静,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一阵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自身侧响起。
宋岐灵缓缓挪动视线,朝一侧看去,这一看,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只见一条足有她半条胳膊长的深褐色蜈蚣,正扭动着数不清的步足,悄无声息地从地面沿床脚快速攀爬而上,甲壳在微弱光线下泛着令人不适的油光,触须敏锐地探动着,直逼床榻。
宋岐灵瞬间屏住了呼吸,头皮阵阵发麻,她强忍着尖叫的冲动,抱住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外衫捂在身前,挪腾着向床内侧躲去。
到底是长在深山的蜈蚣,个头都比城里的大,速度也快得惊人,不过几个鼻息间,便已爬上床褥。
眼看着这只多足虫就要爬上她的脚背,头皮发麻之际,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手忙脚乱地抓起手边的竹枕,用尽力气朝它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竹枕重重落在床榻上,却并未砸中那敏捷的蜈蚣,反而让它受惊,更快地游走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之一道响起的,是顾连舟焦急的关切声,“师兄?方才是什么声响?你没事吧?”
宋岐灵闻声一惊,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门闩滑落,“吱呀”一声,门扉被猛地推开。
一时间,门内门外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陷入一瞬间的死寂。
屋内烛火摇曳,药草的清苦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宋岐灵跪坐在床榻内侧,面上血色尽褪,眼中满是被人撞破隐私的惊惶。
她看了眼安详躺在地面的门闩,脑中“嗡嗡”作响,鬼使神差地想着——好一个开锁匠。
又见师弟动作迅速地合上房门,朝她快步走来,抽出巾帕便摁住那只乱窜的大虫,将其抓住甩至窗外。
动作丝滑流畅,一气呵成。
“无事了,这虫子当真是会挑时候……”
顾连舟松了口气,转身回头,却见师兄整个人僵硬地缩在床角,正努力用外衫遮掩身体,可依旧遮不住裸露的肩头和手臂,肌肤因药膏未干而泛着湿润的光泽,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触目。
他一时看得怔住。
师兄的手臂比他想象中要纤细许多,线条柔和,不见男子常有的硬朗肌理,烛光映照下,甚至能看清微微泛光的细腻肤质。
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猝不及防地自心中升起,陌生而强烈。
他猛地背过身去,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耳根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异常紧绷,满是懊恼与歉意:“抱歉,我听见声响,以为……”
话音戛然而止,他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感到茫然。
大家都是男人,他在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