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出来隔在两方队伍的中间，但是明显是偏向代言人林夕玥。


    “虞老师，我让人带您助理去冲洗一下，然后送医院。”他把工作人员喊来：“都是意外，两位老师都消消气。今天拍摄任务重，大家以和为贵。”


    圆圆眼睛还红着，不想惹事生非，慌张摆手：“没事没事，真的没事！不用去医院，别耽误大家拍摄......”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恳求，生怕给虞霁月惹麻烦。


    虞霁月堵在胸口那团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看着圆圆那样子，再看看周围明显偏向林夕玥、只想息事宁人的工作人员，她硬生生把更多的质问咽了回去。


    签了这份合同，感觉被资本家做局了。肯定是今早的冰美式，把命都喝苦了。


    终于熬到室内部分快要结束，虞霁月以为可以收工时。


    导演盯着监视器，突然兴奋地故鼓掌：“两位老师表现的非常好，但还缺一点、缺一点极致的视觉冲击和话题性！”


    他转头眼睛放光：“有了！”


    他指着摄影棚隔壁那扇通往室内恒温游泳池的玻璃门。


    “转场，我们去泳池边补几个镜头！虞老师，林老师你们可以下水吗？”


    “导演。”


    虞霁月明显的不悦，但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沟通，“合同里没有水下拍摄的条款。而且香水广告和泳池，是不是有点牵强？”


    “哎呀，虞老师。”导演不满自己的想法被否定，“就几个镜头，我想要一种水中捞宣纸的意境画面，强调古典与柔美。正好和我们这次观夏与泾县宣纸联名IP非遗主题绝配，拍摄出来效果肯定震撼，绝对能出大片！”


    林夕玥适时开口劝说：“霁月，导演也是为了成片效果。说不定真能出神图呢，到时候大家都会夸你敬业。”


    她嘴上说着漂亮话，眼里却藏不住笑看的凉薄。


    虞霁月不再掩饰，直接抱起手臂，“那恕我直言，我们林老师是为了卖香水还是为了拍您的个人艺术短片？”


    “我相信两位老师的专业素养，稍微克服一下也是值得的。”导演这话看似解围，实则把“不专业”、“不敬业”的帽子隐隐扣了过来。


    “我不是不专业？”虞霁月语气强硬，丝毫不让步，“我只是质疑这个决定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如果一个创意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和违背合约精神来实现，那我怀疑它本身的价值。”


    她的据理力争让导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周围的工作人员看向虞霁月的目光多了几分压力和不满，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她甚至听到有人故意大声的和旁人说：“真难伺候，还是夕玥姐好说话。不大不小牌就是难搞，一点都不愿意为艺术牺牲。”


    虞霁月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明知道这是个坑，林夕玥就等着看她笑话，看她狼狈。


    她可以拒绝，但莫有虚名的帽子明天就能扣死她。尤其是刚刚才发生过冲突，她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适和反抗，咬牙同意。


    “可以，我拍。”


    拍摄过程远比想象中折磨。


    导演为了追求极致效果，拍单人镜头时要求虞霁月一次次下水。


    她穿着中式改良改良版旗袍，按照导演的要求捧着仿古宣纸，做出各种优雅的姿势。


    初冬的池水即使恒温，也比想象中凉得多。


    虞霁月脸色逐渐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抖，却还得坚持在镜头扫过来时维持着面部表情。


    “虞老师，表情再放空一点。对对对！脆弱感，就是那种想要又抓不住的感觉。”


    当导演还在不断提出新的要求时，林夕玥早已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站在外围悠闲地欣赏她在水里挣扎的模样。


    中场休息时，圆圆立刻冲过来，用大毛巾紧紧裹住她发抖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月姐，你嘴唇都白了，手也冰得吓人。要不我们去跟导演说说，不拍了好不好？这分明是故意折腾人！”


    虞霁月冻得牙齿都在打颤，身上每根骨头像是被几十万针刺穿，又胀又痛。


    她看着圆圆急得发红的眼睛，心里发酸。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导演故意刁难？


    也无数次产生过甩手不干的念头，但她不能！


    万事开头难，只要她开了头，就不会妥协和放弃。


    不远处林夕玥那看好戏的眼神，周围工作人员无声的嘲笑。她要是现在退缩了，那正好如他们的愿，之前受的苦和累全部全功尽弃。


    虞霁月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别担心，很快就拍完了。”


    话像是在安慰圆圆，更像是在催眠自己。


    她掀开披在肩上已湿透的毛巾，视死如归地踏入那池冰水。


    身体没入水中的瞬间，刺骨的寒冷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更甚。


    虞霁月紧咬牙齿，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混在冰冷的池水里，也好，没人看得见。


    一个脆弱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江逾年如果在，他会怎么做？


    算了。她立刻掐灭了这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昨晚刚通完电话，他人还在希腊，怎么会在这里？


    就算在，他又凭什么在一纸婚约中替她出头。


    没有人会在意她是不是真的难受，是不是快要撑不下去。


    好累。


    忽然累得不想再挣扎，冰冷的池水有着巨大的吸力，拖拽着她下沉。


    那一瞬间，她脑中甚至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就这样放弃挣扎，沉下去，是不是就解脱了？


    不！


    这个自暴自弃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猛地掐断。


    虞霁月睁眼看向泳池边上那些看笑话的嘴脸。


    凭什么？凭什么要让害她的人得意？


    一股不服输的狠劲从心底最深处猛地窜起，压过了所有的寒冷和委屈。


    她不能认输！尤其不能在敌人面前认输！


    虞霁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配合着导演的要求，完成了最后一个镜头。


    当她终于被允许上岸时，几乎是被工作人员拖上来的，浑身抖得不成样子，脸色白得像纸，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而她绝不会知道，就在不远处，一道身影早已僵立在玻璃幕墙外。


    这处拍摄场地正在江氏集团旗下的产业楼，江逾年刚下飞机，路过这来巡视。


    他一眼就看到了泳池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她被导演指挥着一次次入水，看着她冻得嘴唇发紫，却还努力维持着专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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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江逾年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拳，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和心疼蓄意代发。


    感性叫嚣着他冲进去打断这一切，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用毯子紧紧裹住。


    理性却不断地提醒他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无权过度干涉她的工作，更没有立场去心疼。


    他最终也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隔着玻璃看着她被反复折腾，直到拍摄终于结束被拖上岸。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拉锯。


    见虞霁月被助理搀扶着离开后，江逾年才对身后的周特助冷声吩咐：“去查。今天拍摄的负责人，以及所有相关流程。”


    虞霁月强撑着回到别墅，用最后一丝力气打发走了圆圆。


    大门关上的瞬间，她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沿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空荡荡的别墅里，只剩她一个人。


    从玄关到二楼卧室的那段路，她是真的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手脚并用爬回二楼卧室。


    每挪动一下都牵扯着腹部的绞痛，生理期叠加冷水浸泡，让她蜷缩在床上。


    连身上湿透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失去了所有意识。


    混沌中，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紧接着，她感觉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


    颠簸中，好像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将她从冰冷的深渊里拽出。


    但她听不清，只觉得冷，刺骨的冷，加上腹部撕裂般的疼痛。


    江逾年处理完公务回到别墅时已是深夜。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察觉到不对劲后，快步上楼。


    循着气味推开虞霁月的房门，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借着月光，虞霁月紧闭双眼蜷缩在床上，浑身湿淋淋地裹在被子里。


    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却白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虞霁月？！”


    江逾年跪在床边，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再碰她的手臂和身体，却是冰冰凉。


    她身上的湿衣在床单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痕迹。


    “醒醒，虞霁月，你听见没有。”他轻拍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有过的害怕。


    虞霁月没有回应，只是不停地往热源处钻。


    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协议？界限？厌女？


    这一刻通通被他彻底抛诸脑后，所谓的冷静自持全线崩溃。


    江逾年把人打横抱起，虞霁月蜷在他怀里，像个一碰即碎的脆弱娃娃。


    他笨拙且快速的帮虞霁月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用毛毯包粽子般将她裹紧。


    深夜，空旷的街道，黑色轿车在路上疾驰。


    江逾年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人蜷缩成一团、毫无生气的样子。


    他一手紧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向后伸去，紧紧握住她毯子下冰凉的手指，仿佛这样就能拉住她。


    不行。


    油门一踩到底，闯了几个红灯他都记不清了。


    “撑住。”他声音沙哑，像是在命令她，又更像是在哀求，“虞霁月，我不准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