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遥却不以为意，“她看起来不像是懦弱的人，恐怕只是不经常和人接触，不习惯吧，不用在意。”


    她帮楚馥华也不是想要她的感激，只是遵从自己内心的召唤而已。


    “话说回来，闵子川为什么这么针对她？”


    莫小迎摇摇头，“这个八卦我是真不知道，闵子川跳级进学校的时候，楚馥华也跟着转学过来，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但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兰瑾接话道：“这件事情，我倒是有所耳闻。”


    “是你还在霍格拉的时候的事情，”兰瑾对景遥说：“皇室举行了一场宴会，邀请了很多贵族前往，名义上是联络感情，实际上是皇族试探贵族态度的场合，楚馥华，她......”


    兰瑾迟疑了片刻，才小声说：“她是皇室一个偏远亲王的女儿。”


    兰瑾一说出楚馥华的身世，景遥和莫小迎都齐齐一惊。


    “从血缘上来说，已经很疏远了，然而从血统上来说，她依然是皇室的一员，作为皇室宗亲，她也出席了这场宴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得罪了同时出席的闵子川。”


    “作为安抚闵家的工具，皇帝把她交给闵子川处理。”


    景遥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难怪楚馥华惠对她说不要再帮她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任由闵子川宰割，除非闵子川消失了，不然她就只能永远是闵子川的掌中之物。


    “闵子川这个人嚣张乖戾，景遥，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兰瑾担忧地看向景遥，明晃晃地给她上眼药。


    即使只有短短一两天的接触，但足以让景遥了解到闵子川的性格，莫名其妙把一个人当成自己发泄的宠物养，骨子里就已经是扭曲的了，如非必要，景遥自然不想和闵子川有什么接触。


    菜陆陆续续上来，三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过了很久。


    景遥看到终端震了一下，拿出一看，里头是一个未知联系人的来信。


    [今天下午四点，城西喷泉公园圣女喷泉下。]


    虽然无名无姓，但景遥心里头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景遥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景遥来不及回去准备，只好先和莫小迎和兰瑾说：“抱歉，我待会儿有点事情，得先走了。”


    莫小迎没有意见，兰瑾却表示想和景遥一起去。


    景遥抱歉地说：“我想要一个人去。”


    对于景遥来说，这件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兰瑾被景遥拒绝，神情不由得变得有些沮丧。


    景遥觉得兰瑾可怜的模样像是一条小狗，没忍住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别不开心了，我这次是真的有事，不能让你跟着。”


    兰瑾握住景遥的手腕，贴着她的掌心蹭了蹭。


    他的头发软得像小羊毛茸茸的毛发，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景遥。


    “那我等你回来。”


    景遥不知道自己心里蔓延的情绪是什么，但她还是点点头，算是给了兰瑾一点回忆。


    喷泉公园就坐落在戴圣佩西大教堂附近，一抬头就能看见教堂高耸的十字顶和古老的钟楼。


    景遥找到了位于公园正中央的圣女喷泉像。


    头戴花圈的少女美目低垂，手握圣瓶倾倒而下，喷泉水从瓶口流下，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出圣洁的气息。


    喷泉池里掉满了硬币，是许多人对着圣女祈愿的象征。


    “你也想向圣女祈祷吗？”


    景遥偏头一看，只见眼前的人只穿了一身普通的衣服，脸上戴着口罩，但景遥还是能看出来，这个人的身份。


    艾希礼·索伦。


    “如果祈祷真的有用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失意的人了。”景遥说。


    “那你是失意的人吗？”艾希礼反问道。


    景遥抬起头，和艾希礼对视：“我会让自己不成为那个失意的人。”


    艾希礼盯着景遥看了一会儿，“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聊聊吧。”


    景遥点了点头。


    她以为艾希礼的安全的地方是封闭的场所，结果，他带她走进了戴圣佩西大教堂。


    大教堂是典型的基督教堂建筑，可是教堂里却没有供奉神主的雕像，也没有任何和神主有关的东西，就连装饰的彩窗玻璃、穹顶的壁画，都没有任何和神主相关的东西。


    这让景遥感到奇怪。


    但艾希礼却习以为常，轻车熟路地带着景遥走进了教堂内部。


    这里四面无窗，进出只靠一个小门，门一关，就形成了一个封闭空间，符合景遥对谈话地点的想象。


    艾希礼给景遥倒了杯水，问道：“昨天那封邮件，是你发给我的吧。”


    景遥好奇：“你不确定是不是我，为什么还要来？”


    艾希礼扬眉，“不，我只是明知故问而已，我就是知道是你发来的，我才赴约。”


    景遥正色：“既然如此，我们就来聊聊，为什么你会知道景迢真正的死因？”


    艾希礼看着景遥冷肃的神情，“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景遥说：“是，我心里有个猜测。”


    艾希礼说：“那看来不需要我多说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那你当时来我家，是为了什么？”


    艾希礼和景遥对视良久，才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了。”


    “我确实掌握了当年绑架案的线索，或许比你了解到的要更深一层，我找你母亲，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但是你母亲拒绝了。”


    景遥的心里被艾希礼挑起了哀伤，又不可抑制地包裹着愤怒的外衣。


    “当年的事情，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对于景遥的要求，艾希礼却沉默了。


    “抱歉，我暂时不能透露更多的东西。”艾希礼顿了顿，说：“除非你答应合作，帮我找到更重要的证据。”


    “这就是你去找我母亲的原因？”


    “没错，但是你母亲不愿意帮忙。”


    “为什么看上我？”


    话赶话说到这里，艾希礼也没有瞒着景遥：“我调查过你，你和你妹妹关系很好，你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于把你妹妹的梦想，当成了自己的梦想去追逐。”


    景遥眼神一凛。


    景遥没有想到，艾希礼对她调查会如此深入。


    景迢的死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消不了，一碰就疼。


    她无法释怀景迢为她而死。


    从前景迢是安静腼腆的，她不太爱说话，只喜欢自己一个人捧着书坐在角落里看，一看就是一天，喜欢陪着母亲在诊所里看诊，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每一位病人。


    而景遥不同，她喜欢外面广阔的天地，喜欢花草的芬芳，喜欢海水的自由，喜欢苍穹的广袤，她在自然里摔摔打打，在武馆里，练习自己喜欢的武术。


    但是在景迢死了之后，景遥就把自己活成了她。


    “你很厉害，索伦警官。”景遥从恍惚里醒过来，停顿片刻，问道：“但我想问，你为什么想调查这个案子？”


    “这件事情你不需要知道。”艾希礼并不肯透露内情。


    “我听闻，索伦家族自从前任索伦伯爵死后，地位一落千丈，”景遥声音清淡，但说出来的话却直戳艾希礼的心窝肺管子：“作为希尔·索伦的表亲，索伦家族没落之后，你只能担任一个小小的督察总署署长，这个职位形同虚设……”


    “够了。”艾希礼冷漠且强硬地打断了景遥。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遥不慌不忙地对上艾希礼的目光：“你既然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曾经给希尔·索伦做过按摩师。”


    景遥点到为止，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艾希礼轻哼了一声：“他倒是什么都和你说。”


    “我也不追问你们的关系，但是希尔，希尔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伯爵，对你没有任何帮助，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从艾希礼的语气里，景遥似乎窥见了这个督察总署署长对他家族名义上这位领袖的不满。


    但家族内部的事务，景遥并没有插手的意思，最重要的还是不让艾希礼知道自己的地盘和信息。


    “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艾希礼知道景遥说出这些话威胁自己，无非就是想知道他做这件事情的目的。


    实际上，告不告诉景遥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但是他把握的信息越多，能够掌控的几率就越大。


    “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背后那群嗜血的人，现在的权力游戏并没有我的入场之地，我需要利用这件事情撕开一个口子。”


    艾希礼语气平静地叙述着事实，述说着自己的野心。


    这是一头猛虎。


    景遥敏锐地意识到，如果她和艾希礼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


    与虎谋皮，她还能够在这场漩涡中抽身而退吗？


    看着景遥紧绷的神情，艾希礼反而放松下来。


    “现在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拒绝我了吧？”


    对景遥来说，艾希礼是个完全陌生的人，但是这是她目前所能接触到的，站在这个帝国金字塔顶端的人群之一。


    兰斯不会帮她，亚当不愿意她卷入这件事情，魏泽西已经入住帝国第一医院，景遥不能放弃这得来不易的线索，艾希礼是她目前唯一的机会。


    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那么她就没办法查清当年的真相，为景迢报仇。


    “我知道，”景遥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我接受。”


    前面景遥的纠缠让艾希礼以为这是一次漫长难缠的交锋，却没想到，景遥如此简单地就答应了下来。


    “竟然如此，合作愉快。”艾希礼主动伸出了手。


    景遥伸出手和他交握：“合作愉快。”


    “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我会通过这个号码和你联系，所有的往来邮件，阅后即焚，希望你能明白，我们这些都是私下行动，一旦被那些人发现了，不仅是我，你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艾希礼话里话外的威胁不可谓不重，但是景遥明白，她答应了，就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说完了第一件事，景遥提起了第二件事。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调查。”


    艾希礼眯起眼：“看来你来找我，不只是谈合作的事情？”


    “有求于我，还这么沉得住气？”艾希礼看着景遥的眼神透露出些许打量。


    这个人或许并不是他误以为的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普通大学生。


    “在没有达成合作之前就抛出条件，恐怕索伦警官会觉得我贪得无厌吧？”景遥很平静地说，并不让艾希礼察觉到冒犯。


    艾希礼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景遥说：“我的男朋友，闵子舒，已经失踪很久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找到他在哪里，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打探他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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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踪。”


    艾希礼听到闵子舒的名字，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没有多加思考就拒绝了景遥。


    “很抱歉，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


    景遥有料想过艾希礼会拒绝，所以也没有太意外。


    但她问：“我想知道，你拒绝的原因。”


    艾希礼说：“你的男朋友，是闵家的大公子，我听说他已经以养病的名义被闵月议长送走，想要找到他，必然会触及闵家的信息网络，这个时候，我不能冒这个险。”


    艾希礼根基尚浅，索伦家族实力不足，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因为景遥得罪闵家。


    艾希礼早就调查过景遥，他知道景遥和闵子舒的事情，也知道闵月不会让景遥和闵子舒在一起，闵子舒失去踪迹，艾希礼并不觉得意外。


    景遥沉默片刻，问道：“我前段时间去参加了联合演习，你知道吗？”


    军部的常规活动，艾希礼不会不知道，他也是从这个演习中脱颖而出，走上政坛的人。


    “联合演习出了意外，你知道吗？”景遥继续发问。


    艾希礼点头：“略有耳闻，霍格拉-79星发现了不明生物，阻断了演习的进程。”


    景遥却摇头：“不止是如此。”


    艾希礼皱起眉头，他离权力核心太远，根本接触不到更多的信息了，这场演习的细节全部都由军部掌控，军部被霍魏齐三家控制得就像是一块铁板，他的手根本伸不进去。


    “这场演习里还发生了什么？”


    景遥说：“于你而言是有价值的线索，但是，我希望你能帮我调查闵子舒的事情。”


    艾希礼沉默片刻，说：“我需要确认，你这个信息足不足够让我冒着得罪闵家的风险。”


    “魏泽西的腺体被摘了。”


    景遥猝不及防抛出这个爆炸性新闻，登时让艾希礼心头一跳。


    “魏家的魏泽西？”艾希礼下意识地确认身份。


    景遥点点头：“我想找个信息应该足够吧？”


    对于艾希礼来说，这是个近乎于地震的消息，他急于得知魏泽西腺体被摘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背后的牵涉的东西。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想你会明白我的条件。”


    艾希礼审视着景遥，他在观察她的表情，企图从景遥的神情里找出细枝末节证明这个信息的准确性。


    但景遥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像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练政客。


    艾希礼沉默半晌，说：“好，三天之内，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景遥得到了艾希礼的保证，心里头摇摇欲坠的大石头终于稳定了下来。


    “谢谢。”景遥先推开门走了。


    外面的光照进来的时候，景遥还感觉到有些刺眼，但她还是坚定地走了出去。


    景遥坐上地铁返回学校。


    她望着地铁的窗玻璃。


    里头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也倒映着这节车厢里芸芸众生的身影。


    景遥恍惚觉得那个身影好像不是自己，亦或是那个身影才是自己，而外部的这个她，才是那个倒影。


    看不清，摸不透。


    但是景遥知道，她回不到过去了。


    景遥深深吸了口气，在列车到站提醒的声音里，走出了车厢。


    景遥走到宿舍楼下，却见一个身影站在宿舍楼下。


    景遥走近一看，是亚当。


    亚当从来没有因为私事来找过景遥，让景遥误以为他是因为公事来的。


    结果亚当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你出去躲一阵子吧。”


    景遥愣住了。


    她皱起眉头，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亚当压着声：“魏家准备对你下手，你不能再待在这里，否则就会被魏家带走，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搭乘星际飞船去邻国，那里的大学会接收你，以交流学习的名义。”


    景遥盯着亚当看了很久，蓦然一笑：“没想到，你还会暗箱操作做这种事情。”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亚当神情严肃：“你必须现在就走，再晚一点，我……”


    亚当声音颤抖：“我怕我也保不住你。”


    景遥看得出来，亚当确实是为了她好。


    但是景遥不能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更何况，是她这次演习最重要的收获，魏泽西。


    比起亚当，景遥反而显得淡定。


    她拍了拍亚当的肩头。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想，我应该去魏家走一趟的。”


    亚当愕然。


    “你疯了吗？”


    “你落在魏家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景遥当然知道如果被魏家带走，她可能是九死一生，但是只要有一线生机的机会，她就会去搏一搏。


    “当时魏泽西被捉，只有我和兰斯在场，他们不能对兰斯怎么样，但是找我一个普通的beta大学生还是有办法的，我知道我会面临什么，但是，是危机也是机会。”


    景遥微微一笑：“魏家不会只是想杀我，他们会想从我嘴里知道更多的东西的。”


    亚当看着景遥，忽然间觉得她的面容有些陌生。


    “你这是在赌，用你的命在赌！”


    景遥认真地说：“这是我唯一的筹码。”


    看着景遥镇定自若的神色，亚当神情复杂，“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怎么办？”


    “我不会想这个，”景遥转身走向宿舍，朝亚当摆了摆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