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春心乱(三)
作品:《宋师兄今天掉马了么》 “换洗衣裳啊……”
宋岐灵结巴着应声,又听师弟幽怨道:“师兄丢下我一人要去哪儿?”
她转过身,讪讪一笑:“这里药味太重,我想出去透透气。”
怕他误会,宋岐灵解释道:“这药泉再好,却也是治你内伤的,我等筋骨完好之人,泡久了也是虚不受补,倒白白浪费了这泉中药力。”
说着,她目光微晃,落向师弟轻搭在石岸边的手上。
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伤病更显苍白,但吸引她注意的是他指甲的颜色。
先前未曾注意到的、隐藏于宽袖下的十指透着极淡的黑色,像是墨汁滴入清水,自甲根向外丝丝缕缕晕染开去,若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出。
宋岐灵眉头蹙起,心下起疑。
这是妖气侵蚀的副作用?
菟丝子虽能修复其身,但与其他妖气冲撞,竟会显出这等异状?
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几步,温热的泉水推着她湿透的衣摆,荡开一圈圈涟漪。
行至跟前,宋岐灵捏住他的指尖,凑到眼前细看,却见那墨色虽淡,却实实在在,并非她的错觉。
正凝神思索间,忽觉周遭空气凝滞,一道视线如有实质落在她发顶。
宋岐灵诧异抬眼,冷不丁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里。
那瞳孔漆黑异常,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几乎吞噬了所有光线。
“师兄在看什么?”顾连舟低头凑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声音里透着丝兴味。
说话间,他那只被捏住的手反客为主,缓慢、却不容抗拒地收拢,将她试图抽离的手指紧紧攥在了掌心。
他的手指还带着泉水的温热,行动斯文,力道却大得惊人,根本不像一个重伤初愈之人。
宋岐灵呼吸陡然一窒,眉头微蹙……
师弟断然做不出这般冒犯的举止。
一股本能的危机感自心底升起,瞬间窜遍全身,她猛地挣脱开来,也顾不上什么仪态风度,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从泉水里扑腾上了岸。
湿透的衣袍紧紧裹在身上,沉重又狼狈,她也全然不顾,几乎是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冰凉的石屏才停下来,惊疑不定地瞪着泉水中的男人。
却见师弟面上已恢复成平日里那副苍白虚弱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依旧黑沉,静静地看着她,带着几分茫然和无辜,仿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惊慌失措。
“师兄?”他轻声唤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
氤氲的热气缭绕在池水之上,药香弥漫,方才那片刻的旖旎却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宋岐灵剧烈的心跳声和湿衣滴答落水的声响,在寂静的山间显得格外清晰。
她看着师弟那张无辜的脸,一时间竟分不清方才那骇人的一幕究竟是真实发生,还是自己忧思过甚产生的幻觉。
“无事。”她摇了摇头,忽觉喉咙有些发干,“我瞧你指甲颜色有点怪,便多看了会儿,你且泡着,我出去透口气。”
撂下这句话,也不等回应,她便快步绕过山屏,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去,留下师弟独自浸在药泉之中。
看着师兄落荒而逃的背影,顾连舟垂眉敛目,看向自己修剪得齐整的指甲上,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良久,他极轻地笑了一声,嗓音低不可闻,很快便消散在氤氲的水汽里。
-
山屏之外,宋岐灵大口喘着气,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被顾连舟攥过的手腕处,仿佛还残留着那温热而强硬的触感。
外头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竹叶和泥土的湿润气息,驱散了些许令人不安的躁意。
修明正蹲在一旁用树枝逗弄一只不知名的草虫,见宋岐灵出来,忙站起身,冲她憨厚一笑:“宋郎君,您怎么出来了?顾郎君他人呢?”
“他还在泡澡。”宋岐灵目光闪躲,语速却飞快,“我出来……看看风景。”
修明挠挠头,看了看四周暮色渐合的竹林,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复又蹲下继续逗他的草虫,嘴里还嘀咕着:“山里天黑得快,郎君们待会儿回去可得仔细看着路。”
宋岐灵靠在一根微凉的翠竹上,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过快的心跳平复下来。
方才泉中的一幕幕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师弟那异常漆黑的瞳孔、指甲根部诡异的墨色,以及超乎她意料的强硬力道……
种种怪异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由想起踏入南城地界前,师弟在驿站中的反常表现,似乎也是这般,处处泛着古怪。
倒像是妖气入心,占据了师弟的身躯。
如此胡思乱想着,时间已悄然流逝,林间光线渐渐暗淡,鸟鸣声也稀疏了不少。
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宋岐灵才恍然回神,猛地站直身体,扭头看去。
师弟已换了身干净的青灰色衣袍,头发仍湿着,垂落在肩头,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许多,只是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虚弱,他扶着山石,步伐虽缓,却比之前稳当了些。
“师兄,修明先生。”他轻声唤道。
“泡好了?”宋岐灵的目光自他恢复如常的双眸上扫过,默默咽了口口水,“感觉如何?”
“身体舒服了许多。”顾连舟目光掠过她半湿的衣摆,眸色渐深,“师兄,衣裳湿了为何不换?”
“无妨,山风吹吹就干了。”宋岐灵随意地扯了扯衣摆,心道她倒是想换,可干净衣裳只备了一件。
见他步履仍有些虚浮,她走上前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走吧,柳岱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
修明闻言应声道:“是呀,夜里山路可不好走,两位郎君可得快些……唔还是慢些的好。”
说罢,他便带头走在了前面,“注意脚下,莫要踩滑了。”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长了些。
宋岐灵搀扶着行动不大利索的师弟,手下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绷紧和偶尔轻微的颤抖,显然是强撑着体力。
她心下那点疑虑又被担忧压下去几分,刻意放慢了脚步。
抵达那几间错落的竹屋时,果然见柳岱和俞七已等在门口,俞七正伸着懒腰,一副累瘫的模样,柳岱则相对从容,见他们回来,迎了上来。
柳岱看向顾连舟:“泡了药泉,感觉如何?”
顾连舟如实道:“药泉确有不凡之处,体内的滞涩感减轻了许多。”
柳岱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宋岐灵,目光在她湿漉漉的衣角上一顿,眉梢微挑,却也没多问,只道:“房间收拾好了,两间相邻,都还算干净整洁,热水也备了些,可以擦洗一下换身干爽衣服,修明……”
他转向那高大的青年:“你今日辛苦了,我让伙房多加了几道菜,你便留下,与我们一同用饭。”
“哎!”修明响亮地应了一声。
俞七有气无力地哀嚎:“可算能吃饭了,小爷我铺床叠被、洒扫除尘,这辈子没这么勤快过……柳行川,你下次再诓我干这种活儿,我得收些银钱才是!”
柳岱瞥他一眼,语气平淡:“收拾两间屋子能要了你的命,要不今晚这顿山珍你也别吃了,省得积食。”
“哎别别别!”俞七闻言立马站直,赔笑道,“饭还是得吃的,柳大爷行行好,权当我方才在放屁!”
……
宋岐灵和顾连舟各自回房简单休整。
竹屋不大,陈设简单却洁净,推开窗便能见到苍翠山色,虫鸣与鸟啼交错响起,自绿荫深处传来,更衬得这方天地静谧幽深。
两间屋子紧挨着,仅以一堵薄薄的竹墙相隔,甚至能隐约听到隔壁轻微的动静。
宋岐灵换下濡湿的衣衫,捏了把进水的符袋,轻“啧”了声。
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取出内里烂成一团的符纸,她只觉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
多亏有夜色作遮掩,没叫旁人看出她身上的异样。
如今看来,须得赶制一张新符才行。
画符倒不是难事,只是耗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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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待她将纸笔摊开,还未动作,窗外便响起俞七摧枯拉朽的干嚎声:“饿死啦……你们还吃不吃饭啦?”
得,再磨蹭下去,这魔王怕是要闹。
想了想,她又在外头套了件宽大的衣衫,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形,觉不出甚区别,这才松了一口气,推门往外走去。
晚膳设在一间宽敞的竹厅里。
几张竹桌拼在一起,便是饭桌。
除去他们几人,还有几位村中长者作陪。
柳岱的师父是位精神矍铄的白须老者,名唤“空青”,他与宋岐灵等人一一道好,捋着胡须笑得和蔼可亲:“青云溪简陋,此次招待不周,烦请诸位小友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是我们叨扰了,宗主您太客气了。”
“柳岱与我情同手足,在外时对我便多有照拂,此次随他一同回宗,倒像是回了自己的家一般……”
“宗主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晚辈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如此寒暄一番,席上已然热闹成一片。
不过片刻,菜已上齐。
菜肴皆是山野风味,时蔬鲜嫩,菌菇肥美,甚至还炖了一锅香气扑鼻的山鸡汤,虽无大鱼大肉,却别有一番鲜美滋味。
席间气氛热络,长老们关切地询问了顾连舟的伤势,又听柳岱简略说了些外界见闻,唏嘘感叹之余,也不免对宋岐灵术师的身份多了几分好奇与敬意。
修明更是活跃,忙前忙后地添饭盛汤,时不时插科打诨,引得众人发笑。
宋岐灵偷偷觑了眼身旁的顾连舟,见他话虽不多,但神色舒缓,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显然也在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时刻。
饭后,柳岱被师父叫去说话,俞七打着哈欠声称要回去“挺尸”,修明则热情地邀请宋岐灵和顾连舟明日去参观药田。
月色如水,穿过繁茂的枝桠,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宋岐灵陪着顾连舟慢慢走回竹屋。
山风拂过,带来清凉草木香。
她望着远处月光下朦胧的山峦轮廓,轻声道:“师弟,近来你的记忆可有缺损?”
“师兄为何如此发问?”顾连舟笑道,“自从在南城王府中受了重伤,我便陷入昏迷,的确记不清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可后来师兄对我贴身照料,我却是记得明明白白。”
宋岐灵:“……”
他这么说,倒是也听不出纰漏。
静了片刻,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师弟,“师弟,你想杀人么?”
“什么?”顾连舟眉头微挑,面上笑意却未散:“我为何想杀人?”
宋岐灵追问:“若是那人欺我辱我,你会对那人动杀心么?”
这回,话未说完,便见他眉头蹙起,面色沉郁道:“何人这么大的胆子?”
宋岐灵:“只是假设。”
顾连舟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竟是毫不犹豫道:“该杀。”
见他这般模样,宋岐灵只觉得眼熟,她往前踱了一步,仰头盯着他的眼睛仔细地瞧。
只见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里有墨色慢慢洇散,高而挺直的鼻梁下,唇瓣张合,僵硬而执拗地重复道:“师兄……那人该杀。”
果真与她猜想的一样。
妖邪入心。
“醒醒。”她抬手在他耳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便见他浑身一怔,眼底的墨色渐渐消散,重新恢复成原本清明的模样。
方才是她刻意引导,那若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师弟的行为不受控制,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宋岐灵愁肠百结。
神思恍惚中,身前的师弟忽而俯身靠近,目光凝固了般,落在她的颊侧。
正当宋岐灵不解地看回去,忽觉耳垂一热,却是师弟抬手在上头轻捏了捏。
“师兄,你这儿似乎沾了灰尘。”
宋岐灵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旋即脑子里“嗡”的一声。
什么灰尘?
那是她还未愈合的耳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