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傻站着干嘛？”宋之涵一出来，看到的就是两人相对无言的样子，说不出来的奇怪。


    林芥淡淡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动作自然的站到她的右边，白色女包挎在他胳膊上，好像黑墨中未被沾染的最后一片白。


    “我们只是在聊，为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孟星煜笑笑，话里暗藏玄机，眼底锋芒毕露。


    宋之涵在他们之间打量一个来回，心下了然，非常正经的回答：“因为马尝过了那片草是什么味道，知道不好吃，马又不傻，干嘛还要回头呢？马不能吃回头草，就像狗不能吃巧克力。”


    简单易懂的比喻，孟星煜无言，林芥转过身，弯了唇角。


    这秋天的公园，可真美。


    走近了看，能看到树前面悬挂的牌子，上面写着认领人、树种还有认领日期。


    “我昨天在公众号上预约过了名额，陪我去吧。”宋之涵掏出手机排队缴费，认领人必须要提前几天在网上或者电话里预约，当天来是排不上号的。


    孟星煜脸上滑过一丝懊恼，他向来缜密，却在这件事上出了纰漏，实在不该。


    他看向林芥，理所当然的把他视为自己的同类：“那林先生，我们就陪之涵一起去认领吧。”


    可他没想到的是，林芥竟然朝他扬了扬手机，面色诧异：“我也预约了，你没有吗？”


    好丝滑自然的演技，孟星煜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这是哪里蹦出来的竞争者？这么难缠。


    “这样吧，我把我的名额让给你，我跟宋之涵公用一颗就可以了，不能白来是吧。”林芥很大度的把手机递给他，上面显示已认证。


    这简直就是施舍。


    孟星煜当然选择拒绝：“谢谢你，但不用了。”


    林芥诶了一声，自来熟一般把手机强塞进他的手里：“拿着，别客气。”


    就这样，孟星煜被迫接受了这个礼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之涵和林芥凑在一起，为他们认领的树命名，他彻底成了局外人。


    咬牙咽下不甘心，他拿着手机去找工作人员登记。


    “您好，请问您要怎么命名？”


    “...随便。”


    桌子的另一边，宋之涵小声问林芥：“你怎么也预约了这个？”


    林芥把垂落下来的包包捋到侧面，侧目看她：“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前男友为什么没预约？”


    宋之涵瞪大眼睛，悄声威胁：“你好烦啊，叫他的名字不行吗？”


    前男友前男友的叫，不知道她一听到就会觉得很尴尬吗。


    “行，知道了。快命名吧。”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的笑意。昨天在网上简单搜了下地坛公园的游玩攻略，在别人的分享中看到了这个东西，他猜到宋之涵一定会喜欢，又怕她这个迷糊虫会忘记，索性自己先约上，以备不时之需。


    宋之涵把机会让给他：“你说吧，我没所谓的，叫什么名字都可以。”


    林芥没有拒绝，趁着宋之涵去拍照的间隙，跟工作人员低声几句。


    错落有致的树前，宋之涵在拍照，她走过每一颗被命名的树，看到许多不同的名字，想要了解每个名字背后的故事。譬如这个‘摇钱树’，承载了认领人美好的愿望，又譬如这颗‘土豆教教主’，承载了认领人宏伟的雄心。


    人们常喜欢把自己的愿望投射在有寓意的物品上，这是一种美好的期许，但宋之涵却很少这样，她不需要祈祷，因为从小到大的任何愿望，宋雅致都会帮她实现。


    可惜，应该在离开宋家之前，跟爸妈来一次这里的。


    宋之涵脸上有淡淡的惋惜。


    认领的树牌登记好后，工作人员告知他们后续的挂牌情况会在vx公众号同步发布，及时关注即可。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今天的行程就要结束了。


    宋之涵了却一桩心愿，孟星煜更多的则是遗憾。


    他派车送他们回去，离开之前，单独叫住林芥。


    林芥平静的看着他，眼里神色不明。


    孟星煜笑笑，如初次相见一般温和而客气：“林先生，你笃定之涵不会吃回头草，我暂时认可这个说法。”


    他话真的很多，面对着他，林芥耐心很少。


    “我是之涵的初恋，你该好好想想，为什么她选了我而不是认识更久的你。十年前你都没有机会，遑论十年后？那个人不是我，也更不会是你。”


    林芥的脸，一点点冷了下来，他看着孟星煜，忽感无力。


    ...


    常见拥堵的交通今日格外顺畅，司机师傅也是个少见的闷葫芦，一言不发的开车。


    宋之涵待的无聊，看向从上车起就一直沉默的林芥，问道：“林芥，待会..都有谁在啊，我真的方便去吗？”


    “方便。几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还有一个也是余杭人。”林芥回答她，但大脑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宋之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噢。”忽而又想起昨天跟他面对面聊天的女孩子：“昨天跟你说话的，是你以前的同事吗？”


    林芥的思绪被打断，目光凝聚起来：“对，她也是建模师。”


    好半晌，他又听到旁边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那..你们在聊什么啊..”


    后知后觉的，林芥意识到她很在意这件事。


    大脑里莫名划过她的种种，她偶尔展露的娇羞，下意识的亲昵，对孟星煜试图亲近的抗拒。


    这一切似乎都在传递一个讯号，宋之涵大概可能还对他有那么点的感觉。


    旧情难忘，还是对年少之事的意难平。林芥自己也无法确定，但他能感受到，宋之涵对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不想说算了。”宋之涵带着怨气的催促，让林芥被拉回现实。


    他从侧面，看到宋之涵微微嘟起的嘴唇，大小姐好像又因为他生气了。


    “我们在聊工作，为了应对灵动带来的冲击，巨匠决定提前推出S级的新项目，届时一定会分夺灵动的流量，我们和巨匠，有场恶战要打。”林芥为她解释，果不其然看到宋之涵的眼里又盛满了好奇。


    她好像总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容易生气，但很好哄。


    宋之涵想的却是，林芥诱敌深入忍辱负重出卖色相换取情报的屈辱，但这些暂且不提，她更上心的是灵动的未来：“那你做好应对的准备了吗。”


    “我相信我们的团队，也相信市面上暂时不会有比灵动更优秀的作品。”


    “大话精。”宋之涵白他一眼，但疯狂上扬的唇角暴露了她的内心。


    这种立足无不败之巅的感觉，好爽，这就是被学霸带着躺赢的感觉吗。


    一路到酒店，车子都畅行无阻，终点是家商务会所，低调简单，很符合一些理工男的刻板印象了。


    宋之涵忽然有点紧张，但让她更紧张的是林芥接下来的话。


    “宋之涵，进去以后我可能会对你表现的比较...痴缠。”他犹豫好久，想出了这样一个措辞。


    ？！


    宋之涵惊讶的把嘴巴长成o型，不管是谁上了林芥的身都赶紧滚下来！


    林芥深吸了口气，为她解释：“因为大学四年都和男的混在一起，他们有人怀疑我是gay，所以..拜托你了。”


    学霸的脑子都是这种构造吗？宋之涵不懂，并大为震撼。


    但林芥既然提出来了，想必已经对他造成困扰了，她帮这个忙就是了。


    “好，我知道，我会帮你澄清的。”


    两人商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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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一起进去。


    宋之涵心情忐忑，在推开门进去之前，整理好脸上的表情，露出得体的微笑。


    里面坐着三个男人，一个秃、一个黑、一个染头黄毛。


    她被黄毛震惊了一瞬间，面不改色的打招呼：“hi~”


    里面三个人同样震惊，视线齐刷刷的在她和林芥身上来回扫射。宋之涵顿感不妙，她挪动步子到林芥声音，声如蚊哼：“你没告诉他们还有个不认识的人要来吗？怎么他们都这么困惑...”


    林芥忍笑：“我给自己写的剧本是，对你穷追不舍的爱慕者。”


    换而言之，舔狗。


    宋之涵被吓的瞳孔都放大了，但不能怂，她按照既定的剧本走，换了副冷傲的模样，颐指气使的包扔给林芥。


    林芥顺从的把包包放好，抽凳倒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其余三人看的一愣一愣，黄毛率先撑不住，尖叫着说：“这么多年不见，林芥你背着我们偷偷给美女当狗？”


    话糙理不糙。


    宋之涵抖机灵：“谢谢夸奖。”


    另外两个也如梦初醒，一个个的开始对林芥口诛笔伐。


    席间林芥也尽职尽责的做着一个舔狗该做的本分，端茶倒水夹菜，沾手的海鲜宋之涵一下都没碰，都由他拆壳拨皮的伺候好。


    经此一事，他也彻底从不近女色的性冷淡转变成为大小姐鞍前马后的小舔狗。


    宋之涵爽了，曾经被林芥拒绝的心酸、被他在会上劝退转行的耻辱，都在此刻得报。


    直到跟那几个同学分别，她还沉浸在剧本中没有走出来。


    林芥啊林芥，你也有今天！


    一顿饭吃到下午，微凉的风吹在身上，一阵清爽。


    宋之涵发懵的大脑，也得到片刻清醒。


    她和林芥并肩而行，看着他身上突兀的白色包包，忽然说道：“林芥，其实带我来，不是为了消除误会吧。”


    暂且不提有没有那些谣言，林芥都不会在这么草率的情况下，让她跟他的朋友们见面。


    “你是不是觉得，当年我被你拒绝之后，心里觉得很没面子啊。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找回丢掉的面子？”


    把自己踩成一个卑微的舔狗，以此来弥补当年的过失？宋之涵觉得他大概就是这么想的，林芥的沉默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轻轻的笑了笑，回忆起过往：“喜欢一个人不丢人，拒绝一个不喜欢的人，也很正常，我不觉得丢人，只是有些小小的难过。但现在想想，是我年纪太小了，做事不周全，我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喜好就忽略你的感受，所以没什么的。”


    林芥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又顿住。


    “我很讨厌尴尬，但星煜是个例外。他不仅是我的前男友，更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之一。你的拒绝让我对谈恋爱这件事有了短暂的阴影，是他教会我，什么是一段正常健康的恋爱，也带我体验了一段美好的经历，他是个合格的男友，尽管我们最终有了不同的选择，可我也永远把他当朋友。”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所以那些不愉快的曾经，都过去了。”


    她安静的站着，少了往日的活泼，多了些罕见的沉稳，就这样说着一句又一句让林芥心碎的话。


    他站在晴日，却好似处在狂风暴雨的中心。都过去了，这句话远比我恨你来的更残忍。


    可他只能接受，用细听已经在发颤的声音回答宋之涵。


    “跟我讲讲，你跟孟星煜的过去吧。”


    尽管那记忆里，是她和别人的过去，他在玻璃碎片里，拼凑出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宋之涵。


    林芥无能为力。他终于在今天尝到了后悔的滋味，那味道又酸又涩，堪比世间最狠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