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 24

作品:《听说你在西雅图

    然而走到甜品店门口,隔着宝蓝色门框和莹白吊灯,茜子先一步瞥见里面的自助点餐机上,都是冰淇淋的样式图。


    这是家主打冰淇淋的店,柜台里的甜品多是可颂舒芙蕾之类,大概是搭冰淇淋的。


    现在可是十一月中旬,虽然洛杉矶不下雪,但晚上十几度的天气,也没那么适合吃冰淇淋。


    麦克斯也有看到点餐机,但秉持着来都来了,摊摊手就推开门。两个人在自助点餐机操作一阵,茜子退开给埃里克用的时候,他却表示不需要。


    许是显得有点奇怪。看着女孩背对他继续在屏幕上点击,埃里克特意解释:“有点冷。”


    女孩撩开一侧长卷发,宽大的棒球外套下是略紧的牛仔裤,把漂亮的腰臀比衬出来。


    埃里克挪开眼。


    他听到女孩温软调笑他——“那你还带我们吃冰淇淋啊?”


    埃里克找到个位置坐下来,不卑不亢:“同学上次推荐的,那个时候初秋,我刚入学,洛杉矶的初秋还是可以吃冰淇淋的。”


    林茜子点点头,也落座。她坐在对玻璃门的那侧,玻璃门外是流连夜色,灯火窜动,昏昏乎乎地照在她头发上。


    不一会麦克斯给他们取冰淇淋时候,手上还多了个可颂,里面没有夹冰淇淋的可颂。


    她接过麦克斯的开心果冰淇淋,顺便把刚烤出炉的可颂,推到埃里克面前:“请你吃的。”


    埃里克顿时更不好意思,尝试向麦克斯求助,就像平时工作时,遇到难缠客人麦克斯总会及时出现。但麦克斯还沉浸在,男朋友社媒新发的照片里,顺便对着手机自拍,方便待会报备。


    埃里克只好收下,指尖团了团可颂纸的边缘。视线里能瞥见她白皙的脖颈,他不敢抬头:“谢谢。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吗?中文名。”


    有时候,人的贪心,就是从想知道对方名字的那刻开始。


    就像她那天,对着靳汀WX实名的那个“卫”字,开始好奇留意。


    茜子轻轻歪头一笑,报了自己的名字。埃里克问她要联系方式,把钱转过去。看他坚决,她没拒绝,扫了WX。


    有埃里克在场,麦克斯说起男朋友言语就收敛许多,至少尺度没有手机上发给她的大。


    例如吐槽他们的食物磨合期太长。


    麦克斯的家常便饭是macncheese意大利面,而她的男朋友却像个兔子,偏爱蔬菜沙拉,酸奶碗。


    也就是网络上俗称的,能吃死人的“白人饭”


    她听着听着,忽然感觉靳汀有时候给她拍的生腌海鲜晚饭,也没那么让她难以喜欢。


    这夜茜子不愿让姨妈担心,故而比他们早回去,走出店门后,胃里的冰淇淋还冷着。她搓搓胳膊,准备回家先泡个热水澡。


    埃里克目送她消失在街道转弯处,黄绿红白,璀璨灯饰晃得眼前虚焦。


    夜风清甜,他问一旁冰淇淋化掉,还在给朋友发信息的麦克斯:“她和你是朋友吗?”


    麦克斯抬起眼看他,有点讶异,不过礼貌答:“Aria是我前同事。她辞职后,就是你接替的她岗位。”


    ·


    感恩节这天,林茜子抓了四团毛线回来,坐在二楼卧室里织,一根细细的原木色杆子,上面串着蓝白色毛线。她想织雪人围巾,但还没织出个型。


    已经晚上,姨妈去和家人吃饭,妈妈不过这种节日,父亲也有了新的家庭。所以唯一给她打电话的,是靳汀。


    和靳汀打视频的时候,她看到男人在餐厅包厢里。黑色水墨风圆桌,整体也是黑色装修,看桌的尺寸足矣容纳六七个人,他身旁只坐了一个人。


    是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容貌板正,眉眼微挑,还看向了镜头,有向她打招呼的意思。


    她认出来,那个男生是李程。


    靳汀注意到屏幕里,茜子被半敞薄黄色灯光照亮的脸上,带着点游疑。


    他从容解释:“李程是我干弟弟。”


    听完解释,林茜子没有别的情绪。被照得发暖的发丝垂下,她不低头,继续慢呼呼搓着软绒绒的毛线,手心热度渐起。


    她笑眼盈盈地和李程说话:“你们还在纽约啊,祝你们感恩节快乐。”


    身着西装的服务员来上菜,一道道介绍,最后留在包厢门口处。


    靳汀扫了眼屏幕里,茜子的桌上除了一堆堆之前考试的书,就是蓝白粉黄的毛线。


    他的手摸摸脖颈,坐下问:“吃晚饭了吗?”


    茜子坦白:“还没有。”


    “忙着织东西也不要忘记吃饭。我给你订个外卖?”靳汀很贴心,把晚饭顺便拍给她看。


    “你要是不知道吃什么,先看看桌上的菜,有觉得适口的。然后我再去问问朋友,有没有认识的洛杉矶主厨,让他们做了订给你。”


    他还是那样点菜,各样各式风格都有,荤素均匀,但海鲜偏多些。黑松露滑蛋,刺身蟹柳。她又瞥见两道,水晶虾仁,糖醋小排。


    这个不食烟火的人,总算接地气一回。


    但这是上海菜,她印象里,靳汀经常给她发的晚饭里,他没吃过上海菜。


    另外,在茜子印象里,美国人感恩节,应该会有一道烤火鸡,偏偏靳汀不是个入乡随俗的。


    她想到什么,放下毛线,朝他笑:“有烤火鸡吗?我还没试过呢。”黑着的卧室,只有一盏台灯柔柔晕上,显得她的卧蚕更明显。


    靳汀了然地笑,却是问:“你要试?”


    李程这时候接上一句话,声音自屏幕边缘传来,不咸不淡:“前几年我姐姐从美国回来,和我说味道还行,有机会可以试试。”


    这番评价,显然更方便她抉择。茜子最终还是让靳汀订了烤火鸡。


    她问过他电话要不要挂,毕竟他是和与家人无异的小辈在一起聚餐,聊到些事情,她也不方便听。但他很随意,说没什么,她也是他的家人。


    真的吗?


    茜子边低头织着围巾,边听着两个人其乐融融地谈笑,说到项目,说到在国内的事情。她从来没听到过靳汀和她说,他出国后他在国内的一切。


    例如在国内的家庭状况,人际关系。


    靳汀和她认识几个月,对这些只字不提,眼下和别人说起来,她也不会有附和的想法。


    他只是不介意她听到,又不是想和她聊这些。


    海里捞针一样从两人的对话里,捞出什么与靳汀相关的事咀嚼,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她不如就当此刻睡着,他们只是一阵耳旁风。


    这时候,市区澄明,房窗脆亮,茫茫夜色里,没有属于她的一座灯盏与港湾。麦克斯给她发自己的感恩节晚餐,说感谢男朋友,终于愿意吃顿正常美味的饭。


    她隔着屏幕,淡淡敲下恭喜的英文单词。


    这时候,李程还在与靳汀报备学业和项目规划。不得不说,靳汀真是个合格的长者,不打断,不插话,时常点头赞许,给予一些恰到好处的建议,温柔而细致。


    一家人就应该这样。


    而她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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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合格的局外人了。


    但他们是好几年的交情,她实在要强求着说,顶多埋怨她从没在他的世界立足过。


    再可怜点,说到她为什么埋怨。


    和妈妈隔着一万多公里,眼下大家身边都有亲人朋友,而她身边没有别人了,只有他。


    茜子指尖下意识猛地一缩,疼意尖锐而迅速,疼得有点厉害。她垂眼去看,是勾毛线的杆子扎到了手。


    杆子尖端被爆开的血珠染红。她不敢把毛线扯下来,怕弄脏。先去桌上扯了张纸,把指尖擦干净,再去擦杆子。


    她十二月中旬回西雅图,打算给父亲一家的圣诞礼物,就是雪人围巾。她一个小辈,对他们家实在了解是少,也送不出多贵重的礼物,只能拿心意凑凑数。


    先买了四团,有靳汀的一份。


    而她今晚织的第一份,就是准备给他的那份。


    靳汀听到手机里的纸巾抽出声,这才想起来茜子。他抬眸去看,但晚了,两团纸巾被扔到书桌底下的垃圾桶,杆子擦好后毛线堆上去,盖住尖端部分。


    茜子的指尖穿在毛线团里,她兴致不高,压住那点呼之欲出的哭腔:“靳汀,我先挂了。我想休息会。”


    靳汀还在和李程了解学校项目,只是说好。


    挂断电话,她一并掐断粉色星星台灯的电源。整个房间,窗帘大开,只有窗外漫着盈盈灯影,她看得不真切,感觉自己现在像个高度散光患者。


    林茜子站起身再去开窗户,酥麻的夜风把肌肤吹得凉呼发软。


    茜子不擅长织手工品,先前也从没真的觉得,手工品是多饱含心意的东西。她和麦克斯聊起这个想法时,麦克斯大惊失色,开玩笑揶揄她真是个冷心的人。


    直到她给靳汀织这个围巾的时候,她平生第一次理解为什么,有的人这么喜欢手工品。她甚至会去幻想,靳汀收到礼物的样子。


    洛杉矶不下雪,可是纽约下雪。


    在他回西雅图前,她要不要提早给他寄过去呢,万一他受凉。他低头,会不会无意轻轻吻过围巾,如同吻过她为此流血的手。


    他抬头,晶莹飞花漫天。这个围巾,会不会替她见证他满头白雪,恍如苍苍暮年的时候。


    她惊讶于挂完这通电话,她没有哭。手机里,他给她发消息,说可以下楼拿外卖了。


    茜子笑得有点难看,但已经无暇顾及,她就这样接过外卖员递来的烤火鸡。


    关上门后,她把沉沉的外卖袋放在餐桌上,还热着,有一点溢出的蔓越莓酱甜气,她却连拆开都没欲望。


    她给姨妈发信息。


    茜子:【我给你和小瑜留了个烤火鸡,这样你们回家的时候有夜宵啦。】


    Linda:【茜子你太客气了。我们今晚不回来呢。】


    她坐在空空的客厅,顺手把刚刚开着的客厅灯也关掉。客厅的窗帘是闭着的,沉默的黑吞噬一切,只有手机的屏幕亮面还照着茜子,还向这个世界提示着,这里有个人,这个人活着。


    林茜子在这静默地坐了一个小时后,她又收到一条信息,还以为是靳汀,翻开一看是埃里克。


    埃里克:【感恩节快乐。】


    一条很像群发的消息。


    她却认真回复。


    茜子:【你也是,Eric.】


    她想起来,今晚靳汀好像连一句感恩节快乐,都忘记和她说。


    她的眼泪砸了下来,一颗颗,饱满的,热腾的,坠向她刚刚被毛线杆子扎破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