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徽璇一行人吃饱喝足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小春河。此时未时才过，天光正好。众人甫一下车，便被美景吸引了。


    小春河的集市热闹非凡。青石板路被人踩得发亮，街市上到处都是挑着担子的货郎，有摇拨浪鼓吆喝卖糖人儿的，也有挎着竹篮卖梅花的，路过的行人们络绎不绝，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们拐过街角，就听见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循声望去，只见小春河竟已经结起了厚冰，冰面自然围成了冰场，成了一片欢乐地。


    冰场中央，十几名表演者正在表演。众人着统一服装，有人单脚支冰，也有人两两相携，做出各种不同的样式。但唯一相同的是，大家腰间都佩戴一串黄铜色的铃铛，使得他们在冰面起舞时，发出清脆的铃声，煞是悦耳。


    沈清和赵徽璇欢喜，连忙拉了英茀的手，三人冲向冰场的方向，在冰场外栏杆处停下。


    沈泽见状，赶紧向众护卫摆手，护卫们反应迅速，立时跟上去，将赵徽璇三人与周遭人群隔离开。


    而沈泽自己，则领了几个人，站在外围观察着赵徽璇周围人群的一举一动。


    第一场表演在众人愉快的捧场声中结束，大家吆喝着没看够，于是冰嬉班主又加一场。


    只听她一声令下，身穿袄裙的姑娘们，立刻划上了冰面，她们各色的裙摆在冰上飞快掠过，就像一朵朵展开的花。


    姑娘们的腰肢更是柔软，在冰面上做出不同的动作，直把冰面上打扮成一片彩色海洋。


    “哇！你快看王姐姐！”


    赵徽璇紧张地抓着英茀的手，直到那个在冰面翻跟头的姑娘稳稳落地后，她才搂了下英茀的肩膀，激动地指给英茀看。


    “王姐姐，她可真厉害！”


    风卷着冰冷而清冽的空气拂过英茀的脸颊，她却一点也没觉得寒冷，仿佛前生那颗落尽冰湖里的心也逐渐活跃了起来。


    是这样的快乐，身旁有前世今生交到的朋友，眼前有鲜艳活泼的美景，怎能不让人心动？


    但很快，一场表演又在众人的欢呼中结束了。


    此时冰面反射出耀眼的日光，班主上台来。她先在冰面上做了几个连贯动作，然后脚下冰刀迅速在冰面立稳，动作连贯，干脆利落，观众们瞬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各位父老乡亲，今年天公作美，提前降下瑞雪，也让我们的冰嬉节提前开幕。为表诚意，今日我们彩云班给大家带来了一档特别节目。大家都可参与进来，我们还准备了丰厚的奖品。”


    她说完，刚才的几个女表演者跃上冰面，轻盈地划了两步后，将捧着的宝箱在众人面前打开。


    姑娘们将宝箱中的东西给大家展示一番，只见那是两块玉佩。


    左边一块雕着半朵缠枝莲，花瓣层层叠叠，恰好与右边玉佩那一半花瓣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玉佩在耀眼的阳光下，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杂质，只能瞧见其中隐隐流动的温润光泽。


    “是白玉山人所雕的‘白玉莲心佩’！”


    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一声，顿时整个人群都沸腾起来。


    “小哥好眼光。”


    班主笑得恰到好处，她大方地向大家展示了那一对玉佩，随后道：“当年白玉山人所雕三对莲心佩，众人皆知，一对被江南大族陈氏掌家夫妇买走。一对悬于墨河城多年，被当时路过墨河城的皇上与皇后娘娘买走。这第三对，因白玉山人仙逝前，我彩云班为他表演了一场冰嬉，他将此物赠予我。我知它珍贵，却不愿明珠蒙尘，今日我便以此作为彩头，以冰嬉射箭的方式，送出这一对莲心佩！”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洋溢起喜气，她高声道：“一直以来，别的地方都认为我们墨河的冰嬉，不如京城的戏曲，也不如南方的傀儡戏，上不得台面。因此我们的冰嬉从未走出过墨河城。但今日，我希望，至少在我们墨河，我们人人都能爱上冰嬉，人人都能在冰面上飞舞！当我们墨河人有一天走出了墨河，我们能够骄傲地说，我们的冰嬉并不是上不了台面！”


    冷风吹过班主红润得脸庞，将她衬得越发标致动人。


    这一次，掌声没有立刻响起，而是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再次响起巨雷轰鸣般的掌声，比刚才的掌声更甚。


    “真是个高尚的人物。”英茀小声道。


    困守内宅果然令人盲目，前世她在徐宅中与人斗，那时候见山也不是山，见水也不是水。


    如今走入市井，走入新的天地，看到各色人物，既觉得前世的自己可怜，又觉得庆幸。


    接下来，班主为大家介绍了比赛的规则。


    大致就是圆形冰场四周会树立许多标靶，两人为一组进行参赛。以颜色区分，每个小组一起上场进行比赛射击，因为冰场巨大，要射中目标，就不可避免需在冰场上滑动，因此这项比赛涵盖冰嬉与射箭两项，最后规定时间结束后，以射中标靶上的颜色进行统计，选出优胜者。


    英茀只是听个热闹，毕竟她虽会射箭，却冰嬉她却一窍不通。


    班主话音刚落，周围的观众们便开始抢着报名。


    也是，这里是冰嬉的发源地墨河，人人都会在冰面上划两下子。


    英茀原本要靠着栏杆看看热闹，却被人抓住了手臂。


    她回头一看，是赵徽璇。


    赵徽璇抓着她的手臂，低着头，似有难言之隐。


    唇角嗫嚅半天，她才问：“你会冰嬉吗？”


    这是什么意思？赵徽璇想让她参赛吗？


    英茀如实答道：“我一点也不会。”


    赵徽璇又乞怜地望向沈清。


    沈清一耸肩膀一摊手：“我也不会，而且你知道的，我射箭也很烂。”


    正在三人说话时，沈泽走过来了。


    “小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这声小姐不是在叫英茀和沈清，而是在喊赵徽璇。为了不惹麻烦，沈泽在外都称赵徽璇为小姐。


    赵徽璇看见他像看见了救星，她急切地问：“沈大人你会冰嬉吗？”


    沈清立刻道：“我四哥的武学师父就是墨河人，教过他冰嬉，他学得还不错呢！”


    看着赵徽璇期待的目光，沈泽点了点头。


    赵徽璇激动起来，她连忙道：“那真是太好了！沈大人你能去参加比赛吗？我想要那对玉佩。”


    英茀见赵徽璇言语中颇有迟疑，以为她不想告诉大家，谁知即刻赵徽璇便将自己想要那对玉佩的原因说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周围，将声音压到最低，道：“我母后多年前买的那对玉佩，一个佩戴在她的身上，一个则佩戴在我父皇身上。但时间太久，母后和父皇的玉佩不小心碎掉了，我想赢下这对玉佩，带回去送给他们，这样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对于皇后皇上之事，她并没有避讳。但英茀却从她短短的几句话中，窥到了一丝不寻常。


    两块玉佩怎会同时碎掉？再看赵徽璇，说起这对玉佩时，眉宇间有忧愁之意，她心想猜测到几分，估计皇上皇后的关系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融洽。


    “沈大人，你能帮我这个忙吗？”赵徽璇看向沈泽。


    沈泽是护卫队长，要让他放下任务去做这个，自然是为难他，但又是公主开口，沈泽正在为难时，沈清拉了拉赵徽璇的袖子。


    她压低声音道：“公主，我四哥冰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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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并不擅长射箭，而且这个比赛要两人参加，现在只有我四哥会冰嬉，人数也不够啊？”


    话虽如此，但赵徽璇并不想放弃。


    她仍抱有一丝希望，看向沈泽：“大人你带来的人里，有会冰嬉的么？”


    很遗憾，这次沈泽摇了头。


    没想到希望破灭竟如此快，赵徽璇鼻子一酸，迎着阳光，她再次看向那个宝箱中的一对玉佩，玉佩在阳光下盈盈发光。


    她真的很想要这对玉佩。


    那就只有算了吧。


    她几乎要说出这句话了，谁知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替她擦了即将滑下来的眼泪。


    英茀清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仿佛一朵倔强生长的兰花。


    “公主，让我与沈大人合作吧。”


    沈清知晓英茀为人，从不冒进，但这句话还是让她惊到了。


    “英姐姐你说什么呢？你根本不会冰嬉，怎能够上场？”


    她是真的害怕，毕竟英茀好不容易赢得公主喜欢，若此次失败了，公主是否会归咎于她？


    “而且你看那些报名的人——”


    沈清指了一圈报名参赛的墨河人，只见那些人各个身材高大魁梧，而英茀纤细瘦弱，力量相差实在悬殊。


    英茀却轻轻拂过沈清的好意，她的眼神逐渐笃定。


    “小清你别担心。”她安慰道。


    “我虽不会冰嬉，可这是两人合作赛，不还有沈大人么？”


    她说话时看了眼沈泽。


    “只需要沈大人教会我如何在冰面站立，大人若能保证我在冰面上摔跤，不被人打倒，我就算不移动位置，也能射中这些标靶。”


    迎着阳光，她微微眯了眼睛，她将中指食指并拢放在眼前，朝那些林立的标靶指了指，仿佛是在探索距离。


    “应该只有两个标靶，我可能射不中。”


    她语出惊人，一时间包括赵徽璇沈清沈泽三人在内，都惊呆了。


    众人看向场上，之所以要将冰嬉与射箭结合，就是因为场地巨大，仅凭射箭几乎不可能中靶。


    但她竟能夸下海口，众人都不免惊讶。但众人都清楚她的为人，绝不是妄下决定的人，此时却也不知该不该信。


    赵徽璇正在犹豫，此时场上锣声响起，这是在催促报名的人了。


    英茀目光炯炯地看着赵徽璇：“公主，时间不多了，你可愿意一试？”


    “王姐姐，我信你。”终于赵徽璇握住了英茀的手。


    大家都忐忑地看着英茀和沈泽上了场。


    此时的冰面反射出晃人的日光，英茀稳稳地立在冰面上，原本的广袖圆领袍早已换成一件窄袖交领衫，一根腰带勾勒出她利落的身形，腰间佩有箭囊，里面搁着多支羽箭，而她的左手则拿着一柄玄色弯弓。


    她的身边，站着高大挺拔的沈泽，身着玄色交领袍，一身劲装，与别组不同，他根本没有拿弓箭。


    他们的分工，一看就很明确。


    锣声一响，众参赛者迅速滑动起来。


    但英茀根本没动，她立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才控制住脚下冰刀不乱朝四周跑，也终于稳住了重心。


    “玄队那姑娘在做什么？冰嬉都不会，为何要上场？”


    “是呀，你看她那个队友更奇怪，连个弓箭都不拿，这上场不是捣乱嘛！”


    立刻有观众看到了英茀这一组的异常，沈清趴在栏杆上，悄悄瞪了一眼说话人，心道：长嘴巴！比赛重在参与不知道啊？管得真宽。


    再看赵徽璇，她的紧张肉眼可见，她抓住栏杆的手都已经渐渐泛白，但她却一点没看见，一双黑眸紧盯比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