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土黄的大地，向北一点的树林那边隆起数个不规则小土堆。


    土堆上可见一些铁锹立在旁边，土堆旁留有一/大块空地，上面覆有一层厚厚的焦土。过去有人在那边烧了什么。


    “江李！”武群冲下面喊。


    江李挪动着有些麻木的双腿，站到房檐下：“稍等，腿麻了。”


    武群见状，二话不说便将江李从地上捞了上来：“那边是村里的墓地吗？”


    江李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是……可为什么边上空空的？”


    “那片黑的是什么？”


    “会不会……都被烧光了？”江李吞了吞口水，不敢去仔细看。


    可武群又拉着她跑到那边，细细观察起来。


    “这里也不见骨灰，烧焦的部分也很少。恐怕只是烧了一些物品。”


    听到武群的推理，江李才敢转身去瞧。黄褐色土地中间的焦土所占的空间，也不过只能让一个人堪堪站进去，根本不可能把村中所有人都烧掉。况且骨灰的颜色发白，落在这些深色的焦土上一定十分显眼。


    江李盯着焦土中间的部分：“好像有纸屑？”


    武群也发现了，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点：“像黄麻纸。”


    观察半天，二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都不算有用的线索，于是索性不去管这些，再次回到她们刚刚离开的房子，也就是江李的家。


    江李家有三间卧房。


    她先走进了娘的房间。


    里面的物品摆放整齐，可桌面也留有一些白色的粉尘与指印。江李用自己的手掌合了合，发现只比她大了一点。


    这不是成年男性的掌印，但娘每日睡前都要擦拭一遍屋内的台面，怎么会留下指印。


    可另一旁的武群也同衣柜上的指印对比了，是男性的指印。


    官兵中有男有女？


    江李努力回想那日她们在镇子里看到了那一队官兵，并不见有女人。


    “或许，我们看到的那一队官兵从这里离开时兵分两路，一路去了我们在的镇子，另一队……”武群也不好说，只是直觉。


    江李用手指蹭了蹭上面的粉末：“你说的有道理。我同大师兄离开之前在山上往下看，没有穿着常服的人非常多，比石甘村的户数要多。”


    “方便让我去南边的房间里瞧瞧吗？”武群问道。


    南边是阿婆的房间，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吧。


    江李：“去吧。”


    武群转身去了另一边，留下江李继续对她娘的房间观察。


    江李从小就觉得娘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女人。


    她会很多石甘村里人都没见过的乐器。王学究从京城带来的琴，全村里也就爹有在古籍里看到过，但也从未碰过。


    可娘却能够拨弄起琴来，江李听不懂，只记得声音让她昏昏欲睡。


    王学究……


    江李想到了什么，冲出了自家小院。


    武群刚想唤江李过去看他的发现，转身发现人已经跑了出去，以为发生了什么，也跟着跑出去。


    江李向前跑着。


    她猛然想起王学究就是从京城而来，而他的侄子，前几年也是从京城来的。


    难道衡王要找的人就是他？


    到了王学究门口江李差点绊了一下，门口的门槛前不知道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出个坑。


    “怎么了怎么了？”武群追了上来。


    江李不知何时把自己的长马尾绾成发髻：“想确定一下被官兵追杀的人。”


    “你是说这个教书先生？”


    “这户有两个教书先生，是一对叔侄，二人都是从京城来的。”


    武群惊讶看向江李：“从京城？”


    “村里人一直好奇，为何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地方。”


    江李走进王学究的书房：“叨扰了。”


    随后开始翻箱倒柜，她把过去她曾十分感兴趣却从未近距离观察过的物品都取了出来，平铺到地面。


    “这些东西看着就值钱，却没有被官兵收走，难道是我猜错了？”


    武群没有跟着进入，而是走进了不知是谁的卧房内，并从里面捡出布片：“这里曾发生过争执。”


    江李随他进了房间，家具摆放凌乱，她还看到了熟悉的东西：“这布我家也有个类似的。”


    “不对劲吗？”


    “当然，我家那块布是……总之，这种布料并不是石甘村能有的。”


    武群细细查看了布的经纬，又闻了闻味道：“像是用来包东西的包裹，京城我去过，那边人穿的衣服会比这种布料更加细密。”


    江李攥了攥拳，想起逃跑那日，娘给自己的布包。


    旁边的武群还在推理：“可这料子的确更为高档，应当是屋主人离开京城时带着的包裹。”


    “包裹被争抢，留下碎布片。看来官兵们的目标就是他们二人了。你觉得呢？”


    武群用胳膊肘怼了怼江李，可江李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江李！江李！小江李！”


    “听到了。”江李有气无力地回道。


    “你在想什么？又和我有秘密？你刚刚说你家也有类似的布料是什么意思？”武群皱眉。


    江李张开口，又闭上了，眼见武群脸色越来越黑，江李才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我娘也是京城来的。”


    *


    十多位官兵在船舱外面值守，余下的三位官兵同一个首领正在船舱内吃午饭。


    船舱内的另一个房间同样有十几个被绑着的人，男的女的都有。


    在训练有素的官兵面前，平日里干惯了苦力的人也无法对抗，更何况对方手中有武器。


    一个官兵端着饭碗走到她们跟前：“别动歪脑筋，到了地方对着该见的人说该说的话。你们也不想变成王景最后的鬼样子吧？”


    众人只能点头称是。


    角落被绑住的中年女人一声不吭，这引起了官兵的注意：“还想怎么逃跑呢？都到水上了，你能跑哪去？”


    女人抬头盯着官兵，也不回答。


    官兵饶有兴趣地对旁边的人发出询问：“那女的叫什么？”


    “她叫李芬顺。”


    “她男人呢？这么漂亮不能是个寡/妇吧？”


    “她男人在京城当官，三四年都没回来过了。”


    “哟！”官兵不解地问李芬顺：“怎么不去投靠你男人？难道他在京城有新人了？”


    李芬顺白了他一眼，却让官兵以为自己猜对了。


    “可怜的女人。”官兵摇摇头：“到了京城我们王爷会给你找个更好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京城的好男人？”女人终于开口，这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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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抓住后对官兵们说的第一句话：“京城这个大染坊，进去的就没有好男人。”


    官兵抬眉，连忙解释：“极端了不是？我们王爷就是大好人，对每位夫人都尊敬的很！”


    “好男人？还有好几个夫人？你自己矛不矛盾？”


    李芬顺发了火，旁边的人连忙劝她。


    官兵见状竟没有不高兴，只是摇摇头离开，喃喃道：“可怜人。”


    官兵一离开，李芬顺立刻恢复了冷静，向最靠近窗的大哥问：“看看我们到哪了？”


    不认识啊。


    看着靠窗男人单纯的眼神，女人就知道自己不该问。


    石甘村里的人基本上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石甘村。


    除了她的丈夫，是个例外。


    也就近些年，有了老学究和王景这俩叔侄的教导，村里的孩子才渐渐有了要出门去闯闯的意识。


    因而她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基本上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


    李芬顺的脚腕绑着麻绳，无法站立，想要跳到窗边就会惊扰官兵，因此她只能等待。


    没一会儿，刚刚的官兵又进来，叫走了刚刚他问话的两个人，离开前还用怜悯的眼神望了望李芬顺。


    刚刚回答官兵的是一男一女，在只有她们二人面对好几位官兵的情况下，下肢止不住地抖。


    “怕什么？我们就问几个问题。”


    一个年轻的小兵看起来就很会油嘴滑舌，果然对着年长一些的官兵谄笑道：“前段日子刘哥那边表现得太粗暴了，她们被吓到也是正常。”


    年长官兵轻咳一声：“我们呢，也是人，不会没有缘由地对平民发难。我们就想问问关于那位李芬顺的事。”


    一男一女相互对视了一眼，以为李芬顺也惹了大人物，连忙解释：“我们这个村子就是打鱼的，李芬顺也是个勤勤恳恳的女人，她男人离开了村里，只有她一个人照顾年迈的婆婆，做不了坏事的，大人！”


    她有意识隐瞒了李芬顺有个女儿的事，同时也隐瞒了李芬顺并不是生在石甘村的事。


    年长官兵一抬手，二人立刻噤声。


    官兵说道：“别的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我们已经办的差不多了，重要的人也解决了。我叫你们来就是想惩恶扬善。”


    官兵也是碎嘴子。原来刚刚的那位官兵把自己问到的内容告知了其他人，因此他们跟着起哄，想要帮李芬顺教训那个负心汉。


    男的没有吭声，他嘴巴笨，怕说了不该说的。于是由女的开口：“别怪芬顺她暴躁，当年她家公公也是书生，出了村做官，找了新人，留下她婆婆和她丈夫。结果到了她们这一代，她丈夫也去了京城做官，她和她婆婆都不想再见他。”


    “稀奇，怎么不去京城教训那男的？”


    “那俩负心汉叫什么？等回去我们去家训他们！”


    “肯定有新人了！要不然怎么会放着家里的老娘不管呢？”


    “等等！”年长官兵在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中发现了端倪：“她们没孩子？我是说李芬顺。”


    女的早就想好了说辞：“她男人不太行。”


    “哈哈哈啊哈！活该！”官兵们大声叫好，让女人和男人十分尴尬。她们感觉自己就像在台上表演，供这些官兵们取乐。


    年长官兵继续问：“那男的叫什么？”


    “姓汪，叫汪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