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鱼收回目光,当什么都没看到。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台下舞姬跳舞,她们裙摆扬开,跟随着乐师的弦音起舞,像一只只翩跹的蝴蝶。


    蝴蝶飞啊飞,却怎么也逃不开台上的这个牢笼。


    燕洄没怎么注意下面的舞蹈,他目光始终在季鱼身上,怕她如今本来就生着病,人一多愈发不舒服。


    “喜欢?”他道,“喜欢的话,以后可以让她们去昭林殿只给你一人跳。”


    季鱼听他这么说,便低下头不再看,拿起筷子重新默默吃着碗中的菜。


    燕洄嘴唇动了一下,还是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竹心在她身后给她布菜,她食不知味地小口吃着,一旁的燕洄看了她一眼,又坐近了些。


    “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他专注地看着季鱼。


    季鱼摇头,她其实没什么多余的动作,眼中也没什么情绪,但燕洄就是看得心软。


    他不由抬起手曲起手指去碰了碰季鱼的侧脸,戳得她蹙眉看过来才欣欣然收回手。


    季鱼瘪嘴,她吃不下了,就放下筷子发呆。


    她想安静发呆,可耐不住其他人总想打扰她。


    总有人找各种理由敬她酒,她不得已站起来回敬。


    次数多了,便有人发现她一句话都不说。


    “娘娘,”一位中年妇人站了起来,她举起酒杯,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冲着季鱼道,“怎么也不见娘娘说话,臣妇……”


    话还没说完,燕洄的筷子重重地搁碗上,发出噔的一声,明明在诺大的殿中并不是很起眼,可室内齐齐静了下来。


    伴奏的乐师停下了手中拨弄琴弦的手,就连舞姬也倏地跪了下来。


    刚刚还一派和气的大殿霎时冷了下来。


    季鱼像是什么都没察觉,站起身遥遥敬了那位妇人一下,啜了一小口,又坐了下来,垂眸盯着酒杯上装饰的宝石看。


    燕洄嘴角似勾非勾,目光一片冷然看向那位中年妇人:“宸妃近日修闭口禅,怎么,你们连她说不说话都要管了?”


    他言语间酝酿起了杀意,看一下那中年妇人的目光也犹如看死人一般。


    中年妇人这才发现自己惹了大祸,她连带着她的丈夫一起连滚带爬出了座位,不住地磕头。


    她的丈夫在不停地求饶:“是臣的错,臣没有管好她,求陛下饶臣一命,等臣回去竟然好好责罚她。”


    “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殿中人人自危,没有一人敢上前为两人说话。


    那位妇人余光中忽然看见端坐在燕洄旁边发呆的季鱼,她突然膝行上前几步,对着季鱼凄厉哭喊道:“娘娘饶命,求娘娘救臣妇一命,臣妇求娘娘了。”


    那大臣也反应过来,跟着他的妻子一起磕头:“娘娘,求娘娘饶命啊娘娘,求娘娘开恩。”


    两人的声音凄惨而尖利,燕洄开始不耐烦,挥了挥手示意传侍卫进来将他们都拖出去。


    一直在外头的侍卫很快就走了进来想把两人拖下去,季鱼忽然抬头去看燕洄。


    燕洄发觉季鱼在看他,也朝他看过去,脸色瞬间由阴转晴,一派温和,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小鱼心软了?刚刚那贱妇如此对你说话,便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燕洄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变,像是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季鱼没什么感想,若是从前的她,可能会想找回场子好不让人看轻以至随意欺负自己,可自从说不出话之后,她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变淡了,刚刚那妇人明显是在找茬,她也毫无感觉。


    燕洄看着她漆黑的眼珠子动都没动,只直直地盯着自己。


    他勾了勾唇,想扬起来,可没成功。


    “都拖下去,每人去领十鞭子。”


    “宁远侯剥去爵位,罚俸一年,”燕洄目光看向那个中年妇人,目光森森,“至于你,收回诰命,禁足一年。”


    他最后还是妥协,饶了他们一命。


    两人很快就被拖了下去,临走前嘴中一直在说“谢陛下娘娘仁慈,谢陛下饶臣一命。”


    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季鱼轻嗤一声。


    也对,燕洄这种人,只要不杀了他们,就算手下留情了。


    惹事的人被拖了下去,可众人仍然没有人敢说话,燕洄大马金刀坐在上面,环视周围一圈,喉中溢出一丝笑。


    “都看着朕做什么,继续啊,”他不咸不淡道,“怎么舞也不跳了,若是今日扰了宸妃的兴致……”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未尽之言众人都能听得懂。


    俯跪在地上的舞姬们慌慌张张重新站起身开始跳舞,因为过于紧张,开头几步还不小心打滑了。


    殿中重新传出了琴弦拨动的声音,乐声淼淼,仿佛揭下了某道静止符,众人纷纷开始试探着一边与身旁的人说话,一边觑着燕洄的反应。


    殿内恢复了刚才的热闹,所有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与让人寒暄着。


    燕洄收回目光,去看季鱼的侧脸。


    季鱼知道人不会死便重新恢复成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这般表情看得燕洄想当场抓着她亲吻,让她承欢,逼她露出那副要哭不哭的难为情的表情。


    他深深闭上眼,舌尖抵住尖牙,缓了一口气,才道:“小鱼可满意?”


    季鱼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燕洄唇角勾起:“今日我如此听小鱼的话,晚上我要问小鱼好好讨讨奖励。”


    他所谓的奖励大部分时候都是床上那挡子事,其实他不这么说,往往他想做什么季鱼也不敢反抗,可他就是喜欢在季鱼面前这么说。


    好像在自欺欺人两人是可以玩闹的恩爱夫妻。


    季鱼讥讽地笑笑,再次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她的唇上也沾了酒液,折射出晶莹的光华,显得她的唇愈发红嫩欲滴,她的唇珠上也沾了一滴酒,要坠不坠地缀在上面,看得燕洄分外眼热。


    但他没有在所有人面前亲吻的癖好,所以只是不受控制地伸手重重抹去了她唇上那滴剩下的酒液。


    季鱼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她没躲,垂下眸任由燕洄用指腹按压她的唇。


    直到燕洄终于将心中的□□给浇灭,他才收回手,重新将目光放在自己的桌案上。


    燕洄这般宠溺的行为对那些王公大臣来说太过可怖,他们不敢相信他居然也能有一天露出这样的表情。


    庆王看着两人的互动,眼眸眯起。


    燕洄给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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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准备的酒是特制的果酒,味道清甜,也不易醉。


    燕洄知道这酒不醉人,看她好不容易乐意喝点东西,也就没阻止,心中还在想若是她喜欢,可以多给昭林殿送去一些,只是不能天天喝。


    可这酒虽然不易醉人,也耐不住她喝多了有些脸热。


    季鱼用手掌感受了一下自己两颊的温度,想去外面吹吹凉风,于是她扯了扯燕洄的袖子。


    燕洄本就几乎全身心都在关注她,季鱼稍微扯扯袖子,他便立马转过头去:“怎么了?”


    季鱼食指轻轻指了一下她的侧脸,燕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她平日里冷白的脸此刻已经缀满了大片的红。


    燕洄又凑近了些,才闻到她的身上染满了果酒的清香。


    季鱼指尖点点外面,燕洄挑眉:“想出去?”


    季鱼点头。


    燕洄没有多为难她,但怕她一人出什么事,再加上现在只要季鱼没在他身边,他便分外没有安全感,除了竹心之外又派了几个小太监跟着季鱼。


    季鱼终于可以起身出去,她几乎是凝聚了在座的所有人有意无意的目光,她一站起来,室内就诡异的安静了一下。


    季鱼有些莫名地抬眸看,台下所有人又十分默契的开始交谈。


    她盯着其余人神色各异的目光,带着一众宫人出去殿外。


    除夕夜的皇宫无论是哪儿都分外的喜庆,季鱼漫无目的地在外面乱逛,冷风烈烈地吹着她的脸颊,将她因喝酒染上的红晕给消了下去。


    季鱼用掌背贴了贴自己的双颊,感觉没有那么烫了。


    但她不想那么快回去,殿内的氛围太虚伪压抑,况且她也不想回到燕洄身边,所以当竹心问她要不要回去时,她还是摇头表示想在外面再逛一会儿。


    这个时候的皇宫还在外面走的人很少,季鱼走在外面,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夜路漆黑,她便从宫人的手中接过一盏精致的小灯笼。


    灯笼中散发出温和的暖黄色的光,照亮前方的路。


    当灯笼的光照出一张熟悉的脸时,季鱼猛地愣了一下。


    乔枝?


    只见乔枝慌慌张张地朝他们跑来,她跑起来一瘸一拐的,显然之前受的杖刑还没有好全。


    她边跑边不时地看着后面,仿佛后面有什么极恐怖的东西在追着她。


    季鱼拧眉,不知乔枝又在玩什么把戏,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想与乔枝再有什么牵扯。


    可乔枝明显是冲着她来的,透过倾泻而下的月华,她看到了前面的一群人,尤其当她的目光落在站在最前面的季鱼身上时,明显眼前一亮。


    她拼命的朝她们这个方向奔来,嘴中一边无助地喊着救命。


    季鱼身后的宫人几乎是在看见乔枝朝他们跑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满脸戒备的将季鱼挡在了身后,可也不知乔枝是怎么跑的,可以算得上是精准地与季鱼面对面地撞上。


    季鱼被撞得闷哼了一声,好在身后有宫人坐人肉垫子接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摸向被撞得最狠的手肘,却摸到袖中似是有一块凸起在硌着她手臂上的软肉。


    是张纸条。


    季鱼瞬间捂住那块手臂,呼吸微滞,眼皮半阖,低头去看摔在地上的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