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冷璟如此骇人的眼神，阴沉、恐惧，令人生畏。


    她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只觉得自己蜷缩起来的手指都是充满了麻木的。


    冷璟一言不发朝着他们走近，没等阮棠开口，叶文清已经抢先走了过去。


    “冷先生你别生气，冷太太她只是……”


    “叶医生。”


    冷璟打断了叶文清的话，语气严肃。


    “今天的治疗结束，你可以走了。”


    叶文清原本准备好的话术突然间被噎了回去。


    她以为自己听错，诧异的看着冷璟。


    冷璟没有看她，视线一直在阮棠的身上。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可以走了，王妈，送客！”


    王妈从厨房出来，赶紧应了一声示意叶文清离开。


    她咬了咬牙，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并不想就这么离开。


    “冷先生，刚才的事如果有什么误会，我可以向你和冷太太道歉。”


    “你确实应该跟我太太道歉。”


    冷璟像是被她提醒，转过头充满寒意的看着她：“你只是我儿子的心理医生，无权过问我的太太。”


    叶文清咬着牙，只觉得屈辱的厉害。


    她不敢相信，自己和冷家父子也算是相处了两三年，甚至一度成为冷念宸最信任的人。


    明明她早就看出来了，阮棠根本不爱冷璟，他们夫妻两早就没有了感情的。


    为什么他还要如此维护？


    叶文清看了一眼冷璟，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阮棠，心头的愤慨逐渐平息。


    是她心急了。


    他们夫妻俩虽说没有感情，但这么多年维持着表面平和，估计早已成了习惯。


    想要攻破他们，还需要一些时日。


    叶文清迅速地调整好情绪，扭头冲着阮棠：“对不起冷太太，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也是太担心宸宸。”


    她微微弯腰，态度诚恳。


    阮棠没说什么。


    事实上，她此时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冷璟刚刚那么生气，居然没有冲着自己发火，而是让叶文清给自己道歉？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文清道完歉后，没有再多说什么，拿上自己的东西就匆匆离开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阮棠瞧着冷璟仍旧没有恢复的脸色，估摸着他还在生气。


    也是，能不生气吗，好好的儿子就因为过去的自己有了这么多的心理问题。


    她要是冷璟的话，早就气得吐血了。


    只是有一点阮棠不太明白，她都这么作了，为什么冷璟还不跟自己离婚？


    “那个。”


    阮棠朝着他走近，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说：“以前我做的事儿都不记得了，我真的……对宸宸很不好吗？”


    冷璟皱了皱眉。


    他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道：“这话你应该问他自己。”


    阮棠心头有些梗塞。


    她抿唇低头，搅弄着衣角。


    “我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冷小王你是了解过去的我的，我没那么坏，没那么冷漠，对吧？”


    冷璟没有做声。


    他当然比谁都清楚过去的阮棠是什么样的人。


    从前的她善良、底色纯正，虽然有的时候大大咧咧，但从来都是与人为善。


    这几年的变化曾一度让冷璟崩溃，认为是自己一直将她捆绑在这段婚姻里造成的。


    阮棠继续说：“我现在失忆了，多少应该是个好事儿吧，至少我现在可以弥补宸宸了。”


    说完，阮棠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瞧着冷璟。


    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未来的打算。


    她要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妈妈，好好照顾孩子，帮助宸宸抹去心理阴影。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冷璟神色复杂充满了悲伤的看着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冷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是不愿意说出这个残忍地事实。


    “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呢？”


    阮棠眼睛里的亮光好像一下子熄灭了。


    卷长的睫毛上下颤了颤，她忍不住的喃喃：“恢复记忆……”


    是啊， 如果一切回到了过去呢？


    那个夺舍了自己记忆的“她”回来了，她看到了自己对宸宸的怜爱，会是什么反应？


    她那么讨厌宸宸，会不会因此震怒，更加残忍地对待他。


    阮棠不敢继续往下想。


    如果宸宸好不容易因为自己的关切恢复了一些心理健康，最后又因为自己被夺舍，从高处跌回悬崖……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承受这样的落差？


    冷璟深呼吸一口气，不愿去看阮棠恍惚的双眸。


    他移开了视线说：“我帮你约了明天的体检，明天去检查一下身体吧。”


    阮棠不知说什么，只能麻木干涩的嗯了一声。


    她回到房间，一个人呆坐了许久。


    她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这时候离开，下定决心和冷璟离婚，彻底远离他们父子，让那个她没办法再来伤害儿子，是不是更好。


    阮棠心里乱糟糟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小时候都想快点长大，长大了才知道，还是小时候好。


    ……


    这边，冷璟来到了冷念宸的儿童房，手里还拿着他刚刚画的那幅画。


    “爸爸。”


    冷念宸原本在收拾自己的书架，见到爸爸过来赶紧上前问：


    “妈妈呢？”


    “她在房间。”


    冷璟走进门，“我有些话要问你。”


    他将那幅画放到桌子上，指着上面那个女人问：“这是叶老师？”


    闻言，冷念宸有些奇怪的歪着脑袋。


    “不是啊，这是妈妈。”


    冷璟的眸子松动了几分，方才的严肃顿时消失不见。


    他目光柔和下来，“之前画的呢？”


    冷念宸不说话了，只低着头站在一旁，小小的眉毛往中间拧起，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冷璟看见他的反应，顿时心里明了。


    “你妈妈知道了之前的那些画，现在很伤心。”


    “啊！”


    原本低着头的冷念宸抬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都是惊恐，几乎是立刻，眼眶红了。


    他手指头搅动着衣服，担心的咬着嘴唇。


    妈妈看见了自己之前的画了，妈妈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