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决口案真相(一)

作品:《襄阳歌

    “郑知章!你畜生!”


    赶来的三两小厮将妇人拦下,郑知章见鬼似的,提起裤子就跑,逃命途中瞧见坐在一侧的王琰,眼睛都看直了。奈何身后妇人穷追不舍,只停顿片刻,一溜没了影儿。


    沈明淮旋即起身换了个位置,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的。王琰却又凑到隔壁桌妇人身旁,打听起那二人来。


    “郑大猷的外室和他儿子,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竟要拔掉人命根子。”


    这不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当年修塞所用的梢料,正是由木商郑大猷采买的。王琰将身后的沈明淮拉到身边,听这妇人娓娓道来。


    如方才所见,郑大猷这位外室十分漂亮,育有一女,年方十二,亦是个小美人坯子。正室膝下一儿一女,皆长相平平,尤其郑知章,日日流连风月场所,挥霍无度,是滑州城臭名昭著的纨绔。


    她不幸地看见了那人的长相,何止是平庸。王琰须盯着沈明淮瞧上一刻,方才缓解那一瞥带来的不适。


    “郑家很有钱么?”


    那妇人的丈夫开口道:“身家起码有十万贯。”


    妇人紧接着道:“从前根本没这号人,五年前开始与官家合作之后,这之后的梢料都是郑大猷供的,能不有钱吗?”


    沈明淮眉头微蹙,“这五年内每一次岁修,都是用郑大猷的梢料?”


    “是啊。”妇人撇嘴道,“这么些年,没人能从他那儿分一杯羹。”


    郑家手中这碗羹,既分不走,打翻重做便是。他们正要去郑氏木场弄弄清楚,领路人主动送上门来了。王琰瞧见那张脸,刚吃的汤饼都想吐出来。


    郑知章见他二人这般亲密,却问:“这位是兄长?”


    王琰“呸”了一声,“你瞎么?唤他兄长?”


    本就浮肿的脸上再堆起一个笑,愈发诡异了。郑知章赔笑道:“是我有眼无珠,该是他唤我一声兄长。”


    沈明淮将王琰牵到身后,眼中的冥冥幽光映在眼前人身上,“担待不起。”


    自走进客店起,郑知章那双眼睛就未从她身上离开,王琰仿佛被伸出的舌头舔了满脸唾沫,令人作呕。她强忍住心中不适,请他领她二人到木场看看。


    坐上马车,忍无可忍,王琰攥紧拳头直道:“真想将他的眼珠子抠下来。”


    一旁的沈明淮神色微动,握住她的拳头,五指扣进她的掌中,“好。”


    王琰见他当了真,忙道:“现下不行,尚未拿到证据,不可打草惊蛇。”


    沈明淮将她拉入怀中,亲昵地蹭了蹭,“听你的。”


    宽敞的瓦棚之下,一根根圆木堆叠成丘,皆是冬季砍下的新木。管事见了郑知章,捧着笑脸迎上来,开口便唤“小东家”。郑知章道带朋友来看木,管事遂领他三人在木场转了一圈,将木的种类、用途、优劣介绍得巨细无遗,这位“小东家”只用在一旁点头即可。


    四人回到厅堂坐下,小厮端来一壶热茶,第一杯给了郑知章,第二杯给了王琰。王琰将茶捧在掌中暖手,沈明淮却是连茶杯都未曾碰过。


    管事放下瓷杯问道:“可是茶不合公子的口味?”


    好似无论何时,沈明淮的脊骨总是挺立的,唯搂她的时候弯了腰。正如现在,他端坐的姿态与其余三人格格不入,在旁人眼中,许是少年老成,但绝不会当他是一个老道的商人。


    “听闻木场近年的梢料卖得极好,我来是想与贵场谈一笔买卖。”


    管事只道他是哪个地方的乡绅,“我们木场的买卖,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那处心怀不轨的视线如蘸了浆糊般贴在她身上,王琰想挖他眼睛的恶念又深了几分,只盼沈明淮能快些结束这场对弈。


    “我知有一处地方,生长着大片的柳树,其性坚韧,必定切合贵场的需求。”沈明淮空口胡诌的本事愈发长进了。


    管事倚在椅上,饮下半杯茶,隐隐没了耐心,“谁告诉你木场卖梢料了?”


    沈明淮却不急,淡声道:“若不缺柳枝,还有苇料。我亦知有一处地方,生有大片青苇——”


    “青苇?”管事不知怎的急了眼,“谁家梢料用青苇?我看你们压根就不是来看木的,诚心耍我呢!来人,送客!”


    郑知章回神劝道:“嗳,怎么了这是?老张你消消气,咱家也不缺这一笔买卖。”


    沈明淮愣在原地,好似说错话般,有些懊悔,“初涉此行,遭人蒙骗,诸多不懂,望您见谅。但我们是真心——”


    “走!”


    “既然如此,何必强留!”王琰哪受得了这气,拉着沈明淮大步走出木场,健步如飞,生怕郑知章追来。


    马车驶回滑州城,王琰推窗瞧了数回,心里那阵恶心方才过去。


    沈明淮见状担忧道:“下回我一人行事即可。”不若他的眼睛可能真要保不住了。


    只见了两回,已是浑身难受,王琰只好妥协。


    “也好。此行可有发现?”


    “嗯。若要证实我的猜测,还需到硝河走一趟。”


    行至硝河边时,已是午后。往来舟船不断,熙熙攘攘的码头上,暖阳将人罩在炉里熏,薄雪渐融,人的身子却烤不暖。王琰抱着汤婆子站在檐下,见沈明淮与几名挑夫说了些什么,一齐走到岸边。不久,挑夫拿着碎银欢喜离去,沈明淮将些许草根与土石装进布袋中,向她走来。


    据王琰对药草有一定的了解,捆埽用的枝条既有柳枝,亦有青苇。青苇乃春季萌发的新株,韧性差。而梢料所需韧性好的枝叶,尤忌青苇。事关重大,二人又到城外村子询问过农户,若单看青苇,极易辨认,可二者混在一起,晃眼间亦将农户骗了,常人更难辨其真伪。


    华信一人去木场摸了个遍,已不见青苇的踪影。王琰蜷在客店犯愁,眼下只有拿到两份账本,方能作为翻案的铁证。可五年前大决后,架阁库大量卷宗遭意外损坏,抢救下来的皆是陈年簿历,此前岁修的所有记录尽毁。


    肃王给沈明淮透了消息,滑州的攒司已在任十年之久,此人许是他们破局的关键。但这位姓秦的攒司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亦无友,身世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沈明淮在外跑了整整两日,方才收获到一个可以靠近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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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二十,旬假那日,秦岱会去明福寺相看。十九收灯,这会儿人们都赶着出城探春,平日肃静的寺庙,暂做了百姓的迎春闹市。这日来相看的人不少,郑知章亦在其列。


    王琰与沈明淮早便来此候着,闲来无事先去观了高达九层的寺塔,又在各院中转悠。正要从殿中出去,忽闻交谈声迫近,似是来此相看的男女。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终王琰决定,拉着沈明淮躲在殿门后边。


    “前日让蜜蜂蜇了脸,故而遮了脸,还望严娘子见谅。”


    严娘子随戴着面具的男子在石凳上坐下,“原是这样。郑公子如今可还好?”


    “好,好。”这男子好似十分紧张,倒与传言那般不大相同。


    严娘子又问:“公子平日喜欢做什么?”


    对座的男子慌慌张张地答道:“喝酒——我的意思是,行酒令、投壶;斗……茶,下棋……蹴鞠。”


    严娘子惊讶道:“公子还会蹴鞠?”


    男子应声道:“是、是啊。严娘子平素又做什么?”


    严娘子笑道:“也就琴棋书画这些,没什么可说的。”


    一少女突然闯入,指着那男子道:“姐姐你可不能信他!兄长妾室便有六七个,通房遍地,嗜酒如命,非是良配!”


    不知藏匿在何处的郑知章跳出来,一双利爪向郑莺儿伸去,坐在凳上的严娘子见势而逃,戴面具的男子连忙劝阻。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卖去青楼!”


    郑莺儿身轻如燕,将他绕得晕头转向,啐道:“你有本事就卖!有我在,你休想谈得一桩好婚事!”


    “五福!去将她衣服扒了!”


    “我看谁敢!”


    潘海霞顶着怒气走进来,将女儿护在身后,厉声警告:“郑知章你再对莺儿生龌龊心思,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小娘何时也敢对我指指点点了……”郑知章话虽这么说,跑得可是比谁都快。


    沈明淮拦下方才要拔剑的王琰,随她从殿内走出来。潘海霞误以为是郑知章的护卫,险些拔刀。


    王琰取出珍藏许久的小瓷瓶,递到潘海霞手中,“一粒便可断子绝孙。”若非在佛门净地,这样的畜生,早该没命了。


    潘海霞怔怔地看着她,有些于心不忍,又瞧向一旁的沈明淮,竟湿了眼眶,“多谢。”


    王琰一时心烦意乱,遂坐在银杏树下等他。过了半个时辰,一丰神俊朗的面庞倏地映入眼帘,一双手贴到她的脸颊上,渡来些许暖意。


    “怎坐在这里?脸都冻僵了。”


    王琰无力地倒在他肩上,雪松与茉莉混合的香味将她萦绕,心中疲倦方才减去几分。“子潜,我想回家了。”


    沈明淮轻轻抚上她的脑袋,“快了。就快结束了。”


    后面的日子,沈明淮仍旧在寻找说服秦岱的办法,王琰整日闷在客店,闭门不出。许是沈明淮为照看她的情绪,如今每晚他都睡在她房内的榻上,守着她。尚未撬开秦岱的口,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先行传来。郑知章死了,潘海霞被捕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