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钧又是一夜没睡，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慢。


    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想起身看看是不是小树懒回来了。


    可每次，期待都落空。


    纪钧眼看着天光一点点亮起来，小树懒也没回来。


    他特别后悔，昨天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情绪不稳定，没跟小树懒一起去基地。


    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都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在哪儿出的事。


    从床上起来，纪钧还是先去洗漱完，才关上门离开。


    小树懒是个颜控，不能让她觉得他邋遢。


    汽车的轰鸣声渐行渐远，院子里的水桶里，还有一瓶可乐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纪钧打算开车去北方基地找一找。


    路上他边开边观察周围，没看到小树懒的小电驴，更没看到小树懒本人。


    倒是看到一些打斗痕迹，还有一些异变兽的尸体，以及一些人体组织。


    看到有人遇害的痕迹，纪钧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停跳，像被人一把捏住一样。


    下车过去查看时，他甚至有些脚步不稳。


    还好，从残留的衣服碎片和现场情况来看，可以确定遇害的不是小树懒。


    纪钧的心脏却没办法回到原处。


    万一她昨天被异变兽攻击，进入了公路两边的树林呢？


    或者最近猎狗猖狂，万一她遇到了猎狗呢？


    出行时，身边肯定带着多位异能者护卫的财阀公子和将军女儿都能被害。


    小树懒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三拳难敌四手，万一不敌……


    以猎狗的手段，图财还好，如果看到小树懒长相出众，起了歹心，他都不敢再往下想。


    纪钧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都忍不住在微微颤抖。


    他把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握拳捏紧。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慌。


    小树懒没什么亲人，平时又宅。除了他，没人能救她。


    他必须找到小树懒，把她救出来。


    无论是什么人，敢伤害小树懒，他都不允许。


    进入北方基地的信号范围，纪钧就尝试着给小树懒发消息。


    意料之中的毫无反应。


    到达北方基地，纪钧远远就看到又在设卡盘查。


    他把车停好，下车，往前走，想插个队，顺便找认识的那个士兵问问情况。


    这个士兵是他之前打工的时候结识。


    并不了解他家的情况，算是他以私人身份交到的朋友。


    虽然交情不深，但他帮过这个士兵，打探点消息应该会告诉他。


    纪钧运气不错，这队负责问询的正是他认识的那个士兵。


    士兵认出纪钧，大概看出他着急，眼神示意他稍等。


    询问完手头这个人，士兵就招呼纪钧跟着他进去。


    “你今天是白班？”纪钧等不及，边走边问士兵。


    “不是。我们还没换班。不过今天的白班也有我。关卡估计还要设几天。我接下来几天都是白班，你过来可以直接找我。”


    “昨天下午呢，你值班了吗？”


    “昨天下午我休息。我昨晚八点才接班。”士兵打个哈欠，“我们抽签，我倒霉，这不又得连一个大班。”


    “上次跟我一起过来的女生你还记得吗？”纪钧问。


    怕士兵想不起来，他刚想描述一下小树懒的相貌特征，猛然发现他竟然对小树懒的长相印象这么深刻。


    虽然他们刚认识不到一个月，小树懒的长相却像印在他脑子里一样。


    他随便想一下，就能记起她的一颦一笑。


    “记得。记得。就是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眼睛大大的，不爱说话的女生吧？”


    士兵抢先回答。


    “没错。就是她。”纪钧收回思绪，“你昨天夜里见过她吗？”


    “没有。不过我中间离开过，不确定她是不是来过。怎么了？”


    “她昨天下午来基地兑换晶核，之后就没回来，也联系不上。”


    “昨天下午大概几点呀？”士兵仔细看，才发现纪钧脸色十分不好。也是，一个漂亮女生突然消失，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估计三点半以后。”纪钧回答。


    “有照片吗？你发我一张。我这就去给你问问。”


    纪钧顿住：“没有。”


    “没事。她叫什么名字？”


    “千千。”多亏他之前转账的时候，看到过小树懒的本名，她真的就叫千千。


    “你等我一会儿。”士兵说完，离开去问其他同事。


    士兵很快回来，说现在这些值班的同事都没看到过千千。


    他拍着胸脯说给同事们认真描述过千千的长相，绝对不会错。


    换班的人还没到，有些人他也联系不上。


    只能等到八点，他们来接班，他才能再去问一圈。


    纪钧看一眼时间，点头道谢，请士兵问到消息后联络他。


    士兵一口答应下来，保证来换班的同事一到，他马上去问。


    这段时间，纪钧打算在基地外到处转一转，看看是不是有其他人看到过千千。


    他去物资兑换处和任务领取处都问了问。


    昨天白班的人还没过来接班，夜班的人都没见过小树懒。


    纪钧深吸气，没有消息未必是坏消息。


    他打算等交班之后，再来问。


    来到休息区，纪钧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


    他本来没太在意，以为大家在讨论最近猎狗做的事。


    可他坐在角落里，听着周围人的小声议论，感觉到和他想得有些出入。


    他开口打探，旁边的一位大爷热情地给他讲这两天的新情况。


    基地居然真的出手，开始大规模整治猎狗，并且这两天抓了不少人。


    有一些是从基地外抓回来，还有一些是在设卡盘查的时候被发现。


    基地外抓回来的，是不是猎狗看不出来，但应该都是异能者。


    设卡抓的人大部分只是可能和猎狗有过来往的普通人，比如帮他们处理过赃物、代购过物资的人。


    大爷有些气不过。


    那些人确实是不该那么做，但是基地先抛弃他们在先，他们只是为了活下去。


    就算有过错，也不算大罪过吧？


    基地昨天抓人的阵势，看上去可不会善了。


    “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就该都去死，不该活着浪费粮食。”大爷简直义愤填膺。


    “大爷，”纪钧打断大爷的感慨，“昨天抓人是大概几点？下午有吗？”


    “几点？昨天闹了好几次。下午有吗？你把‘吗’字去掉。具体几点，记不太清了。”


    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跟小树懒应该没关系。


    小树懒又不跟猎狗来往，就算抓人也抓不到她头上。


    可他一点都不相信基地的那些执法者。


    为了冲业绩，多抓几个不相干的人，他们完全干得出来。


    纪钧把千千的长相描述给大爷听，大爷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又不敢往近前凑。只知道在抓人，不知道抓了谁。


    纪钧还想问问周围其他人，突然有一个小宝宝抓住他的裤腿。


    他低头，刚想让宝宝放开他，他现在没心情哄孩子。


    伸出的手却突然顿住，他认出这个宝宝，正是那天给千千塞草莓酱的母亲抱着的那个孩子。


    纪钧抬头，在休息区角落果然看到那位母亲，她正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跟着她走。


    纪钧抱起宝宝，往外走。


    跟着那位母亲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母亲把宝宝接过去。


    “恩人，我正着急，不知道怎么把消息告诉您。我昨天……”


    纪钧听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气得冷笑出声。


    这个基地真的是从根子上烂透了。


    “我当时想救她的，她是个善良的好人，我知道她肯定跟那些烂事无关。是他们抓错人。可是……我没办法救她。我真的……我还有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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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


    母亲抱着孩子，惭愧地低下头，默默流着眼泪，不敢看纪钧。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做得很好。谢谢你。相信我，我能把她救出来。”


    他一定可以把她救出来。


    他必须把小树懒救出来，哪怕拼了他这条命。


    这一刻，他再次无比痛恨自己的身体里流着那个人的血。


    基地所有的烂事，那个人都有责任。


    这些年，他太清楚那个人的道貌岸然。


    末世来前还装一装样子，表演个为普通民众谋福利的假象。


    末世开始之后，装都懒得装下去。


    所有决策、所有规则都只为他自己服务。


    根本不考虑普通人的死活。


    人命算什么？在他眼里，那只是可以拿来交换的利益。


    至于普通人会不会因此过得不幸，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倒霉的不是他。


    上行下效，纪钧太清楚他手下那些人擅长什么。


    他们抓到人之后的那些手段，纪钧只是想想可能会被用在小树懒身上，就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甚至对他们来说，真相没有那么重要，功劳才是他们所求。


    指望着他们发现抓错人，把小树懒放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母亲抱着孩子离开后，纪钧接到士兵的联络。


    他问到了千千的消息。


    通过士兵的描述，纪钧了解到事情的全过程，跟刚才那个母亲描述得基本一致。


    千千是昨天晚上七点多被抓进基地。


    至于人抓住后，送到哪儿。


    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并不知情。


    他们级别不够，押运不归他们管。


    甚至昨天动手抓人的也不是他们这些负责问询的士兵。


    而是基地专门调来处理此事的特别行动队，全是高水平异能者的那种。


    并且上面下令要封锁消息，禁止他们私下讨论，可能是还没抓完。


    这波抓人阵仗这么大，想把人救出来，难如登天。


    如果一不小心，还会被牵连。


    士兵甚至劝纪钧不要再打听千千的消息，以免被当成同党抓起来。


    纪钧知道士兵是为他好，可是他感受着此刻心脏不正常的跳动，感受着他满腔的痛苦愤怒和担忧，他知道他根本没办法放下不管。


    那是小树懒，是那个会出手给陌生人疗伤的小树懒。


    是那个会把需要帮助的他带回家的小树懒。


    是那个虽然穷，但会把自己的所有积蓄捐给普通人的小树懒。哪怕基地已经放弃他们，小树懒却没有放弃。


    是那个虽然懒，但会信守承诺做饭给他吃的小树懒。


    是那个吃着美食都会忧伤到差点哭出来的小树懒。


    这个世界对她不公，那这个公平就让他帮她找回来。


    他还等着小树懒对他重新燃起兴趣，等着她开开心心地坐在桌子前吃他做的饭菜。


    如果说上次在白栖湖，纪钧认为自己对小树懒的担心是因为自责。


    昨天的他，甚至还在苦恼自己是个色胚，是个人渣。


    现在，他的全身都在告诉他，那些到底是为什么。


    他就算从小到大在家庭里没见到过这种感情，更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情，到此刻，他也明白，他所有的幻想和担心都是因为那个人是小树懒。


    跟其他无关。


    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小树懒。


    希望他没有醒悟得太晚。


    不，一定不会。


    纪钧回到车里，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打开手环，开始发消息。


    就算再不愿意，他也得暂时变回原来那个他。


    利用那个身份，他才能打探到他想要的消息，救出小树懒。


    纪钧给沈瑞也发了一条消息。


    他需要她的帮助。


    他能看得出来沈瑞很喜欢小树懒，因为沈瑞像他一样能感受到小树懒的难得。


    他们一定能救出小树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