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扭动身体拼命往下偎，脚在桌子底下动作。


    “今天周五。”意思是没有晚自习，没逃课。


    沈晋洺不堪其扰，两手同时用力，把快粘到他身上的两人扒拉开，然后蹙眉扫视一圈，警告他们。


    一个金色头发的男生觉察气氛不对，笑嘻嘻地出来打圆场，没跟着沈晋洺的称呼喊，而是道：“姐姐，今天是胖金的生日，我们一起给他过生日。”


    然后用手指着离她最近的矮矮的小胖子。


    “对。”沈晋洺绕里桌绕出来，双手从后面搭在金旭飞肩上，“一高兴，就小喝了点。”


    沈明霁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晋洺。


    多年不见，少年明显窜高了很多，胖乎乎的脸庞收进去，但五官和记忆中的所差无几，也长的越来越像那个人。


    想起，沈明霁眸间聚起了一层冰霜，冷冷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诶——”沈晋洺跟着追出去。


    “姑姑！”少年身高腿长，三步两步就追上去，与沈明霁并躯而行，“我妈说你这几年不在海市，在国外，你既然回来了——”


    “怎么不回沈家？”


    沈明霁脚步一顿，停下，好笑地问他，“你妈是这么跟你说的？”


    女孩明明是笑着的，但眼底冰凉而疏离，和门外清晨松针尖凝聚的刺骨冰霜一样冷。


    “对……对啊，”沈晋洺愣住，被结结巴巴的卓禹感染，“说你在……进修，让我少去打扰你。”


    沈明霁一瞬间释然了。


    她毫无在意地耸肩，回了句，“知道了。”


    “姑姑，那天你不是答应我周末带我去兜风吗？”少年声音压的很低，破碎地飘在空中，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那时沈晋洺刚上五年级，周一要上学，早上早早就醒了，看到沈明霁骑着摩托回来，一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巨大的轰鸣声扬起漫天的黄土，沈明霁炫技压弯，一个一百四十多度的漂移，稳稳地停在他面前。


    头盔潇洒一脱，飘长的几缕发丝肆意舞动。


    “姑姑！”


    小小的人窜高蹦起来，兴奋地一直拍手。


    心脏剧烈跳动，像随着摩托的马达声震的轰鸣。


    “姑姑，求你了，我也想骑。”


    “啊——求你了，求你了！”


    沈晋洺扒着她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活也要缠着她骑摩托。


    连管家和一个园丁一人一条腿也没拉开。


    于是，沈明霁摸摸他的头，答应他，“这周末，我带你骑摩托兜风去。”


    “那我们说好了，不许反悔！”


    “当然。”


    “要骑整整一天！”


    “好啊，只要你能受的住。”


    ……


    最后的最后，是沈晋洺说的：


    “我最喜欢姑姑了！”


    沈明霁莞尔一笑，目送管家送他上车去上学，渐行渐远……


    直到看不清。


    沈明霁从他眼睛里收神，又重新返回定格。


    她看着沈晋洺的眼睛，郑重道，“对不起。”


    “是我食言。”


    沈明霁只被情绪困住了短短一瞬，随后毫不留情，消失在走廊尽头。


    ……


    沈明霁找回包厢后，看到男人低垂眼眸，在用手机回消息。


    看到她，他随口问了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宴呈用下巴示意她在旁边坐下。


    沈明霁索性把口罩完全摘下来，然后叉了颗高千穗樱桃番茄，送进嘴里。


    汁水在口中炸开，番茄风味浓郁，甜度很高，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回道：“碰见了个熟人，聊了两句。”


    其实也算不上聊，就兴师问罪了几句。


    莫名其妙进去，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地出来。


    沈明霁叫来服务员，把菜单放到谢宴呈身前，语气颇为大气，“喏，点吧。”


    谢宴呈毫不客气，只随意扫了一眼，就全部勾好。


    沈明霁听着男人报的菜名，最后开口补充：“再加只蟹。”


    “那就这个……”谢宴呈凭借记忆快速找到位置，点着菜名，“黄贡椒蒸珍宝蟹。”


    服务员走后，空气沉默了几分钟。


    女孩在那一盘沙拉里挑挑拣拣，只叉小番茄吃。


    沈明霁一只手托腮，冷不丁问出：“谢宴呈，你当初刚上位的时候，是怎么打理谢氏的？”


    男人有些诧异，一时摸不准她的意思。


    “我呢，要是想抢个公司玩玩，又不知道怎么管，”她右手手腕翻转，故作无奈地用叉子比手，往旁边一摊，“怎么办呢。”


    抢个、公司玩玩。


    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说出，女孩平常话不算多，但一开口就惊人。


    偏偏格外自信，或者说自负到极点。


    “我还以为你要窃取我公司机密呢。”谢宴呈勾唇，与女孩相似，和谈论今天天气一般随意，“震慑、开拓、开除、激励。”


    沈明霁在心里给他点头，不由地多看他一眼。


    菜品陆续上来，明炉蜜汁叉烧、沙葱爆炒牛小排、鸡油花雕蒸大黄鱼、煎鳗鱼……


    两个人吃饭没那么多规矩，还没齐就开动了。


    “怎么，刚才是碰见哪个公司的管理了？”谢宴呈开口。他的嗓音略带磁性，在一众清脆的餐具碰撞中交叠。


    “诶，话不能这么说。”沈明霁好心分了两块蟹肉给谢宴呈，然后剩下的戴手套端盆啃。


    螃蟹没全拆，只把可食用部分切了小块，所以还需要自己去壳。


    “某个管理惹到我了，就要把他们公司抢过来，”蟹肉进嘴，鲜与辣同时炸开，碰撞地恰到好处，女孩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我也没那么霸道。”


    想到了什么似的，沈明霁嘴里有东西，说话含含糊糊：“影响不好。”


    “慎言慎言。”


    然后极为不赞成地摇头。


    谢宴呈好笑地看她。


    呦，还记得自己是个公众人物呢。


    口出的狂语也不见得多少。


    ……


    自从独自一人回了包厢，沈晋洺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好你个卓禹，变如脸，把金胖胖打下去了，你小子得意上了。”


    他们接着刚才玩游戏，大冒险玩着玩着变固定式了，一个又一个地问带回来一个自认为漂亮的女生。


    最后比较，不如上一个的，就罚酒。


    卓禹靠着沈明霁连吃了三局福利，脖子耿地粗红，大声嗷嗷，“喝，都给我喝！”


    一副完全忘了家里的老头耳提命面地不让他酗酒的样子。


    在坐的大部分人身份都不差，不是有家里开工厂的爸爸，就是某个世家的小少爷。


    就比如沈晋洺，他是海市老牌世家沈家家主的儿子，这群人虽然称兄道弟，但有时候还是听他意见。


    所以要想找个女生来，手段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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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他们有时跟随长辈参加一些宴会场所，久而久之，出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见过他们，也乐意卖个面子。


    游戏进行地很顺利。


    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硬是与金旭飞换了个位置，坐到黄头发的人旁边，悄悄说，“许冀，他。”


    然后来回用手指点独自坐在旁边小沙发上的沈晋洺。


    许冀秒了个ok的手势，故作不经意地勾着沈晋洺的肩，把他拉到圆盘餐桌上，“沈哥，想什么呢，继续啊。”


    游戏重新开始。


    他们玩的是转转盘，盘局简陋，只有一个勺子，勺柄转到谁，就由上一名挑战完成的人主导。


    勺子旋转，金胖接收到了许冀的眼神信号，看了眼仍沉默不语的沈晋洺，起身给他倒酒。


    “满上啊，沈哥。”


    横向生长的肉一挡，什么也看不见，金胖倒完酒坐下，勺子已经停下。


    勺柄正对沈晋洺。


    “哦——沈哥，终于抓到你了。”


    “来来来。”


    四五个男生起哄，把氛围一时间顶到了高潮。


    沈晋洺往后一靠，游刃有余开口，“问吧。”


    许冀是上一场的输者，他面向沈晋洺，问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没等他选择，金旭飞立马接上话，“每场大冒险都是找人，没意思，可不能让卓禹那个狗币赢了。”


    “对对，谁能干得过你啊。”


    “换一个，换一个。”


    卓禹有点上头了，开始往脸上上色，一听这话，故意去揉搡，笑骂，“玩不起别玩啊。”


    沈晋洺本来也没参与过这个默认玩法，他神情倨傲，无所谓道：“行，那就真心话。”


    气氛稍稍回温。


    几人同时对视，几秒之后，许冀故作神秘地开口，“你的那个姑姑……”


    “怎么从没听你提过啊？”


    长的跟天仙一样，就是太冷了，看着很不好相处。


    沈晋洺冷嗤一声，扫过几个神色各异，心中的八卦之火都从眼里止不住地往外泄样子。


    先不疾不徐地指着拿远的茶杯。


    “给我倒杯茶。”


    许冀这个金发校混率先反应过来，蹦起来两三步窜到小方茶几倒了杯龙井。


    “赶紧赶紧。”


    然后眼里一脸期待的冒金光。


    茶是服务员刚才进来泡的，沈晋洺斯条慢理地先吹几口气，小小啜饮，“有点烫。”


    王符杰稍显多余地扶了把眼镜腿。


    金旭飞挠了挠肚子上的三层肉。


    卓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加深了一个红色色号。


    许冀：你特么搞心态呢？


    心中像是有一万只蚂蚁来回爬。


    “其实……”沈晋洺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他们，拼命按下自己上翘的嘴角，“不想说。”


    几人同时爆起，“你特么……”


    还故意耍赖破坏游戏规则呢？


    诶诶诶，等等。


    “——怎么从没听你提过啊。”


    “——不想说。”


    这就已经是一个完全的问答了。


    许冀：“……”


    同时接受所有人死亡凝视的他懊恼地蹬腿，靠，真想回到两分钟前抽死那个不过脑子的自己！


    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样溜走了。


    许冀想向沈晋洺耍赖，被他一把推开，面带微笑地回了句，“离我远点。”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