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母，太后还是了解她儿子的，刚召见完大臣的顺治，从贴身太监王德礼那里，听说了此事，却是不禁脸上露出了笑意。


    “皇贵妃的身子还弱呢，这般秋凉的天气，哪能亲自出门探望?吩咐下面的人做就好了，她身边的奴才也不劝着些，万一又病了，可如何是好？摆驾承乾宫，去看看皇贵妃。”说完，顺治把沉浸在国事中的心思暂且放下，打算去看看婉莹了。


    “喳。”王德礼赶紧应下。


    跟在顺治身后，出发去承乾宫的路上，王德礼却是忍不住感叹，看来生病的八格格和巴格格两个加起来，都比不过皇贵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不知道那巴格格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会怎么想呢？他心里露出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巴格格怎么想并不重要，谁让她没有皇贵妃娘娘的本事，能让皇上放在心上呢？王德礼心里把巴格格的重要性更往下移了一层。


    顺治很快就到了承乾宫，很是感动又心疼地看着婉莹。


    虽说，他这般做派在婉莹的预料之中，但难免让婉莹觉得有些心凉。


    不去看望生病的八格格，却先来看自己这个去探病的皇贵妃？八格格可是他亲生的女儿呀，巴氏是最早跟着他的女人之一，为他生过三个孩子呢！


    她面上恰如其分地表现着对顺治到来的惊喜，又温柔地向他转达着太医说过的话，说着八格格的情况。心里却对这个男人的心性更有几分真实的领悟。


    放在心里的，他就百般宠爱，不放在心里的，他就抛在脑后，男人的宠爱可真是靠不住。


    现在虽说被他放在心里的是自己，但婉莹却是忍不住猜疑，如今他这般对待巴氏这个曾经宠爱的女人，那来日等自己失宠了，他又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如今他因为更在乎自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生病，都可以不顾，而要先来讨自己欢心，那来日呢？如果来日别的女人更得他的心意，那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要排在别的女人后面呢？


    婉莹的脸上带着甜蜜，心里却无法抑制地想了很多。他的宠爱是不能失的，但这会儿，她却不想再应付他。也觉得在这样的时候，八格格还病着，自己却与顺治在这里你侬我侬的，并不合适。


    于是她道：“八格格病了，想必是思念阿玛的，您不如去永和宫看看八格格吧？也好让八格格心里开怀几分，能更好地养病。


    妾今日虽然敲打过下面的人，让他们好好照顾八格格，但总不如您这做汗阿玛的说话管用，您去看看八格格，为她敲打一番，也能让下面的人更尽心些。”


    这话一出，福临脸上更加动容，他感动地拍了拍婉莹的手道：“难得巴氏之前做下错事，你还如此为八格格着想，真是一片慈心。小八生病，我还没去看过，本也想着来看你一眼之后，就去看小八的。你的心意我知晓了，我这便去了。”


    “妾送皇上。”婉莹一脸体谅。


    福临就离开了承乾宫，准备去看八格格。心里觉得，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想婉莹这般善良的人了，自己喜爱婉莹，真是没喜爱错。


    唯有后边跟着的王德礼，将这一切看在心里，不禁对婉莹更佩服了几分。


    怪不得人家皇贵妃娘娘能圣宠不衰呢，瞧瞧人家这贤良的表现、慈母般的心肠，皇上怎么能不感动有加？


    要是当初静妃娘娘有皇贵妃娘娘的三分手段，又怎么会到被废的地步？


    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如果能有人家皇贵妃娘娘的三分手段，现在也不至于背靠着太后娘娘还在宫里成了个摆设。


    王德礼在心里想着，看这种情况，皇贵妃娘娘就算不能侍寝了，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失宠，且还能得宠些时候呢！


    他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对皇贵妃娘娘的态度还是要恭敬些，至少在这位娘娘彻底失宠前，自己的态度不能变化。


    *


    日子一天天过去，八格格的身子却未能彻底痊愈，反而向着婉莹之前顾虑的那个方向发展了。


    一开始，八格格的身子在太医的诊治下都要好转了，可是又不知道怎的就吹了风，又着了凉，这让八格格本来有痊愈迹象的病情急转直下。她起了高热，然后就这样一病没了。


    在一个秋风瑟瑟的下午，婉莹去安排完八格格入殓的事后，终于回到了承乾宫。


    坐在软榻上，她的眉头却狠狠地皱了起来：“可有查出来，八格格是怎么突然又着的凉？”


    宫里的格格照顾得一向精细，又有巴氏这个生母盯着，婉莹并不觉得八格格病中吹冷风着凉是意外。


    “回娘娘，伺候八格格的一等宫女碧荷，留下遗书畏罪自尽了。


    说是因为八格格嫌屋里闷，她耐不住八格格的请求给八格格开了会窗，结果没想到，八格格竟然一点风都受不了，就这样病情加重了。”张承泽把查出来的消息告诉了婉莹，眼里带着一些讽刺。


    都是在这宫里生活的，张承泽自然不会相信碧荷“说”的话。宫里主子们身边伺候的奴才，就没有不知道谨慎的，那样的奴才岂能一直好好地伺候在主子身边？


    八格格就是年龄小，可她身边还有生母巴格格和永和宫的主位董鄂小福晋看着呢，又怎么会让粗心大意的奴才在八格格面前伺候？


    八格格正在病中，谁敢给她开窗，难道不怕一不小心病情加重？又不是不要命了，碧荷能被巴格格安排去照顾八格格，又怎么会这么不谨慎？


    哪怕是八格格请求，伺候的奴婢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也会拦着才是，绝不会只因为八格格这个小主子的请求就贸贸然开窗把小主子给冻着。宫里的奴才最不会做的就是胆大的、多余的事。


    何况，若只是为了散散气而开窗的话，应该只有一小会，还会是在中午太阳好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让八格格受凉高热？


    这碧荷十有八九是刻意谋害八格格的，只是不知道她是谁的棋子。一个宫女无缘无故，肯定不可能随便谋害主子的。


    “去查查碧荷后面的人是谁，若能查出来，本宫便报给皇上处理。这宫里还是少些残害子嗣的人比较好。”婉莹吩咐道。


    “是，娘娘。”张承泽恭敬地应下了。


    他并不可怜巴格格，毕竟当初巴格格可是算计过他们主子，如今有这个结果，也算是报应不爽。


    只是可惜了八格格，只是谁让她非要投生在巴格格这样无能的母亲的肚子里呢！


    婉莹却是有些沉默，这时代的婴儿夭折率本就高，宫里的孩子因为后宫争斗的原因，就更是难以养活。


    顺治原先五个女儿，十四年又生了皇六女九格格，现在一共六个亲生女儿。可现在也只剩下了皇二女五格格、皇四女七格格、皇六女九格格三个。


    倒是他的三个养女二格格、三格格、四格格都没问题，现在都活得好好的。


    五格格、七格格、九格格跟着她们的生母杨氏、乌苏氏、那拉氏生活，由她们所在宫的主位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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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氏、董鄂氏、佟佳氏看顾。


    四格格作为简亲王之女，是皇后之姐简亲王福晋所生，自然养在皇后那里。


    这些格格们自是不归婉莹操心，只要她经常敲打敲打内务府，该她们的份例别短缺了，生病的时候也像这次一样该安排太医就安排太医、该探望就探望，别落下话柄就行。


    倒是，养在她身边的二格格和三格格这两个养女，她可以多尽些心。


    一来这两个女孩儿，她确实喜欢，也对她们小小年纪离开父母到这宫里生活、以后还要去联姻，有些心疼。


    二来，这两个女孩儿毕竟是顺治安排给她抚养的，她确实该养好。


    三来，二格格是顺治哥哥承泽亲王硕塞的女儿，三格格是顺治堂兄安郡王岳乐的女儿，关系着两大王府，自己若是好好抚养这两位格格，必然是能让这两个王府承情的。


    自己在这宫里危机四伏，能借着两个格格的关系，名正言顺地交好两个王府总是没有坏处。


    这般想着，婉莹又想起了两个格格，虽知两个格格身边的人都是自己再三筛选的，应该不会不妥当，但因为八格格身边的碧荷的事，还是难免有些不放心。


    她便道：“采薇，你去看看二格格和三格格那里看看，看看她身边伺候的人可妥当，你再好生敲打敲打。”


    采薇知道这是娘娘见八格格病逝，不放心两位格格了，便应声去了。


    剩下的采莲伺候在婉莹身边，见婉莹眉头还是蹙着，便安慰道：“娘娘放心，两个格格身边的人，都是精心选的，奴婢和采薇姐姐又时时敲打，再不会有碧荷那种背主的了。”


    婉莹眉头微展：“本宫只是有些不放心罢了。”


    当然，她也只是有些不放心罢了。这些年，她也有让两个格格跟着女师傅练一些如五禽戏、八段锦，还有自己会的长春拳之类的养身功。


    两个格格的身体还是不错的，一年到头连病都少，总不至于像八格格一样一场风寒去病逝了。


    “娘娘，巴格格那里，如今皇五女病逝，就怕巴格格会趁此机会，博得皇上的怜惜恢复小福晋的位份……”采莲想到什么，提醒道。


    “巴氏毕竟曾经被皇上宠爱过，又给皇上生了三个孩子，若非她曾经想谋害本宫的孩子，让皇上生了大气，是绝不对只落得个格格的位份的。不过，你说的没错，如今小八病逝，皇上当是会怜惜的。”婉莹淡淡地道。


    在小八病逝的时候，看到巴氏那伤心的样子和皇上脸上的表情，婉莹就知道，皇上已经是生了一些恻隐之心。


    采莲却是气得不行：“巴格格当初可是要谋害您和肚子里的小阿哥的，若是就这样让她恢复小福晋的位份，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现在这个时候，皇上正是怜惜巴氏的时候，这事是阻止不了的，也是不能阻止的。不止如此，本宫还要主动提给巴氏恢复位份的事。”婉莹说出了心里的打算。


    “那岂不是太委屈您了？”采莲心里不平。


    “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而且，三个孩子都没保住，皇上不会再让巴氏生孩子了。这个小福晋的位份，应该就是皇上对巴氏最后的愧疚了。


    就算让她做了小福晋又怎样，一个无子无宠的小福晋，谁会看在眼里？”婉莹不在意地道。


    “那可真是便宜他她了！”采莲恨恨地道，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谁让这个巴氏害过她们主子呢，虽说没成功，但她也不会原谅巴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