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Alpha来说，割去腺体，等于失去了生产信息素的能力，同时也失去掌控权力、高高在上的资格。


    不再拥有信息素，也就和Beta无异。


    景遥不知道魏泽西一旦醒过来，会遭受怎么样的打击。


    但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景遥没有过分纠结，而是转身在手术室里搜罗止血的工具。


    当务之急是给魏泽西缝合伤口止血，免得失血过多引发休克。


    景遥给魏泽西清理伤口后缝了十来针，才勉强给他止住血。


    景遥抽了好几张纸巾擦脸，缓缓吐了口气看向兰斯：“现在怎么办？魏泽西这样肯定是走不了了。”


    兰斯站在窗边，背对着景遥，目光扫视着这栋大楼外部的情形：“此地不宜久留，反正魏泽西已经失去腺体，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算他回到家族，也是被所有人嫌弃，倒不如就在这里死了，好歹能得到盛大的葬礼。”


    “哦，大概还有，以报仇雪恨为名的大肆用兵吧。”


    景遥一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听到兰斯这种不近人情的发言，还是略略皱眉。


    “兰斯，人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景遥低声问。


    兰斯没有回头，更没有回答景遥的问题。


    “我刚才在这栋楼里查看过了，这里所有的人都撤离了，也就是说，这里都是空的，你们如果愿意留在这里修养，也没有问题。”


    景遥心念电转间明白了兰斯的意思：“你是说，我和魏泽西留在这里，你一个人离开，对吗？”


    兰斯终于转过头，皮靴踩在瓷砖上，咔哒的摩擦声利落却冷硬。


    “不错。”


    景遥静静地盯着兰斯看了很久。


    “我知道了。”景遥说：“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追求，我们原本也不在一起，现在分开也未尝不好。”


    “但是有件事情，我想问清楚。”


    “当初终审考核结束，你说我会是你的随队医生，可是这次演练，你从来没有和我在一起过，如果不是碰巧捡了受伤的你，我们根本不会有碰面的机会，那你当时，为什么说出这句话？”


    景遥目光直视着兰斯，神情认真地要向他索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兰斯轻笑一声。


    “你想知道？”兰斯挑起嘴角，神情显得诡谲莫测。


    他朝景遥靠近了一步，那把藏在身上的袖珍手枪一下子就抵在她的额头上。


    冰冷的触感顶在额头，如同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


    “因为，我想要你的命。”兰斯轻声呢喃道，如蛇一般的竖瞳若隐若现，冰冷的灯光一照，更显得幽暗摄人。


    景遥身体下意识一抖，可是眼睛却没有畏惧，一直盯着兰斯。


    “为什么？我想，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景遥平静地说。


    兰斯微哂：“想要一个人死，不必有理由，想要一个人活，才需要理由。”


    话音刚落，那把袖珍手枪打了个转儿，从景遥的额头上转移，落在了手术台边。


    “留着防身吧。”兰斯不再看景遥，转身径自离开了。


    景遥还没来得及说话，门砰地一下被甩开，皮鞋声已然渐行渐远。


    景遥留不住兰斯，也没有强留的意思，拿起旁边的袖珍手枪，揣进后腰的腰带处。


    趁着魏泽西还没醒，景遥在这间房子里四处溜达，找到了一点还没带走的食物。


    景遥掰了一块小饼干尝了一口，半晌没什么反应之后，才把这些干粮都装进袋子里带走。


    景遥慢慢探查到最高层，这里只有一间房间，景遥迟疑片刻，才躲在门板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


    景遥谨慎地露出半个头，只见这房间空无一人，唯有落日的霞光透过半掩的窗户，给这间房间最后一缕曙光。


    景遥走进房间，只一眼就被震在那里，顿时肺里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做不到。


    整间房间摆满了淡蓝色的溶液盒子，大小不一的盒子里浸泡着同一种标本，盒子上贴着不同的标签，记录着年份、尺寸和气味。


    景遥拿起一个小盒子，里头只有一个婴儿手掌大的腺体，很显然，是从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孩身上摘下来的。


    而盒子的标签上正写着：星历299年7月31日，长八厘米、宽七厘米、青柠味。


    景遥打开盒子，用镊子取出这个腺体，然而腺体一离开这种溶液，马上就萎缩失去活性。


    景遥又把腺体重新放进蓝色溶液里，但腺体依然不能恢复原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遥连忙查看各个盒子标签，想要找到魏泽西的腺体，可是翻遍了整个房间，这么多个盒子，竟然没有一个是这一天的，而且，没有一个是近十年的。


    景遥有些颓丧，然而这些腺体，数量庞杂，也不是一朝一夕收集的，但是放在这里，有什么用？


    景遥没办法把所有的盒子都带走，只能挑一个时间最近的盒子，等拿回赫兰好好研究一下。


    景遥一层一层地走回原来的地方，刚走回手术室门口，突然听见里头乒乒乓乓一阵声响。


    景遥连忙推门进去，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的魏泽西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已经被景遥缝合的腺体伤口撕裂开来，呲呲地往外渗血。


    景遥轻声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来，双手叠在膝盖上，问道：“你......你没事吧？”


    魏泽西扭开脸，语气僵硬：“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景遥说：“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看笑话的？”


    “我没了腺体，和Beta没有两样了，这还不是笑话吗？”魏泽西双眼无神，心如死灰。


    “做Alpha还是Beta，有什么关系呢？”景遥很认真地问。


    魏泽西倏地抬头，双眼如同饿狼泛着青绿深光：“有什么关系？Beta普通、无能，就是一群只能被领导的蝼蚁，我天生就是Alpha，天生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我怎么能变成Beta？我怎么能变成Beta？！”


    魏泽西恍若走火入魔，双手紧紧地扯着景遥的胳膊，癫狂地猩红着眼睛大吼起来。


    景遥被他抓疼了，微微皱了下眉头，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刺激魏泽西，只能忍着疼没有推开他。


    “魏泽西，你冷静一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换做是你，你怎么能冷静，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魏泽西情绪越来越激动，一把推开景遥，“你只是个Beta，你怎么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感受？！从此以后，我在整个贵族圈里都会让人瞧不起，被所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失去了所有的价值，你知道吗？！”


    魏泽西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用力地撕扯着头发，将头皮都挠出了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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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景遥被他推到在地，手掌被魏泽西掀翻在地的手术刀划破，潺潺地流血。


    魏泽西突然又抱住景遥，身体不住地颤抖：“我没有价值了，你会嫌弃我吗？景遥，你还会不会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


    景遥想伸手去拍魏泽西的肩膀，可他又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跳起来：“不，你也觉得我没用是不是？你也嫌弃我是不是？是不是！”


    景遥握住掌心，扶着膝盖站起来，忍着疼说：“魏泽西，你先冷静一点，你的腺体被摘走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回赫兰，一定有办法追查到你的腺体的下落，只要找到腺体缝回去，你就还是原来的你。”


    魏泽西听着这话，霎时间冷静了下来，“我、我可以吗？我还可以变成Alpha吗？”


    景遥还没接话，魏泽西又疯疯癫癫地摇头否认起来：“不、不，我再也不是Alpha了，他们都不会要我的，我失去了价值，我失去了价值。”


    魏泽西头痛欲裂，甩开景遥去拉他的手，一脚踹开大门，激动地跑了出去。


    景遥匆忙去追，魏泽西却已经拉开大门，跑出了实验楼。


    景遥的掌心一抽一抽地疼，绊住了她的脚步。


    魏泽西的身影已经淹没在黄沙里，夜色降临，景遥没有把握自己能在这漫漫黄沙里找到魏泽西，也没办法自保，只能先回手术室，利用药物先给自己处理伤口。


    做完这些，景遥找了一间卧室，关紧门窗之后洗了个澡，冲掉满身污垢，用浴巾先裹住身体，脏衣服手洗一遍挂在浴室里滴水，转头一看，自己的脸就被光亮的镜子照见了。


    景遥微微侧过脸，原本普通的脸上平添了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


    景遥捂住自己的疤痕。


    即使她再情绪稳定，可是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会爱惜自己的脸，会介意自己的脸上出现这样一条可怕的疤。


    景遥的眼眶里不受控制地聚起眼泪。


    可是很快，又被景遥慌忙地擦去。


    不能哭，不能哭，否则景迢会责怪她懦弱的。


    景遥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把自己不该有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把自己的脸埋进去，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漫出来，濡湿了被套。


    “小迢，我好痛啊。”景遥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被子，无声地呢喃着。


    景遥太累了，她已经好几天没睡一个囫囵觉了，一沾床就立刻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景遥竟然梦见了被绑架那天发生的事情。


    放学回家的路上，才七八岁的双胞胎姐妹俩遇见了拦路的大车，被车上下来的一伙成年人强行掳走，坐了四五个小时的车，拉进了荒郊野岭的一间废旧仓库。


    两人都被蒙着眼睛，但景遥听见了很多细微的哭声，低声的啜泣连成一片。


    景遥能分辨出来，这是跟她一样的小孩的哭声。


    “遥遥，”景迢的手被绑住了，还是挪动身体，侧身握住景遥的手：“你别害怕，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景遥反握住景迢的手说：“我没有怕，我学了柔术，我很厉害的，我会保护你的。”


    景迢轻轻地嗯了声。


    但最后，景遥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她被景迢牢牢地护住，得到了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