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能与裴容再见上一面。


    我并不是裴容的师傅、也不是所谓来自未来的人。


    我不过是一误食永生花的一草芥，只是偶尔总会出现自称是未来的人告诉我些晦涩难懂的词汇。


    后来我才知晓，我的命运，来临。


    裴容拜我为师的那日，是秋天，很深很深的秋天。


    我透过少女的眼中看出她求知若渴，可我并不会那些所谓的草药方子，只是活了几千年来凭感觉调制的草药。她便将我供奉为神医，并拜我为师。


    实际上，我并没有裴容所想的那样优秀，更不是她想象中无所不能。


    但当我看见，崔锦和竟然那般对待我的徒儿时，我到底还是采来一味能够入梦的药材，去干涉他们之间。


    我承认，这并非我本愿，只是我于心不忍，见不得世间任何疾苦与迫害。尤其是自己的徒儿命中必须遭这一劫难时，我本想袖手旁观，可我的灵魂在叫嚣着、不愿瞧见那么好一个姑娘却有如此结局。


    我插手了。


    我忤逆永生的原则，用我未来几千年的寿命，换取裴容和崔锦和生生世世不要再相见。


    也不要再相爱。


    可我没想到，就算是人为干涉下，他们依旧能够记起对方，并选择殉国殉情。


    “莲叶，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莲叶其实跟我一样，也是因为误食永生花而导致不老不死。


    我们就这样依靠着几千年，就连很多事情都是莲叶替我去办的，包括让花冬爱上崔锦和这件事，同样是出自莲叶的手。


    莲叶在几千年前是蛊毒世家，在这方面自然是要比我这个三脚猫要好上千千万万倍。


    为了防止这两人再遇上，我还让莲叶培养出一种不能相遇的母子蛊，中蛊的二人若是见面，结局必是自相残杀。


    所以，哪怕裴容落得流放江南的结果，也总比留在京城瞧着崔锦和要好。


    更何况如今的江南，早就不比曾经那般炮火纷乱。


    只是我没料到，裴容竟然会被一招摇撞骗之人陷害入狱。


    “别难过，至少比在宫中自缢要好，毕竟还活在人世间，其他的事情对于裴容来说都算不上什么。”莲叶安慰着我。


    她比我还不会安慰人，每次就是说些让人心中发堵的话让我想开。不过还蛮管用的，至少我确实不会再伤感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也是。裴容她命就不好，这条路还是我精挑细选才算能够让她后半生平平安安，到底还是上天不公啊。”


    我感慨着，同时又可惜那几千年的寿命。


    若是这么算下来，我或许就剩几年时间活着了，也算是终于能够解除永生的诅咒，好事一桩。


    莲叶倒是羡慕极了。


    她食用永生花的时间比我还要早些，也比我要多活上个几百年。至少从我记事起的那点琐碎小事，莲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在看到裴容与崔锦和又一次殉情时。我不禁感慨，他们之间竟会有如此联系。


    只是可惜了我那数千年的寿命，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悲剧。


    “至少他们下辈子还能做比翼双飞鸟。”莲叶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也不过是我漫长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吧。至少还有我参与进去的部分，让他们永远记住我。”


    我说是这么说着，可我还是忍不住为裴容仓促的一生落泪。


    我并不是喜欢哭泣的人。


    遇上这种事情，换成谁都会难受吧。可是莲叶就跟没有心那般，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情难受、我也从未瞧见过莲叶有除了笑之外的情绪在面上。


    相处这么多年来我实在是好奇，也就借着这么一次机会问出了口。


    “莲叶，你是没有其他感情吗？”


    “免疫”这个词，还是莲叶教给我的。


    其实很多奇怪的词汇，后来几千年中，大多都是莲叶交给我的。


    就连“莲叶”这个名字，都是她后来自己新取的。


    原来的名字，她说她早已记不太清了。


    可她这人记忆这么好，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几千年前刚遇到我的事情，莲叶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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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清清楚楚。


    只是，她什么都不肯说。


    莲叶在听到我这么问后，先是一愣，随后又想要随便打发我：“不是啊，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早就习惯了。我也是人，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其他感情呢？”


    “骗人。”


    “我没有。”


    “那莲叶，你记性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记不住自己的名字？”


    莲叶被我问愣住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莲叶除微笑外的神态。


    如果可以，我真想请宫廷画师来记录下这一瞬间。可惜、可惜。


    “你真想知道？”莲叶回过神来，反问我。


    我不假思索点点头：“对，我真想知道。”


    她在听完我的话后只是深深地叹着气，也不说话、也不做点其他的事情，就只是叹气。


    “莲叶，你为什么要叹气？莫非你曾经的名字非常难听，导致你现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的名字就非常难听，难听到我根本记不住究竟叫什么。


    所以现在的我一直都是无名无姓，他们都是用代号来称呼我。像什么医女啊、神仙姐姐下凡啊之类的，我都会欣然接受。


    “不是。”莲叶这么说着，将手盖在我脸上，轻声说道，“稍微等一下、等一下就好。”


    眼前忽然变得模糊不清，我再也看不清莲叶的脸。耳边只有莲叶微弱的声音传来——


    “我叫……”


    “裴阿青。”


    当我醒来时，莲叶早已离开，只留了一张纸条给我。


    “不辞而别吗？”我盯着纸条上的内容，久久不能释怀。


    她说，她叫裴阿青。


    原来的裴阿青从开始就被人顶替，她不过一缕漂泊魂魄。


    现在她心愿了结，也是时候投胎转世跟随着裴容一并离开。


    这次道别，是莲叶早有预谋。


    后来，旅途路上，又只剩下我。


    我只当数年间的遭遇，是一场梦。


    我总是会做一场主角并不为我的梦。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