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承诺

作品:《囚徒

    他威胁得轻描淡写,又给自己找台阶下,“我也不是非要管你。”


    周珩靠着电线杆,单手插兜,眉眼透着一股莫名的烦躁,最后良久,他开口淡淡道,“等你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才懒得管。”


    “什么叫以后?”袁意头也不抬,背对着他问。


    “以后就是以后,管那么多干什么?”


    “为什么以后就不管了?”她不依不饶追问,“哥,你是觉得等毕业,我们会分开?”


    他没出声,低头看她。


    这是下午,阳光舒缓地在她脸上铺展开,能看清金光下脸部细密的绒毛,她面色冷淡,眉毛微蹙,低着眼睫,像是在想什么。


    “为什么我们以后会分开?”袁意问。


    他默了一瞬,却依旧没回答。


    他从没想过以后。


    周珩拒绝、也无法回答这种刀刀见血的问题,他松开腰间系着的外套,草草套了进去,微弯右侧,娴熟地伸手去抓她垂到腰侧的手。


    袁意手和她的生命力一样透着股旺盛的活力,手是热的,绵软得没骨头,成了他冰冷掌心中灼人的热源。


    他牵着袁意打算回家,用来遮掩他乱糟糟的心情。周珩一手接过早就点好的奶茶,利索剥开吸管外层的纸皮,扎了进去,递到她唇边,妄图堵上那张嘴。


    袁意下意识咬住吸管,她不伸手去接,任周珩一手牵着她,一手举着奶茶,径直无视他眉眼的逃避,直接了当追问,“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吵死了。”


    周珩强硬把奶茶塞到她手里,牵着她就往外走,语调冷硬,言简意赅,“回家。”


    但他手里牵着的向来不是什么乖巧懂事的妹妹,反而是个一直观察他、研究生存法则的刺头,刺头不以为然,态度坚硬地一屁股坐了下去,昂着头扫过紧紧相连的两只手,最后停在他后颈,


    “我凭什么听你的?”


    清晰又刻薄,她一句话满是怨气和不服,周珩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又被他硬生生遏制下去,他从小被礼仪规范牢牢束缚,既没打过架也没和人吵过架,骤然碰上一只冒火星的电钻滋啦乱钻,他既打不得又骂不得,只会仗着那层不存在的血缘,冷声强调,


    “我是你哥。”


    但毫无杀伤力了。


    空气传来一声细微的嗤笑,袁意大有破罐子破摔地架势。


    “什么?”她就这么坐着望他,眼睛清澈透亮,像是能把人看穿,语气轻飘飘,“以后就不管我的那种哥吗?”


    周珩吵架水平几乎为零,在袁意面前几乎无从招架,只得步步紧退,他压着一股邪火,只会说,“没有”“不是”。


    到最后连这话也省了,袁意的问题越来越刁钻,逼着他拿到去剖开血淋淋的心脏。


    “为什么要管着她?”


    “为什么逼着她打扮得像件礼物去约会?”


    “为什么又威胁她不准早恋,否则就打断她的腿?”


    “什么叫以后,以后就不管她?”


    袁意的声音从平静到狂风中振振响的薄纸,吹不烂,只会噼里啪啦地维持着身形。


    她犀利追问,到最后声音带上一丝冷冰冰的温度,袁意露出一抹笑,睁大那双并不迷惑的眼睛,问周珩,


    “所以哥哥,是从那天开始吗?”


    袁意突然改了称呼,直白了当盯着周珩转过来的眼睛,“你看到了对吗,我和你想的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没那么可怜,也没那么无辜。”


    她脸上没有泪,情绪也平稳,一句句声不大,却像细刀子割肉,一刀一刀,削得薄且细,露出片片生涩带血的骨肉。


    周珩喉咙一阵发紧,被人轻而易举点破心事,他端庄稳重的外壳被袁意用生锈的铁撬了个口子,重心不稳地恍惚几下,望着她,一时无语。


    我没有,不是,你想多了。


    这种话太轻太敷衍,他面前站着的是个活生生的异性,胸脯起伏着,她平静地呼吸着空气,只是疑惑、满脸倔,轻缈缈的话透过相连的两只手,“哥,你是不是不想认我了。”


    周珩答得干脆利落,“没有。”


    他拽紧了手心那只温热的手,话未出口,袁意已经像条泥鳅似得甩开她,她登登登后退几步,脸色凄淡,眼瞳乌黑,唇上的血痂不知什么时候破开,血珠横卧在枯萎的唇上,肤色淡到似乎要融化在夕阳下。


    她站直,抿唇看了一眼周珩,“我会走的。”


    “什么时候说让你走了。”周珩隐下眉眼的燥意,他大跨步上前,用指尖抹去她唇上的嫣红,“我错了。”


    周珩无可奈何,温声哄她,“别哭。”


    连道歉都不会,连道的是什么歉都分不清,连为什么道歉都懒得去想。


    袁意冷冷笑了声,她后退避开周珩,语气生硬,“我没哭。”


    然后又变得诚恳又真切,“对不起哥哥。”


    一句话被她连着飞速念完,袁意机械似的眨眼,“我的错,对不起哥哥,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乌黑的眼仁转也不转,在直视着他,似乎要钻过瞳孔,跑到他大脑去读取什么,他听见柔软的声音夹着若隐若现的哭泣,像是他想象的,她缓缓在说着,残忍又自暴自弃地生吞自我。


    “我就是自私自利,我就是恶毒,所以我不配,我本来就不配,你也觉得我不配。是吗,哥哥?”


    她一声哥哥叫得亲昵又婉转,像漂亮的鸟在清晨高鸣,声音又骤然变尖,加速起来,“我生来就应该被扔在那里,我本来就该在那里发烂发臭,没人会帮我,永远都没有。”


    袁意定定看他两眼,像情绪再也忍不住似,轻声自语,“都是假的。”


    随后她猛然撒手,从周珩身侧擦肩跑过,卷起一道细小的残风。


    连卷起风也和她一样弱又凌厉。


    她眼上没有泪,自暴自弃的话却带着濒临绝境的呜咽和求救,周珩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一把攥住,有着难以言说的窒息。


    窒息的痛感清楚地从身体传来,他迷茫地望着袁意远去的背影,拔脚追去,脚下细沙卷起,形成低矮的泥沙风暴。从头到尾,她也只是个和他一样,不知亲缘是什么,不懂骨血相连是什么感受,但又因这份缺失,疯狂地祈求眷恋这一丝像又不像的假兄妹情。


    他们是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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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败的扮演者暗自抽痛,无力的感觉满了上来,优等生人生的第一次失败是扮演袁意的哥哥。


    他生涩、鲁莽,既未接触也从未体验,自学成才似得模仿着身边的每一对兄妹。他在小心翼翼、又在尽全力扮演一个理想中的哥哥。


    肤浅的责任担当和摇摆挣扎的心,在看到柔弱的妹妹举起刀斧挥向加害者时,他竟诡异地生起一丝后怕。


    只给她想要的,给她依靠,给她承诺。


    多么简单,多么简单啊。但很遗憾,周珩并没有学会,他犹豫于一个新面孔的妹妹,妹妹一直在用真话去骗她,她是一株生命力旺盛的草苗,肆意生长,总能找到汲取阳光雨露的法子。


    不需要他这种阴暗潮湿阴影下的娇贵的花,一碰到烈阳就瞬间打回原形。


    他从哪都不如她。


    妹妹就是妹妹。


    是他没及时赶到,是他自以为是,是他对她一点也不理解,本来就是他的错。


    运动细胞早早被杀死在长期的宅家中,他深感后悔,因为他追不上袁意。袁意灵活在车水马龙中游走,不近不远甩着他,周珩呼吸渐渐变重,直到几近喘不上气,他忍着喉咙涌上的血腥,终于在垃圾桶旁,袁意气喘吁吁停下脚步,被他用手抢硬捞回怀中。


    然后一阵干呕,袁意听得心惊肉跳,周珩还死死桎梏着他,她腰侧搭上一只瘦弱但有力的胳膊,如钢筋铁骨固定住她的行动,袁意心似乎要溢出,随着周珩那条明显的硬骨头传到他胸腔中。


    咚咚咚。


    他跑得更快,让胸腔的跳动清晰的传到她耳侧,剧烈运动的人身体却不热,只有冷汗黏腻地附上她的肌肤。


    冰凉凉的,和他干呕的动作,狼狈几近无血色的脸色一齐把袁意的心拉入谷底。


    周珩身体不好。


    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此。


    但袁意还未开口,周珩一把把她按到怀中,袁意被迫伏在他胸腔前听咚咚咚骇人的声音,他喘着气,动作很克制,忍着口腔的血腥,一字一句纠正她,


    “没有。”


    周珩握着她的手,眉眼透着认真,他边喘气,边温柔在她耳侧解释,“我没有这么想。”


    “如果你这么觉得,好吧,那是我的失职。当哥的要担责,你担什么责。”他望着袁意那双潋滟成河的眼睛,像是很铁不成钢,又谨慎地观察她的脸色,一句句话像流水似流出,


    “你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也用不着藏着掖着。”


    “我想象中的你该是什么样,你就该是什么样吗。你本来就不该被束缚,我们是平等,是我自愿把你当成妹妹,这是负担吗?”


    周珩问得真切又迷茫,他连着咳嗽几声,剧烈运动后的声音沙哑,袁意似乎能闻到鼻尖淡淡的血腥,她不禁拽紧他外套上的收缩绳,脑子乱成一片,溃不成军。


    所以她答,“不是。”


    “那你也不是。”


    气息喷洒在脖颈处,热得她想后缩,周珩的声音始终平静,带着让人舒缓的魔力,他轻轻开口,像应下巨大承诺,“永远都不是,只是我妹妹,不管现在,还是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