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们的听儿，能够幸福快乐的长大。”


    时逾白望着墨听川发间的魂灵，晶莹剔透的魂灵，应该就如她的魂魄一样，干净纯白。


    “后来呢？”浮云瑶问。


    “后来……”墨听川顿了下。


    “十七年前，她救回了一个少年，在相处之中，他们互生情愫。在一场春雨中，他们走到了一起。”


    浮云瑶想到南巷香坊里的那副画卷，那大概就是那人在当日所画。


    “她救的人，也是修士？”


    只有修士才会生出心魔，才有可能被人引渡成魔。


    墨听川点头，“他本不该留在中州的，这里的灵气，根本无法支撑他破境修道，可为了池姐姐，他留下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闭了闭眼，声音苍白无力。


    “我忘不了那一天……”


    那是一个雨天，她在墨池照的房中，那留着墨池照魂印的机关傀儡正在教着她机关术。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喧哗。


    她抬头，第一反应是墨池照回来了。


    她扬着笑，推开房门。


    “池姐……”姐。


    雷光闪过，将院中的场景展露在面前，近乎残忍的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


    她的笑容僵持在脸上。


    漫天雨水之中，只有狼狈的一人，一尸……


    那个会温柔的唤她“听儿”的人，再也没有睁眼。


    她冰冷的身体被男人紧紧抱在怀中，身上披着已经被打湿的男子外裳。


    雨水混着血水，流淌在她的身下。


    男人终于抬头，惨败的嘴唇微动，他说。


    “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墨听川没有哭，她只是怔怔的望着这一幕，脚步虚浮的抬起，又落下。


    她走进雨幕之中，在墨池照的身前跪下。


    血水沾上她的衣摆，她伸手，指尖冰冷的握住比她更冰冷的手。


    她想。


    “我大概，也死在了这个雨夜。”


    浮云瑶安静的听着她的诉说。


    珍重之人身死，她心死。


    “池姐姐的母亲，上一任的墨家家主。当时已经怀有小北，正是临产之际，听闻这个消息她大悲之下早产，没能活下来。


    我本是想跟着池姐姐而去的，但池姐姐的道侣骂醒了我。


    他说，池姐姐到死都在想着要见我最后一面，她甚至切掉与魂印的联系，就为了给我留下念想，我怎么可以，辜负她呢？


    我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北，成了新一任的墨家家主。”


    墨听川说完，仿佛耗尽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浮云瑶问，“那，他呢？他既然是修士，十年前魔气席卷时，为什么没有出现？”


    墨听川看她，“你说，池姐姐的道侣？那日之后，他道心破碎，甚至比凡人都不如。


    从那之后，他留在南巷香坊，终日不出，直到十日前，有人纵火，他也没了踪迹。”


    浮云瑶又问，“那留有墨池照魂印的傀儡，你给了他，是吗？”


    墨听川有些迟疑的点头，“七年前，他来找过我。那时的他，形销骨立，看不出半分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想，他也是池姐姐在世留下的极少的遗物了，我把那机关傀儡给了他。”


    “你应该也发现了，他不对劲。”浮云瑶指尖轻叩着桌面，开口说道。


    面前的人安静下来，墨听川垂着眸。


    她知道，从来没有妖魔能够逃出缉妖处的地牢，既然地牢没有问题，那有问题，就是被关进地牢的人。


    她指尖落在一侧的书籍上。


    她想，他那么聪明，应该也学会了这“傀儡化魂”，他或许……


    已经堕魔了。


    墨听川轻舒口气，“我没办法对他下手，他是池姐姐的爱人，是池姐姐留在世间少有的痕迹。”


    时逾白心底轻叹，他想，如果是他，大概也无法抉择。


    室内沉寂下来，良久，传出一声轻笑。


    浮云瑶起身，声音中含着笑，“你是中州的天，你不想杀他，没有人会反驳你。


    本来呢，我是不在意他是死是活，也不在意中州城中，那些无故死在他手中的百姓与缉妖师。


    甚至是他设计于我，我也可以不在意。


    只可惜……”


    她顿了下，声音中的笑意敛下，带上几分冷意。


    “他不该，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浮玉生的命，自然该留着给她，而不是什么小魔小妖都能觊觎窥探的。


    “少主。”墨听川喊住将要离开的她。


    “他被困在池姐姐的死中太久了，再好的人，也会被逼疯的。


    我知道，他用让尘剑主的精血为试探，定然让你不悦，可是，在他的心里，世间万物万事，都不及池姐姐半分。


    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不可能不去试。”


    浮云瑶回头，“你想让我放过他？”


    墨听川轻轻摇头，“我想请你，给他一个机会。”


    机会？


    浮云瑶转身，抬脚离开了墨家。


    时逾白和玄魁对视一眼，也跟着离开。


    破晓的黎明徐徐升起，日光洒落，枝影摇曳着，浮云瑶素白的衣摆在风中请扬着，帷纱掀起，又落下。


    听到脚步声，她侧头，清冽的目光和那留有浮玉生魂印的傀儡少年对视。


    魂铃轻晃着，响起的声音似是含着无限的眷恋温柔。


    “云瑶。”时逾白的声音传来，他问，“你还好吗？”


    与他声音一起响起的，是一道只有浮云瑶才能听见的传音。


    “来吧，来找我，他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没能得到回应，时逾白试探的再唤了一声，“云瑶？”


    “嗯。”她轻声应着。


    “走吧。”


    ……


    半掩的院门里，一个女童手抓着木门，只露出半个脑袋，清澈双眼怔怔的望着他们。


    浮云瑶笑着，在她的身前蹲下。


    今日，她难得的没有带帷纱，只用白纱缠绕在脖间，掩盖下脖间的禁制纹路。


    浮云瑶微微歪头，轻眨了下眼，轻柔的眉眼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的温柔。


    女童和她对视，也轻轻眨了下眼。


    时逾白觉得奇怪，城内每家每户的房门都紧闭着，怎么唯独这家开着门，甚至他们到了这么久，院中处了这个小孩，就没有看见第二个人的身影。


    而且，这个女童的眉眼，似乎有些熟悉。


    直到女童松开抓着门框的手，发出“叮当”的声音。


    她缓缓的后退几步，脚腕的锁链垂落在地上，随着她的动作碰撞着。


    浮云瑶起身，望着门框上干涸的血迹。


    她指尖轻叩了下系在腰间宛如配饰的让尘剑，点点灵气贴上她的指尖。


    “你躲得确实很好，只是，你忘了一件事。”


    让尘剑化出剑身，落在她的掌心，邀功般的晃了晃。


    “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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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剑，对于魔气，最是敏感熟悉。”


    院内没有动静，只有一个女童静静的望着他们。


    浮云瑶毫不在意，她握着让尘剑，推开院门，踏入院中。


    每走一步，让尘剑的剑身就落下霜花，绚丽夺目，也寒冰刺骨。


    直到她走近到女童的身侧。


    院中掀起狂风，一道魔气向她袭来，浮云瑶敛眉，手握着让尘剑一挥，还未靠近的魔气就那样消散在半空。


    她抬眸，透过窗口，与屋内的那双暗红的眸子对视。


    时逾白看见院中的动静，连忙走到浮云瑶身侧。


    躲在他腕间装死的玄魁也化成人形，落在院中。


    “你没有事吧？”时逾白有些担忧的问。


    浮云瑶微微摇头。


    时逾白侧头往向身侧的女童，突然一顿。


    女童的眉眼间，依稀与在秋水镇遇见的墨北离相似，难怪他会觉得熟悉。


    一道魔气从窗口跃出，落在院中，缓缓化出人形，那双暗红的眼中满是愉悦，他开口，声音带着笑意。


    “我终于，等到你了——


    瑶台境少主。”


    浮云瑶没有说话，她身侧的女童在男人出现时，就开始向他靠近。


    男人弯起眉眼，神色的温柔的向女童伸手，将她抱起。


    日光下，女童纤细的腕间那抹暗红印记格外的显眼。


    时逾白瞬间反应过来，“她是……墨池照？！”


    男人单手抱着女童，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间，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听闻观星阁少阁主与瑶少主在十年前就已决裂，没想到，你们居然还会有共同出现的时候。”


    浮云瑶没理会他的调侃，手中的让尘剑泛着寒意。


    她问，“你确定，要让她留在这里？”


    男人扬眉，“我请少主来，可不是为了和你打架的，我们可不是需要兵剑相向的敌人。”


    “不是敌人，难道还是朋友不成？”玄魁轻嗤一声。


    男人目光落到他身上，似是惊叹，“魔龙？你也受过那位大人的帮助吧。”


    玄魁舌尖顶了下腮侧的软肉，闭口不答。


    男人也不在意，他将怀里的女童放下，轻抚着她的脑袋，柔声说，“小池回屋里等我。”


    女童眨眼，顺从着他的指令回到房内。


    随着她的动作，系在她脚上的锁链发出“叮当”的碰撞声。


    “这锁链，看起来好熟悉啊。”时逾白低喃，他有些奇怪，明明那人看起来那么疼爱她，为什么要用锁链将她困住？


    “那是缉妖处的锁链。”浮云瑶提醒他。


    时逾白恍然，“对！缉妖处的锁链，可是，那不是只能困住妖魔吗？”


    男人目送着女童回到房中，收回视线，他开口。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祝余，曾是衡阳宗的修士，小池的道侣。今日请几位来，实则有事相商，朋友当不上，但，做利益相帮的盟友还是可以的。”


    “盟、友？”浮云瑶缓声重复。


    祝余笑，“少主前来，不也应该知道我的交易了吗？”


    他伸手，指向站在她身侧的傀儡少年，声音带着蛊惑，“我可以，让他永远陪在你身边。”


    浮云瑶眸光未动，“一具傀儡？”


    祝余收回手，淡然道，“一具傀儡，怎么值得瑶少主驻足呢？我的诚意，是真正的……”


    他抬眼，暗红的双瞳与浮云瑶对视，缓缓补充。


    “让尘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