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想了很多种可能，可能是种子被丢弃在这里变质了，可能是荒废许久的土壤再如何也不适合种植，也有可能是他们这些半吊子植手法有问题。


    总之龙崽肯定是不会害她的。


    不认识“食物”的魏安无条件信任幼龙的话，硬是觉得自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生啃了那带皮的地里果实大半个，当晚就恶心想吐。


    由于长时间未进食的缘故，魏安也只吐出了胆汁。


    虽然垃圾星环境恶劣，但被流放多年，体质早就适应了这边的环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受过了。


    排查了一遍，奥莱觉得最有可能是因为魏安吃了那从地里挖出来的食物。


    只有魏安吃了。


    空空的肚子无法呕吐任何东西，空肠的蠕动导致腹痛难忍，魏安躺在床上蜷曲着身子，面容苍白且痛苦。


    魏安清楚，自己这幅样子要是被那些人知道，幼龙的话今后对那些人来说，不再具有真实性。


    同样，怕幼龙小小年纪会被自己这幅鬼样子吓到，她仗着对方什么都不懂，说瞎话糊弄应皎入睡后才找来了奥莱。


    他们并非农学专业，更何况星际种植环境恶劣，认不出龙崽口中的食物，也不懂如何处理，加上脆弱的肠胃，这种情况倒也在魏安的意料之中。


    只要没死就可以了。


    “你明天还起得来吗？”奥莱问。


    明天还需要她出面证明食物“无毒”。


    在这荒僻的垃圾星没有仪器扫描确认她的身体状况，只能通过她正常的日常行为来证明。


    “能。”虚弱的字眼几乎是从魏安的齿缝间挤出来的。


    站不起来也得站。


    第二天起来魏安的状态依旧不好，好在最近的风沙席卷，加上在翻土盖屋，她的皮肤黑黄黑黄，看不出煞白的脸色，只是话要比平常要少了，神色也疲倦了许多。


    有人关切地询问魏安，他们迫切地想要求证食物的存在。


    魏安当然不能坑人，又不能说不能吃反驳龙崽，正绞尽脑汁找借口时，人群中有人嗤笑，“不会是不能吃，开始想着找借口吧。”


    应皎看看魏安，又看看那个尖嘴猴腮的人，被质疑的她气鼓鼓，“能吃。”


    那人继续道：“能吃，那她怎么支支吾吾的。”


    龙崽抬头看着魏安，澄澈的目光中带着疑问和期待。


    她明明闻到了那是食物的味道。


    就是能吃！


    魏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开口，“对于陌生食物，我们非专业无法确认如何处理，难免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对方的语调高了些，“那就是不能吃呗！不能吃就不能吃，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


    龙感觉到了恶意。


    龙非常的生气。


    一时焦急的龙崽化回幼龙形态，盘旋在空中半圈，准确无误冲向某块劣土，将苗拔起，应皎顾不上上面的泥泞，双爪抱着那圆滚滚的食物，腾的一下钻进魏安的怀中。


    她举起就张嘴想要咬下去，但东西被魏安一把握住。


    方才一直在挑唆的那人见状，底气更足了几分，“她不是说能吃吗？！你倒是让她吃吃看。”


    魏安的骨节发白，加上昨晚并未休息好，虚弱的身体供给不足大脑，她甚至能听到脑海中在嗡嗡作响，听到自己的声音也仿若在天外，叫人觉得遥远，“这从地里刚挖出来，太脏了。”


    “那你就给她擦干净。”


    对方一句紧接着一句，步步的紧逼让本身就发晕的魏安无法快速回应。


    发觉对方在欺负魏安，觉得龙威被挑战，应皎愤怒地飞过去用灵力将对方扫倒。


    等魏安想要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开始大声嚷嚷，说她们开始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捂嘴。


    应皎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因为幼龙到来而变得澄澈的天空此时又恢复以往灰蒙蒙的颜色，甚至更暗，密布的乌云仿佛倾轧下来，小小幼龙腾飞的身影因为焦躁和愤怒变大，突然凑近的龙首叫人害怕。


    方才还喋喋不休的人被吓得不敢再开口。


    龙崽再张口，龙吟宛如细细女孩的声音，细听辩出她语气中的委屈和故作出来的凶巴巴。


    能吃！


    骗子！


    龙吟一声又一声，受尽委屈吟叫让对龙崽坚信不疑的魏安心疼。


    被吓到的那人忍下心中的恐惧，继续挑拨离间道：“呸，不过是骗人的戏码，都是那个女人跟奥莱想要控制大家的手段而已。”


    “你们见过真正的龙族吗？你们知道龙族长什么样子吗？”


    “可是……能触碰的雨和新生命的的确确都存在……”


    “对啊对啊，她那小爪子一用力就推翻了尖角，只有龙族才有这样的力气吧？”


    人心轻而易举被挑拨涣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中，染上自己也不自信的怀疑。


    “雨水肯定是她们不知道获得什么仪器，说不定这些植物也是她们不知道从哪里移植过来的，不然怎么会长那么快，废土怎么会因为区区的雨水就焕发生机呢？”


    “垃圾山更容易，只要定点爆破就可以了啊，这对于我们来说难道不都轻而易举吗？”


    人群吵得不可开交，察觉到信仰的流逝，应皎觉得很不舒服。


    发现幼龙有攻击的意向，魏安想要及时叫住她，却已经晚了。


    应皎锁定那个一开始就挑拨离间的人，即使是幼年体的龙爪，也能将对方牢牢摁在地上，无法动弹。


    强大的压力仿佛是重型的压缩机，不断地挤压着男人的生存空间。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各种器官因为不断地挤压移位，在变形的狭窄体内紧紧缩在一起，骨裂的声音明显，他同样清晰体验到裂开的骨头撕开奇怪的感觉。


    痛……


    恼人的话消失，对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再张口是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


    所有人都看清对方的惨状。


    第一次看到龙如此“残暴”的一面，原本源源不断供给幼龙的信仰，因为害怕的负面情绪而更加明显地减弱。


    为什么，坏人不说话了，她的信仰更少了？


    应皎焦虑又烦躁，不知道怎么去排解这种难以解释的情绪。


    幼龙甩着自己的尾巴，迅速略过的大风叫人几乎站不住。


    即使愤怒难过，幼龙也有小心避开她的子民。


    可他们在害怕，在恐惧。


    她的子民不喜欢自己。


    没有任何征兆的雨滴啪嗒啪嗒落下，烦躁的情绪缠着应皎想逃离这里，但她发觉有人小心翼翼抚摸她的银鳞。


    是魏安。


    那只与她的龙爪相比显得格外枯瘦的“小手”温柔抚摸她的尾巴。


    子民，害怕，不喜欢。


    子民，安安。


    发现幼龙不自觉又小心翼翼想要退缩的动作，魏安的眼眶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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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她说。


    那安抚的轻拍一下又一下，独属于魏安身上那股散发着金光的信仰力很温和，驱散了不少缠绕在龙身的黑雾。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的幼龙恢复原本小小如巴掌大的模样，她委屈地盘旋在魏安的掌心上，尖细的声音宛如在哭诉，黑云也随着一声接一声的龙吟从小雨转大。


    方才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被冲淡了不少。


    看着幼龙变回小模样，一些人壮着胆子怒叱，声音却带着颤音，“她会杀人，她会杀了我们的。”


    “杀了她！杀了她！”


    一旦有不和谐的声音开始响起，就总会有人跟着附和。


    这样刺耳的声音越来越大，察觉到恶意的应皎转头冲他们龇牙咧嘴，却被魏安拍了拍头，小小的龙首被那力道压得不住点头。


    放肆！


    但应皎觉得魏安让她很舒服，也任由她的子民这么放肆地对龙了。


    “龙崽一直都很温和，从一开始就为我们带来能喝的安全雨，让干涸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给我们带来希望。”魏安目光如炬，声音逐渐变冷，“但你们因为那人的挑拨就忘记了这些神迹。”


    “他居心叵测，在我看来就算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奥莱的声音突然响起，“死得好！”


    刚才一直不在的奥莱从人群外挤进来，他将几个被捆得五花大绑的人丢在地上，冷声道：“他是那边派来的人，也就你们这些蠢货，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忘记了龙给我们带来的神迹。”


    高高捧起。


    又企图将压在身上的神明拉下神坛。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在奥莱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迫于龙崽强大的实力，就算想要质疑她龙族的身份，也要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他们自以为行为隐蔽，却不料那天降雨过后，那边的人就开始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了。


    一开始他们将龙的消息隐瞒得还行，但去垃圾场搜集资源时没有清理干净后面的小尾巴，被那边知道了龙的存在，以及龙带来的神迹。


    那边不满他们“偷拿”自己的资源，一方面又放长线钓大鱼，利用他们来摸清幼龙的存在和情况。


    恰巧魏安食物中毒给他们可趁之机，他们想借机瓦解内部，企图挑拨他们跟龙崽的关系，逼迫他们赶走龙崽，而他们可以趁虚而入，将幼龙占为己有。


    实在可恨。


    “那不能吃的食物你们又怎么解释？”被绑着的人仍旧不死心大声喊着，“那个女人昨晚一直在呕吐吧。”


    本就涣散的人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应皎更烦躁。


    就是能吃！！！为什么没有子民信龙！


    “能让我看看是什么食物吗？”细如蚊声的动静在人群中响起，没人在意，却被魏安捕捉到了。


    她的目光如炬，盯着说话的那人，“安静！”


    没有人再听魏安的了。


    龙崽见无人敬畏她最忠心的“大祭司”，愤怒之下她大声龙吼。


    因为变回幼龙模样，一下尖锐的龙吟被拉细，想象中愤怒的嗷呜直接变成了嘤嘤——


    众人：……


    虽然不应该，但真的很好笑。


    起码是安静了。


    所有人顺着魏安的目光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人，一身破烂黑袍却遮得严实，辩不出性别的他瑟缩了一下，继续小声道：“能让我看下是什么吗？”