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作品:《白月光死后的第四年》 秋水客栈。
郁筝在床上躺了半晌,始终睡不着。
凌雪楼里那一排排的灵位,太叫人震撼。
她翻来覆去许久,终于还是起身,从包裹里翻出一个匣子。
那匣子正是她离开凉州前,三姐姐给她的。
打开匣子,入眼便是密密麻麻,字迹各不相同的名字。
这也是一封为周老太傅求情的万民书。
“四妹妹,不是所有人都是忘恩负义的,周太傅和周大哥,他们为大齐、为凉州做的那些事情,很多人都还记着。郁家没有忘……她们也没有忘,你……不要对这世道失望,好不好?”
离家时,三姐姐说的话,尤在耳边回响。
郁筝看着上头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犹豫许久,终是抱着匣子,往周斐房间走去。
她原是想将这万民书永远藏起来,不叫周斐知晓的。
当初三姐姐所言,她并未往心里去,只觉得三姐姐是安慰她的,如若真有这么多人记得周老太傅做的事,他们身陷困境时,为何没有一个人肯出面去为他们求情。
后来在牢中看到遍体鳞伤的周斐时,他越发觉得三姐姐说得不对。
这世道不值得任何一个人再对它抱有希望,也不值得再有任何一个人牺牲自己去救它,她害怕周斐看到这些东西后,会被触动,会如周韫和周老太傅那般,毅然赴死。
比起这样,她更希望他能忘记那些曾经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希望他只为了他自己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直到昨日,她在凌雪楼里,看到那满屋的灵位,看到周斐在拿到青州百姓书写的万民书时眼底的迷茫与动容。
她才惊觉自己做错了。
她太过狭隘,也太过偏激,在那之前,她从来不曾想过这世上有万万种人,这其中或许有许多忘恩负义之人,但也不乏知恩图报之辈,有害怕引火烧身选择隔岸观火之人,却也有无数努力改变这世道甘愿赴死的前辈们。
那些人一直在,只是她未曾留意。
而这十多年间,大齐许多黎明从活着都难到如今能吃饱饭,能有稳定的居所和田地,是许许多多如周太傅、如凌雪楼供奉的前辈们那样的人拼了性命换来的。
在以后的岁月里,也有许许多多如江愿他们那样曾被薪火照耀过的热血之人,会不惜性命将这薪火传承下去。
若是所有人都变得同她一样厌世消极,那才是真的辜负了那些殉道而死的前辈们。
周斐是周老太傅一手带大的,承的也是周老太傅的志,放下曾经的那些志向理想,选择独善其身也未必是他真正想要的。
也是在那时候,郁筝才明白为何沈玉舟要特意拜托她来一趟湖山书院,帮他看看老师。
——他是见周斐自醒来后便性情大变,担心他经历的事太多,心气散尽,生出厌世情绪,再无法振作。
就如同当年的周韫和半年前的三姐姐担心她一样。
拜托她帮忙是假,想要让她带周斐来,才是真。
周斐的房门半掩着,人并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这半年来,只要他离开得久一些,便定会同她招呼。
此番他没同她打招呼,想是不久便会回来。
她入往常那般,推开门进了屋,坐在凳子上等周斐回来。
******
周斐是把郁筝送回客栈后,又独自回的书院。
他再度回到客栈时,晌午已过。
推开门,便见郁筝在房间凳子上坐着。
她显然是等了他许久,已经睡眼惺忪,头一点一点的,一下比一下重。
眼看着她就要磕到桌子上,周斐大步过去,扶住她:“当心。”
郁筝似也被突然的失重惊醒,在看到周斐后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温声道:"你回来了?"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相闻,她身上淡淡的迎春花香钻进鼻腔,掌心里,她胳膊上的体温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叫周斐心跳无端快了几分。
他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却不显:“嗯。”
郁筝对他的异常毫无所觉,她想起来找他的目的,看着他的眼睛,道:“周斐。”
周斐温柔应声:“我在。”
她似乎是想着怎么组织措辞,顿了许久才问:“你有没有想过,待你身上的毒解了之后,要做什么?”
周斐略感诧异,温声问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郁筝抿了抿唇,将搁置在桌子上的檀木匣子递给他,道:“这是我离开凉州时,我三姐姐给我的。”
周斐接过,打开匣子,瞬间了然。
郁筝的声音再度响起,语中还带了几分歉意:“本来应该早些给你的,但……由于我的私心,一直拖到了现在。”
“周斐。”她又一次唤他。
周斐回应依旧温柔:“我在。”
郁筝眼睛弯了弯,语调温柔平缓道:“我虽希望你能一辈子平安无虞,不要再卷入朝堂的风波中,但与之相比,我更希望你能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你想好以后想做什么,只管告诉我,你若想安稳度日,我们便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如果你想回朝堂,我便陪你一起再杀回去。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周斐静静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眉眼弯弯,在同他商议着他们的以后。
他却想到了当年她神志不清,偏执地抱着兄长的尸首不肯松手的模样。
她虽未同他明说她的私心是什么。
他却不难猜到,她是害怕把这卷万民书给她之后,他会如兄长那般原谅这世间所有不公,步上兄长后尘。
她大抵还不知道,早在她出现在宁安府门口,朝他伸出手,对他说,他们带二姐回家时,他心里所有的愤怒、怨恨和不甘都已经烟消云散。
他觉得自己是何其地幸运,在最难熬的时候能有她拉着他,成为他的浮木,同时却又忍不住后悔当年查清兄长的死因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寻她,任由这个在兄长信件中勇敢善良的姑娘在日复一日的愧疚与折磨中变得消极厌世。
若她真能变得彻底偏执便也罢了,偏因为她的纯良,以至于对她来说,连厌世似乎都是错的。
周斐手指动了动,忍住想要拥抱这个姑娘的冲动,郑而重之地回应她:“好。”
******
许是因为做好了决定,郁筝心情终于再没那么压抑,一路上连话都多了些。
她同周斐说起许多幼时的事,说她在医馆时的见闻,说她的师父,说她曾经的理想。
郁筝其实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她的故事里,没有妙趣横生的情节,也没有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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煽情的话语,只有平铺直述的事件,然周斐却听得认真。
她肯同他说起这些,他很开心。
他也想从她这些只言片语中,多了解她一些。
郁筝却觉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路上尽是她在说,他在听,于是便问道:“对了,你幼时可有过什么理想?”
周斐闻言,愣了愣,他本不欲多说自己那些年少时的混账事,然看着郁筝期待的神情,到底还是不忍拒绝,道:“我年少时不太坐得住,喜欢的东西很多,理想每月都不一样。”
似是想起什么趣事,他眼底也染上几分笑意:“若真要说一个理想,大概是做个游侠,行走江湖。”
这倒是同秦晚口中的少年有些像了。
郁筝回头看着周斐,问他:“那请问周大侠,现在还想当游侠吗?”
周斐想了想,摇了摇头:“游侠虽洒脱自由,能做的事却有限。”
郁筝又问起周斐幼时趣事。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周斐同郁筝说着他鸡飞狗跳的少年时光,惹得郁筝惊叹连连,周斐见她如此,亦是满眼笑意。
到达渡口时,第一趟船刚刚靠岸,船上的人正陆陆续续下来,已有不少车马等在渡口接人。
不远处的茶铺里有说书先生刚将桌子摆好,下船的人三三两两聚集过去,点了果子和茶。
渡口边上有卖菜的,有卖成衣和一些玩具饰品的,还有落魄书生在此处卖些字画与文房四宝,甚至有人在卖外邦调料与药材。
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像一座小型集市。
乘船渡江,马车需单独运送。
离开船还有些时候,周斐同郁筝招呼了声,去托运马车。
回来时,便见郁筝指尖小心翼翼托举着一只白色蝴蝶,脸上犹自带着笑意。
周斐没有去打扰她,只环着手臂,闲适地倚在树干上静静看着郁筝。
阳光下,她眉眼柔和,身上似带了层淡淡光晕,叫人看着便觉温暖。
他又想起昨日他们喝酒时,阿秀突然偷偷溜到他身边,凑在他耳边问他的话:“周二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郁姐姐?”
阿秀问这话时,郁筝正抱着膝盖含笑看着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江愿,有蝴蝶飞到她的发簪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翩然飞走。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忽而往他这边望过来。
那一刻,周斐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鬼使神差的,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想,他应当是极喜欢她的。
因为喜欢,所以凡有她所在之处,目之所及,皆是她。
因为喜欢,所以只要见到她,便觉心里平静。
也因为喜欢,所以在还没弄清自己心意的情况下,便开始卑劣地在她面前模仿兄长的一举一动,妄想取而代之。
蝴蝶似在她的指尖歇得够了,煽动着翅膀翩然飞走。
恰此时,穿着蓑衣斗笠的老艄公也吆喝着让乘客上船。
周斐收敛起自己的思绪,转眼又是一幅温润端方的模样,朝她走去,二人一起登了船。
岸边乘客亦陆陆续续上了船,眼见着岸边人已上完,老艄公正欲解开缆绳扬帆起航,忽听岸边阵阵马蹄声响起。
他举目望去,只见滚滚烟尘中,一队身着铁甲的官兵正策马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