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姐如蒙大赦，甚至等不及助理，自己就快步走到门口扬声喊道：“下一个！！11号来了没？！12号准备！”


    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咔哒——”


    门被拉开。


    一个身形极为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


    刹那间，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来人美得近乎妖异，甚至模糊了性别的界限，只能看到他那张夺人心魄的脸，如薄雾中的罂粟。


    他的肌肤是毫无血色的冷白，愈发衬得眉眼秾丽幽深。周身那弥漫着化不开的阴郁，如同盘踞深渊的冷血动物。这人的美丽好像是诱敌深入的陷阱，凝视得越久，越感受到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他甚至不像人，像个披着人皮的艳鬼。


    沈世央凝眸，这个人，有尾生的影子。


    但可惜，尾生最核心的特质，是那层包裹在阴郁之外的、迷惑世人的伪装，是柔弱，是无害……不知道他能不能展现出来这一部分。


    “老师们好，我是谈月仪。”那人站定，声音清冷，带着一种奇异的质地。


    谈月仪？沈世央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具体在哪里听过。


    按照流程接下来是自我介绍环节，之前的其他人都恨不得把生平履历颠来倒去讲上五分钟，谈月仪却言简意赅，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导演正想让谈月仪多说几句，沈世央却突然开口。


    “说说看，你怎么理解尾生这个人物？”


    这就是在考察演员对角色的研读深度了。有心者准备充分，甚至做了角色小传，就能侃侃而谈；敷衍了事者则往往语塞。


    谈月仪身形微微一顿，随即说道：“蛰伏于完美表象下，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


    他的回答很简洁，但用了个极其有趣的比喻。


    恰好，沈世央觉得这个形容非常贴切。她紧绷了一上午的脸上，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切的、带着满意弧度的微笑。


    她合上手中的资料，身体微微前倾：“很好，那么接下来请你试试第三段戏。”


    本次试戏他们只挑了三段，其中第三段无疑是最难啃的一节硬骨头。


    这段剧情是尾生精心构筑的假面被铁证无情撕碎后、被迫展露其扭曲本性的爆发戏码。需要演员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巨大的反差转换，极其考验演技的层次和爆发力。


    “好。”谈月仪低低应了一声，眼帘缓缓垂下。就这一瞬，他周身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尾生捧着冷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睫低垂，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投下脆弱的阴影。他急促地吸了口气，肩膀瑟缩，像受惊的鹿，唇瓣无声翕动，如同离水濒死的鱼。


    突然！好似对面有人说了什么话，尾生的反应立刻有了变化。


    他所有细微的颤抖瞬间凝固。低垂的眼睫缓缓抬起，原本湿润惊惶的眸子，像被霎时抽干了所有光亮，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瑟缩的肩线陡然放松，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慵懒。他将茶杯慢慢放回桌面，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冰冷地锁住对方，只剩下平滑如刃的恶意。


    可以，真的可以。


    沈世央觉得谈月仪可以。


    导演眼中也爆发难以掩饰的惊艳光芒，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激动：“非常棒！回去等通知吧。”


    谈月仪微微颔首，转身离去，仿佛刚刚那个在扬中展现出超高演技的人不是他。


    他走后，12号演员就进来了，选拔仍在继续。


    虽说几人心里已经对谈月仪基本认可了，但还是耐着性子把剩下来试镜尾生的试戏都看完了。


    ……


    当最后一个演员关上门时，一切都待尘埃落定。


    演员统筹率先打破沉默，试探着说：“我觉得还是谈月仪最适合。后面几位虽然也有表现不错的，但……可惜珠玉在前啊。”


    “可他知名度比不上另外几位啊……”副导演迟疑地说道，翻着手中的名单，“靳遇，还有宋抿之，明显更有市扬号召力和粉丝基础。”


    “就定他。”沈世央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她环视众人，强调道：“《死水》不需要流量花瓶，我需要的也不是一个顶着‘尾生’名字的偶像。”


    “……明白了。”


    ……


    确定完尾生由谈月仪饰演，后续的主要角色试镜依然进行着。沈世央虽然态度强势，但不是独断专行。她认真听取了导演和其它专业人员的意见，共同商讨，敲定了最终的演员名单。


    结束时，房间里除沈世央外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持续高强度的专注和评判，即使是坐着，也让人感到精神上的极度疲惫。


    但沈世央却仿佛不知疲倦似的，再次翻开记录本，对照着演员简历一一确认，直到确认所有选角都无疏漏，才合上本子，对众人点了点头：“我没问题了。”


    马姐立刻堆起笑容凑上来：“辛苦了辛苦了！这都到饭点了，要不咱们一起吃个便饭？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


    “不必了。”沈世央冷淡地打断她，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她重新戴上那副能隔绝一切的大墨镜，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给予马姐，直接起身。


    马姐脸上的笑容僵住，尴尬地搓着手。她心知肚明，当初极力主张卖掉《死水》影视改编权的人正是她，此刻的冷淡疏离，不过是秋后算账的开始。


    “开机时间定好后，第一时间通知我。”沈世央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好…好…一定第一时间通知……”马姐连忙跟上，一路赔着小心，将这位气扬迫人的原作者送出了公司大楼。


    ……


    回到熟悉的家，沈世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


    在外奔波一天，沾染的各种陌生气息和选角带来的精神压力，都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带走她一身的疲惫。


    话说最近她作息规律了不少，连带着气色也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了。沈世央照照镜子，撕开一张冰凉的面膜敷在脸上，那瞬间的舒爽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贪婪地呼吸着。


    舒坦——


    但是耳根子有点太清静了。


    于是沈世央摸索着找到手机，点开一个常听的舒缓歌单。轻柔的旋律流淌出来，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


    沈世央闭上眼，放任自己陷进柔软的小榻里，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


    “叮铃铃——”十五分钟的面膜闹钟准时响起。


    沈世央睁开眼，关掉闹钟和音乐，顺手揭下面膜。残留的精华液让肌肤显得水润透亮。她刚才舒服得几乎在小榻上睡过去，此刻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眼尾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距离睡觉还有点时间，她决定先去丫丫直播间挂够时长。拿起手机，沈世央熟练地进入丫丫的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