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一路引着敛烟和珈乐往金库走去，想到马上就能拿到白矿颜料的敛烟心情十分愉悦，走路都带上了风。


    然而刚刚转过一个转角，迎面便见两个人急匆匆走过，其中一个人低着头小步踱着，看起来是宫中侍女的模样，而另一个人看着是个高大的男子，用布巾遮面，跟在侍女身后。


    瞧他们走去的方向，正是塞尔雅的寝殿。


    难道这位就是侍女口中所称呼的“那位”？果然是个男子，看来是塞尔雅公主心上人没错了。


    由于好奇，敛烟又细细打量着迎面而来的男子，由于看得入神，肩膀不小心和那男子撞了一下。


    “抱歉。”那男子嗓音温润，听起来谦恭有礼。


    可是当他越过几个人继续朝塞尔雅的寝殿走去时，敛烟脚步却缓缓停在了原地。


    珈乐和侍女都疑惑地看过来，看到敛烟苍白的脸色的时候均是齐齐一愣。


    “大师！你……你还好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侍女惊呼着，贵客忽然之间脸色惨白，若是真的这个时候病倒了，公主岂不是会治她一个照顾不周的罪名？！


    珈乐也蹙眉问道：“怎么了？”


    敛烟嘴唇蠕动了几下，勉强找回了自己声音，她抬起头问那个被吓坏的侍女：“……刚才那个男人，是来找公主殿下的？就是刚才殿下等的人？”


    侍女也不知道大师为何会忽然关心这件事，但还是乖乖点头应是。


    敛烟一把抓住珈乐，她深呼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恢复平静，她转过头看向侍女，露出一抹笑容：“姑娘，我这边……忽然有些不舒服，要去出个恭，能不能劳烦您先帮我把金库打开？我稍后就到。”


    侍女颇为担忧地问道：“大师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奴婢去取一些药？”


    “不必，我们去去就来。”


    敛烟没等侍女再说话，拉着珈乐绕到了另一个拐角处，等侍女走远，敛烟才从拐角走出来。


    珈乐困惑地皱着眉：“怎么？”


    四下无人，敛烟看向珈乐，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那个人……是严恒。”


    珈乐愣了愣：“……大……殿下？”


    敛烟点点头，神情严肃：“他挡住半张脸看不出模样，但是我敢肯定那个声音，就是严恒没错。”


    珈乐摇摇头：“不可能，大……殿下……在，打仗。”


    “正是因为不可能，我才觉得奇怪。”


    敛烟声音发紧：“不行，我们得跟上去看看严恒找大西族的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是、危险……”


    珈乐不太赞同。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敛烟心头扩散开来，若是那个人当真是严恒，在这个关键节点他为什么要来见达达木？


    而且从塞尔雅的话语中，能够感觉到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


    十几年前发生在宫中的刺杀，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大西族的刺客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混入皇宫。


    若是那次大西族的刺客没有误将自己当场二殿下严宏道，恐怕中了寒毒的，就是二殿下了。


    那寒毒她也有所耳闻，是西域罕见的蛊虫引起。


    若是细细想来，当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难道严恒自始至终都在和大西族合作么？那这次战争东华国岂不是必败无疑？那、那厉思远……


    敛烟的神色越发严肃，她抓起珈乐的胳膊，不容置疑道：“我们必须要跟上去。”


    珈乐拗不过敛烟，只能跟了上去。


    眼见着到了寝殿门口，两个人藏身在一旁的柱子旁边，只见寝殿门口此时空无一人，就连守卫都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是有什么秘密，竟然连守卫都要遣走。


    敛烟让珈乐在旁边帮她望风，自己则小心翼翼将耳朵贴在了门缝处。


    也许是里面的两个人离大门很近，敛烟能够通过门缝清楚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先是塞尔雅娇俏的嗔怒：“……你还知道来看我？”


    严恒嗓音温润，充满宠溺：“最近事情繁多，请殿下见谅……”


    “哼，事情繁多，我看你是忙着和侍女们共度良宵吧！”


    严恒一愣，忍不住笑了，塞尔雅听见他笑更加愤怒：“你还好意思笑！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说让我等你！我等了有多久！”


    “从你在大西国为质的最后一年，你就说让我相信你，你会帮大西国报仇，你会带着我们大西国的战士踏平东华国，可是现在呢？”


    “也不见你带兵攻打那些中原人，就知道和侍女夜夜笙歌，我……唔！！！”


    赛尔雅后半句话被严恒堵住，两个人拥吻在一起。


    等到两个人气喘吁吁分开时，严恒这才慢条斯理解释道：“昨晚是首领他把侍女喊过去的，相信我，我对她们不感兴趣，你不是昨晚派人盯着了么？密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塞尔雅轻嗤一声，但没有反驳，而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严恒又说道：“我这次是诈死从军营离开，而我诈死的时候在军营的粮草库里放了一把火，也替你们的战士打开了军营大门，在京城我也埋下了许多眼线，此时……”


    他声音阴冷，又带着些胜利前的骄傲：“你们的人，应该已经兵临城下了，我那个不中用的二弟，再加上一个早就被我下毒变成傻子的三弟，就凭他们二人根本不可能守得住皇城的。”


    “那不是还有伍家伍大将军么……他们可是杀了我们不少人呢……”


    两个人亲昵地抵在一起亲吻，塞尔雅的气息已经开始有些不稳。


    严恒低笑了一声：“黑铁军，的确让人忌惮，但他们啊现在被我的人困在了辽城一带，根本不知道你们的人早就已经逼近皇城，他们啊……还在缅怀我这个故去的大殿下呢……”


    塞尔雅嘤咛一声，轻叹出声：“嗯……那……你不后悔？你父亲……派你领兵对敌，应当很是重视你吧……或许储君是你也说不定？”


    严恒声音中透着冷厉，话语中满是恨意：“呵，明帝他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送我为质换来五年和平，却担心我有反叛之心，始终对我提防，说一辈子只爱我母亲，却为了政权稳固独宠伍贵妃。”


    “我母亲因他而死，她在临死之前，给你们写的信你也看到了，她生为大西国人，全心全意将自己交付给了一个男人却沦落到这个下场，明帝不死，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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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安。”


    严恒冷冷说着，一字一句钻到敛烟耳朵里，让她浑身汗毛倒数、不寒而栗。


    袁美人的死她也略有耳闻，虽然宫里消息是说她因病而死，但很多小道消息都传的沸沸扬扬，说她爱而不得郁郁寡欢，最终服毒自尽。


    有人说自己亲眼看到了明帝抱着袁美人的尸体哭的撕心裂肺，说是自己这一生对不起她，他说，希望两个人来世不再是以这样的身份相见。


    事情的真相，已经不得而知了。


    但是敛烟听到严恒所说的意思，是袁美人因爱生恨，写了信给大西国的人。


    那之前伍飞文带过来的消息说是宫里有人出卖军情，泄漏了西北关口的位置，原来竟然是袁美人！


    敛烟目瞪口呆地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一切，里面两个人已经开始缠绵起来了，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她正打算后撤离开，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侍女的声音：


    “佚名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敛烟后撤的步子顿了顿，僵硬地回过头，就看到侍女捧着一身衣服站在她身后，疑惑地看着她。


    而珈乐则站在侍女的背后，已经高高举起手打算将她打晕，就在这时——


    吱呀——


    身后寝殿的大门忽然打开，塞尔雅边整理着衣服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珈乐迅速将手放下，敛烟则绝望地闭了闭眼睛，随后转过生朝塞尔雅笑了笑，率先开口：“抱歉殿下打扰了，我们这就走……”


    “你怎么回来了？”塞尔雅冰凉凉的声音响起。


    敛烟看了一眼身后也在整理衣服的严恒，他脸上的布巾被摘掉，露出的那张脸上还有未褪去的诡异红色。


    “回禀殿下，在下忽然想起来不知道公主具体想要一个什么风格的画像，包括周围的景色装饰，都会影响到在下的选材，思来想去，还是想着回来问一下。”


    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迅速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珈乐原本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了下来，钦佩地看了一眼敛烟。


    塞尔雅眨了眨眼，见敛烟说的真挚，便也没说什么，而是笑着道：“这会儿确实不太方便，不如大师等下再来……”


    “这位就是你说的……佚名大师？”


    严恒已经整理好了衣服，从屋里面走了出来，他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敛烟，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


    敛烟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仅仅是因为她和严恒比较熟悉，更是因为感觉严恒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满腹算计。


    这一点来说，他和塞尔雅倒有些相配。


    塞尔雅得意地朝敛烟抬了抬下巴，笑着道：“是啊，怎么样，你们中原的名画师也都慕名而来我们大西国，说明我们大西国的复兴指日可待！”


    “是吗？”严恒笑着，语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来：“佚名大师……的确享有举世盛名，而且这个人清高自傲，轻易不会露面，连我那个自私自利的父皇都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但……”


    严恒缓步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敛烟：


    “我倒是因为儿时顽皮，有幸在宫中见过那位佚名大师一面，可我怎么记得……佚名大师并不长这个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