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好几天前，顾迟他们就得到了那人的行踪，一行人跟过去小心埋伏，其中不乏高手，但还是让对方给跑了，就好像知道有人在埋伏，前后几次都让他用障眼法逃掉了。


    他们连着追了几天，最后在草地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肢体不全，场面震撼，残存的身体上有多处啃食撕咬的痕迹，鲜血碎肉躺了一地。


    法医鉴定结果为野兽撕咬至死。


    顾迟连着奔波数天，又见识了那种惨烈的场面，一下病倒了，现在交州一家医院就近疗养。


    屏幕渐渐暗下去，琉月放下手机，心绪难言。


    真是被野兽撕咬而死吗？


    琉月不信。


    看来这镯子里的量子体正如王昊阳猜测的那样，牵连很大，甚至不惜杀人灭口来斩断线索。


    所幸镯子还保全在王昊阳那边，还有机会找出真相。


    松开无意识捏紧的拳头，琉月摸上了腕间的红绳。有人要抓她，有人想杀她，她难道就要因此一直躲在人后，卑微寻求一个个强大之人的庇护吗？


    太窝囊了。


    琉月当晚就跟邱琳说了想要尽快搬到黄家的事。


    这一次来的只是怪鸟，只攻击她一个人，但下一次来的是什么、会不会攻击其他人，就说不准了。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给真心待她好的人招惹麻烦。


    当晚，邱琳房间的灯一直亮到了凌晨。


    隔天早上送琉月走的时候邱琳眼眶一直很红，眼中情绪复杂，琉月读出了其中最浓重的一抹愧疚，继而让她羞惭地红了脸。她何德何能啊。


    过来接琉月的是狐狸一家，他们一家三口全过来了。


    邱琳给琉月准备的东西非常多，把狐狸家的小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坐后排的黄灏和琉月还每人抱着一大包，两人中间的间隙也被塞了一个皮包。


    黄灏被挤在角落里，不见生气，也不觉得逼仄，看着抱在怀里的袋子表情很是新奇。


    邱琳在外面跟黄利雅说话，得有十来分钟，邱琳才走到琉月车窗边上跟她告别。


    琉月笑着挥手：“邱姨，我随时都能回来的。”


    *


    黄利雅给琉月布置的房间暗合了琉月的喜好，简洁干净中又透着活力的清新。


    狐狸一家相处起来很轻松，黄利雅热情大方，火灵烨双商在线，黄灏也虎头虎脑，再加一个礼貌知进退的琉月，氛围想差也不容易。


    四个人在外面吃了顿午饭后，黄利雅和火灵烨就去上班了，最近两边工作都比较繁忙，他们今天只请了半天假。


    交代儿子好好照顾琉月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离开了。


    九十来平的房子尽管布置得再好，也改变不了空间较小的事实，可以公共利用的地方就只有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一人一狐狸坐在客厅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狐狸挠头：“额，那个……要不我帮你一起收拾收拾东西？”


    邱姨给她带的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拆包，现在没事，正好把这些都收拾出来。


    于是琉月欣然同意。


    两个人废话不多说，黄灏负责沉重的大件，琉月负责小件，时间慢慢过去，两个人配合中也带了默契。


    在这样的愉快氛围下，就很适合聊一些不那么见外的话题。


    毕竟她的情况狐狸一家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但她还对狐狸一家一无所知。


    琉月简单切入：“你妈妈知道你和你爸的真实身份吗？”


    黄灏摇头：“不知道。我爸不想打破老妈现有的世界观，毕竟这些事对普通人来说，知道得越多反而是一种负担。我也不希望老妈总是担惊受怕的……对了，还得麻烦你也不要跟她提这些事。”


    琉月当然不会做多余的事，她点头表示明白。


    继续道：“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你爸为什么会想到找一个人类结婚生子？虽然小说里写得很美好，但现实中的跨物种之恋，尤其是现代社会，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吧。”


    她很好奇这两人的爱情故事。


    黄灏犹犹豫豫。


    琉月就补了一句：“这问题有点唐突，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黄灏：“没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我爸从来没提过，至于我妈，虽然偶尔会提起，但她只把那些都笼统地归纳为缘分。”


    黄灏把几个盒子摞在一起，放到桌上，抓抓脸有点纠结：“而且我感觉她说的和事实不大相符。”


    琉月兴致勃勃：“怎么说？”


    黄灏摸摸鼻子：“我妈说她上高中的时候，我爸就对她暗恋已久，只是由于自卑没敢在她面前露面，以至于我妈都不知道有这号人。之后大学毕业，两人偶遇，我爸得知我妈还单身就展开了猛烈追求，追着追着，我妈就同意了，然后就结婚了……”


    琉月：“真的假的？你爸那时候就在人类社会生活了？”


    黄灏一摊手，“嗐，谁知道呢，他又不跟我说这些。总之照我妈说的，整个过程差不多就是这样，我爸当时就在旁边，他也没反驳。”


    琉月：“既然你爸都没反驳，那你为什么会觉得黄阿姨说的和事实不相符？”


    黄灏压着声音，贼兮兮说：“出于对我爸真正面目的了解。”


    琉月：“什么真实面目？”


    “咳……”黄灏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你应该知道，修为有成的大妖寿命会变得很长，高出人类寿命的好几倍也是常有的事。”


    琉月点头。


    黄灏：“通常来说，在人类社会活得越久的人，经历的会越多。而经历的多了，各种情绪上的阈值就会提高，也就是说我爸性情会变得淡漠，极难为外物打动。


    而除了情感需求外，你知道两个人喜欢彼此、在一起，多半是刻在基因里的繁衍本能在发挥作用。但我爸是得道大妖，他早摆脱了这种动物本能的影响。”


    琉月微怔。


    黄灏继续道：“你要说他跟我妈在一起，就是使自己的情感需求得到满足，这种说法也不对。因为在我观察下，我妈通常是情绪索取方。如果我爸是为了这个而来，他应该会时常觉得疲惫和心累，但他没有。


    我爸妈，他们两个人认知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我爸一直是迁就方。打个不恰当的例子，在我爸眼里，我妈在认知层面就像个小孩。你觉得，在这样两边不对等的情况下，会产生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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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月嘴角微垂，说的话里带了情绪：“既然在你们妖精的眼里，你妈是这样配不上你爸，那你爸为什么要跟她结婚生子，让她生活在虚假的幻象里，剥夺了她追求真正爱情的机会？要是你妈知道了你说的这些，她该有多绝望？”


    黄灏愣了下，随后道：“你生气了？”


    琉月轻轻吸一口气，淡淡道：“没有。只是觉得你妈被你们两个骗得好辛苦。”


    黄灏：“啊？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被骗？你们所谓的爱情不就是跟合得来、说得上话的人处一辈子、说一辈子的话吗？对我妈来说这就是爱情啊……”


    琉月懒得听他多说，抱着一摞衣服‘唰’地转身。


    她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转身太猛太快，手里提着的衣服绊倒了桌边嵌木板的铁架圆凳，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动静，听得人牙齿都浸透了。


    一颗卡在凳子腿里、珠子一样的东西，被震了出来，弹在地上骨碌碌滚远了。


    琉月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把手里的衣服一件件挂到衣柜里，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


    等她凭本能挂完衣服回神，就发现眼前场景换了，她正站在荒郊野外，天色阴沉，疾风阵阵，像是要下暴雨。


    怎么回事？


    她把胖狐狸说不高兴了，要下手杀她？


    不对啊，瞬息之间，把人无声无息地传送到最少十几公里的地方……胖狐狸能有这么厉害？


    琉月晃神片刻，觉出不对。


    身处疾风之中，草木在风中摇摆，她怎么会连头发丝都没乱？


    琉月转身，就见胖狐狸站在几步外，神情也有些迷茫。


    琉月走过去，险些被什么东西绊倒，铁架子摩擦瓷砖的声音刺耳，她眉头微皱，问：“怎么回事？”


    黄灏回神，伸出手四处摸了摸，体感还在房间里。


    “好像中了幻象……”


    幻象？哪来的幻象？


    琉月思维发散，想到了很多。要杀/抓她的人，真是煞费苦心了。


    她在各种修仙小说和动漫里，见过这一招。但要怎么破解，小说和动漫里都没说啊。


    “现在怎么办？”琉月问。


    黄灏正要说话，就见远处有东西飞速过来，火红的一团，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两个人本能地躲开，黄灏一脚重重踢上一个铁架子，在刺耳声响里疼得龇牙咧嘴。


    那火红的一团也瞬间掠过两人，沿途的草叶上有鲜血点点。随后一个黑影以更快的速度追来，气势汹汹，身上气息强大无匹，只来得及缩在房间角落的两个人同时心神俱颤，本能地感到恐惧想要臣服。


    这黑影明显来者不善。


    黑影很快追上那团红影，没看见他怎么动作，红影就像被一剑刺穿，在半空诡异停滞一瞬，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琉月也终于看清了两者真容。


    地上那团浑身是血的红影，竟是火灵烨，但看起来比现在的样子更生涩一些。


    站着的黑影，是一个披着黑袍的女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条条彩线覆在其上，华丽异常。


    她手掌一翻，一柄霜色长剑凭空出现，直指狐狸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