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作品:《鸢尾有闻》 茶室内,檀香袅袅。
韦清闻摩着手里的和田玉棋子,目光淡漠,落子毫不犹豫。
发小程清和盯着棋盘摇头:“你这棋风,跟谈生意的时候如出一辙。”
雾气氤氲,韦清闻端茶抿了一口。
“过奖。”
于他而言,世间皆可算计,万物亦可权衡。
程清和笑,“这些年,你倒是一点没变!”
韦清闻嘴角一翘,
此刻,他程家公子要是知道现在有一群学生天天追在他身后喊“学长”,怕不是嫉妒的要把茶杯都捏碎了吧!
想起昨晚,韦清闻眸光一动。
那个浑身上下,哪哪都软的小姑娘,还因为担心他那点儿可怜巴巴的“实习”工资,怕他太忙又“没钱”吃饭,拼命往他车里搬好吃的。
“笑什么?”程清和狐疑地看着他。
韦清闻斜了他一眼,敛了嘴角没说话。
程清和落下一子,“听说,陈家还没放弃那栋老房子…在到处托人找关系,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韦清闻:“都说了是垂死挣扎,能翻出什么浪?”
程清和:“就这么有把握?”
韦清闻表情淡淡:“协议条款写得很清楚。”
程清和笑:“你倒是沉得住气。”
韦清闻不置可否,“毕竟,成功的投资,看起来更像是种让步。”
程清和还要继续追问,韦清闻的手机屏幕却亮了,“姝姝”两个字跳了出来。
“嗯,你说。”
他声音又轻又柔,“坏了吗?我让人过去看看。”
程清和执盏的手一顿,震惊地看着这个向来冷情的男人,此刻竟对着手机在笑。
窗外竹影婆娑,忽明忽暗的光落在他愈发柔和的脸上。
认识这么多年,何曾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程清和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沉默品茶的间隙,程清和一眼瞥见棋篓旁放着的车钥匙,稍显低调的轿跑,是韦清闻不常开的那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韦清闻勾唇,眼里笑意越来越深。
“好,我知道了,晚点去找你。”
电话挂断,茶室重新恢复安静。
韦清闻神色如常执起黑子,可程清和却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韦少这表情…可不大像你。”
韦清闻:“怎么不像?”
“啧啧,铁树开花了。”
程清和靠向椅背嗤笑,“你刚笑得特别风骚,自己知道吗?被妖精勾了魂一样。”
“有吗?”韦清闻挑眉,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有未散的笑。
“你就装!”程清和乜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读书那会儿老说‘美色误事’来着?”
韦清闻抬眸,目光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不为美色…”
他表情正经,眼神幽深,“她让我觉得,本该分明的黑白棋局,或许也能有些别的色彩。”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提起一个人,况且还是个女人!
程清和放下杯子。
“所以,你那些雷打不动的原则呢?”
韦清闻轻笑,眼里一片坦然,“在她面前,原则算什么?”
程清和:……
被这猝不及防的情话噎了一下。
茶香氤氲,檀烟袅袅间,韦清闻低头看着纵横交错的棋局。
“以前总觉得,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可她出现后,我才发现……”
“原来,有些局,我宁愿输。”
程清和像不认识他一样,盯着韦清闻看了许久,最后终于笑了一下,把手里的棋子丢回篓里:“这局我认输。”
韦清闻挑眉:“不下了?”
“下什么下?”程清和翻了个白眼。
“心都输出去了,我还跟你这种残缺不全的人较个什么劲!”
“韦清闻!你说你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么想不开呢?!
“走了。”懒得听他废话,韦清闻从容起身。
“我才说了不下,你就走?!”程清和很不满。
韦清闻拎起外套,扫了眼气急败坏的发小,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美到极致,诸事可弃也。”
程清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韦清闻玩味一笑,“程公子要是能有这一半觉悟,也不至于至今还是个孤家寡人了。”
“嘿,韦清闻你这人!臭显摆啥呢?!”
韦清闻回头瞟他一眼,“等你遇到那个人,就懂了。”
茶室门合上,顶光又重新聚拢,散落的黑子上压在线上,恰似某人溃不成军的底线,程清和盯着棋盘,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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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站在玻璃前,垂眼看着展柜中的古画,目光沉静带着审视的锐利。
周围静悄悄的,偶有人侧目,但无人敢靠近。
“韦韦?”
清甜的嗓音自身后响起,转身时,他眼底的冷意已融成深邃的温柔。
沈淮姝:“不是说还要一会儿?怎么这么早?”
“接了你的电话,忽然发现一刻都等不了了…”
韦清闻向她伸出手,“今天没在画室赶作业?”
沈淮姝晃了晃手里的绘图本:“突然想来临摹古画!要不要看看我的稿子?”
不由分说,她已拽着他往另一边走。
韦清闻任由她拉着,目光却落在她发间的鸢尾花簪上。
“你看!”
沈淮姝在画前停住脚,献宝似的翻开绘图本,“我超喜欢这幅图的笔法!”
韦清闻低头细细观摩。
相较于纯熟的油画技法,她在中国画的表现上稍显稚嫩,但已经很能抓住原作的神韵了。
他指着画中一处:“这里的皴法可以再平缓些。”
说着,他接过笔,在空白处示范了一下。
“我天!!”
沈淮姝瞪大眼睛,“学长除了书法,还懂这个?”
“略懂。”
他轻描淡写,谦虚的没提自己从小在祖父的书房里见过不知道多少名家的真迹。
韦清闻继续,“你看,这处的转折……”
沈淮姝探身而来,抓住他执笔的手:“等一下,你的着力点不对。”
她认真调整着他的姿势,“要这样!”
韦清闻愣了一下。
向来都是他教别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纠正他。
少女柔软的掌心贴着他的,身上好闻的香气沁人心脾。
看来,在她面前当个新手,确实不错。
“沈老师说得是。”
韦清闻勾唇,手一歪,故意画错。
“哎呀,不对不对!!”沈淮姝专注于画纸,一无所觉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贴进他怀里,手把手地教着,“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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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这样…”
玻璃映出两人相互依偎的亲密身影,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专注”。
可谁又能想到,这位在拍卖场上,抬手就是千万级名家字画起步的顶级收藏家,此刻会对着幅临摹作品“虚心求学”。
这场面,着实违和。
“懂了。”
韦清闻俯身,反手将她困在怀中,“为表谢意,今晚想请沈老师吃个饭。”
沈淮姝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当即嗔道:“瞎叫什么呢,谁要教你啊!”
他却笑了,在她耳边低语:“或许姝姝更喜欢……继续‘上课’?”
沈淮姝脸红心跳。
刚想拒绝,转角处传来一声轻咳,两鬓斑白的老人正笑着看向他们。
二人守礼分开。
韦清闻从容不迫,表情清矜,好像刚刚的暧昧根本就不存在。
“姝丫头?”老者笑容可掬地推了下眼镜。
“陈爷爷好。”沈淮姝迅速收拾了一下表情,端庄得体的叫人。
陈老点头,“真是你啊!上周同你母亲修《观鹤图》的时候还说着,好久没见着你了…”
沈淮姝笑容乖巧,“最近在忙美院画展的事儿,等过了这阵子一定多去叨扰您。”
见老人看过来,韦清闻颔首行礼,姿态雅正。
都说耳高于眉的面相,万里挑一,非富即贵。
老者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只觉眼前这年轻人气度着实不凡,他点了点头,缓步离去。
待陈老的背影彻底消失,韦清闻突然将人抵在转角。
“古皇城博物馆文保处修复组的林先生…她是你什么人?”
他俯身逼近,眸光讳莫如深。
沈淮姝皮道:“你猜?”
韦清闻收紧掌心,“早猜到了。”
她愣怔:“你早知道了?”
他摩挲着沈淮姝手腕处的皮肤,表情高深,“几年前在宁大的讲座,林教授的课题是《官窑瓷器釉色的演变》。”
沈淮姝很惊讶,“你听过我妈妈的讲座?”
他点点头,“早去了好几个小时,才抢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当时林教授举着瓷片样本走下讲台……”
她忍不住追问:“然后呢?你有没有和她互动?结束后去找她讨论?”
韦清闻眼里流露出怀念往昔的神情:“林教授讲得非常精彩,结束后自然被围得水泄不通。我在旁边等了很久,最后只来得及问了个关于开片的问题。”
“她回答你了吗?”沈淮姝眼里亮晶晶的。
“嗯!”
韦清闻看着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仅回答了,还送了一本她编著的书给我,扉页上有她的亲笔签名。”
“哇!!”
沈淮姝双眸晶亮,很是雀跃。
韦清闻将她的惊喜尽收眼底,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林教授的书,我珍藏至今,就在书房里,一会儿回家拿给你看!”
原来,在那么早的曾经,在他们彼此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悄然埋下了这样的伏笔。
沈淮姝抿着唇,戳了戳他的腰:“韦清闻,你居然是我妈的小迷弟耶!命运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嗯。”韦清闻坦然承认,将人搂得更紧。
他低头吻着她发顶:“所以你看……”
“我们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见过家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